今夜,圓月高掛, 月明星稀, 一切都顯得安穩平祥。


    洛陽城內維持七日的燈火會也早已步入尾聲,而官府也重新開始了宵禁, 雖然熱鬧過節的熱鬧氣氛大減, 可這洛陽城內的治安卻見大好了,因為之前那些喜歡尋釁鬧事的刺頭兵已經被嚴格管束, 稍有行為不檢便會被軍法處置;再加上前來巡視洛陽的禦史中丞高辰來到洛陽之後,便在短短的時間內將衙內積壓多年的陳年舊案整理出來重新加以審理,釋放了大牢一大批匹被無辜、還有罪名證據不足的犯人, 準他們回家去與家人團聚,且懲戒了罪有應得之人, 這也就使得城內守法風氣之一振。


    每到了宵禁的時辰,敲響閉門鼓後,巡城關閉城門,全城開始實行夜禁,而主幹街道上會有巡城士兵巡夜, 更夫打更, 按規定的間隔敲鑼, 提醒百姓注意防火防盜。每到這個時候, 一般人闖禁行夜路是很危險的,因為違反宵禁令的人輕則拘禁,重則就地□□。


    可即便如此,對於那些常年在外過著刀口舔血的江湖之人來說, 區區官府宵禁,他們還未曾放在眼中。


    待到巡城隊伍離開後,一群隱藏在黑暗中的黑衣人紛紛現身,不約而同的往附近的一座裝點奢華的布莊聚集,不過片刻,就有十幾個人將這處布莊圍住。


    這些人,都是受雇來替雇主殺一個人的,而他們要殺的人很顯然就隱藏在這座布莊之內。


    領頭之人見召集的部下均以到齊,便下達了按照原定計劃行事的命令,很快,這群人陸陸續續的越過高牆探入這座布莊的後院之中。


    可這群人前腳才踏入布莊內,後院便響起了一陣清幽淡雅的琴音來……


    看起來,此次刺殺行動已經敗露了!


    領頭之人心下一怔,既然如此,索性把心一橫,將這布莊中的活物殺得一個不留!


    下達了誅殺令,手下四散開來去搜索布莊內所有活著的人與物,這才發現這布莊內早已空無一人,而唯一看到的活物,也就隻有後院亭苑中悠閑著彈著七弦琴的一位白發紅衣女子了,而她對麵,還有一個執著酒壺拿著酒杯瀟灑品酒的藍衣女子。


    圍上來的殺手們看到亭中悠閑自在的紅藍女子的身影後,不免麵麵相覷,亭苑中的女子究竟哪一個是他們要刺殺的目標?


    伴隨著優美的琴音轉為鏗鏘之聲陣陣傳來,還未明白當前狀況的殺手們隻覺胃內一陣翻江倒海,隨即都是一陣劇痛,五髒六腑便仿佛被什麽東西瞬即擊碎,眼前一黑,當即就噴出一大攤的黑血來……


    “這是音波功……有……毒……”


    有殺手認出了這是江湖失傳已久的以上乘內功為根基,利用聲音震碎人五髒六腑的詭異功法,而更為可怕的是,使出這等詭異功法之人竟還是個用毒高手!


    可即便有人已經意識到這彈琴之人的可怕之處,卻早已注定不會再有人活著從這布莊走出去了……


    很快,圍殺過來的殺手一個接一個的吐血身亡,甚至有的人還弄不清楚狀況就被耳中的那曲鏗鏘有力的琴音震碎心脈給奪取了性命,更別提那些死在劇毒之下的,隻因為這白發紅衣女子下得毒也是十分可怖無解的。


    藍衣女子帶著微醺的神色,聽聞琴音也不禁蹙眉,心中暗忖:這是七弦琴又不是琵琶,鏗鏘之力太過,音色便尤為顯得刺耳,十分突兀,當真是聒噪得很呐。


    對於這種有失演奏之人真正水準的音色,藍衣女子實在忍不住了,不耐的說道:


    “你的琴技什麽時候變得這般差勁了?”


    紅衣女子的琴音戛然而止。


    她今日本就沒有彈奏七弦琴的雅興,勉強為之自然是心不在焉了,可藍衣女子的這句話便在片刻間挑起了她的好勝之心,想起上次她們兩個拚內力還沒分出個高低上下來呢!


    紅衣女子本就嫵媚絕美的臉上不覺露出一抹恬淡的笑意,一頭雪白的長發在月光的照射下整個人都顯得越發驚豔動人。


    紅衣女子嘴角微微上揚,峨眉微挑,想著如此良辰美景定不能輕易辜負了去,不如做些有趣之事也好消磨這美好時光啊。


    “難道……你也想我如同對待那些男子一般,用美妙的琴音來取悅於你?”


    紅衣女子的語氣之中,竟是挑逗的意味。


    藍衣女子聞言表情都有些僵住,一想起她應對男子時的那種嫵媚嬌羞之態就忍不住渾身打顫,因為江湖傳聞隻要是見過紅衣女子露出嬌媚姿態的人都會心甘情願為她去死。


    當然了,畢竟是傳言,絕不可盡信,不過並不是因為這句甘願為她去死的話所言有誤,而是因為這句話完全不能概括出紅衣女子的手段與狠絕,她可將人心操控於手中肆意玩弄,人的感情更是她手中的提線玩偶,因為藍衣女子已經看到過好幾個口口聲聲說愛慕著她甚過一切的男子最後都為她付出生命的代價,她竟然連一絲表情的波動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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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人要薄情到何種程度,才能達到她這般水火不侵的境界啊?


    那時候藍衣女子忍不住好奇問了紅衣女子一句:這幾個人當中,難道就沒有你真心喜歡的?


    結果紅衣女子隻是淡淡的回了一句,道:真心為何物?


    藍衣女子啞然,自此以後,便再未問過類似的問題了。


    ……


    聽出了紅衣女子言語之中的挑釁之意,藍衣女子不禁撫額,隻覺頭疼,回想起上次與她交手用音波功比劃內力,就將整個金鼠門給滅門了,要是今晚在這出手,隻怕這方圓之地,就得要生靈塗炭了!


    抱了抱拳,藍衣女子不想再繼續做無謂的爭鬥,決定繼續喝她的酒,道:


    “敬謝不敏!”


    瞥了眼停外,屍體停得四處都是,空氣中也開始彌漫著一股濃厚的血腥味了,藍衣女子微微蹙眉,這群受人雇傭的殺手還真都是群不怕死的,前仆後繼追殺至此,當真是想找個清靜的地方安靜的喝杯酒都是件奢望之事了,忍不住歎了口氣。


    一看到藍衣女子臉上那抹不悅的神情,紅衣女子便知道了她心中所想,忍不住笑著調侃道:


    “現在知道唉聲歎氣了?當時若非你一念之仁,也不至於留此後患!”


    藍衣女子聽出了話語中的嘲弄之意,她和自己會被人如此契而不舍的追殺,卻也是自己當時未能做到趕盡殺絕的緣故。


    若說是一念之仁?還真不是如此呢!


    藍衣女子輕蔑一笑,當時在殺了霸刀門門主史扈之後,沒有斬草除根,將他的兒子史駿一並殺死,倒並不是因為她的一念之仁,而是與史扈那站比想象中的還要凶險異常,她實在是沒有心力再去殺史駿了。


    因為那一戰,是險勝!


    史扈的外家功夫是藍衣女子所遇到的對手之中最強的一個,當時她幾乎抱著與之同歸於盡的想法,千鈞一發之時用了指禪功,一手洞穿了詩扈的胸膛要了他的命,而她也因此身受重傷,在病榻上躺了足足半月有餘才下得床走動。


    雖然此戰藍衣女子險些喪命,可事後她卻覺得異常的欣喜與快慰,那是戰勝絕頂高手之後的喜悅與歡快,因為自從她在江湖揚名之後,就已經好久都沒有遇到合適的對手能讓她再度感受到這種大戰之後歡暢淋漓的感覺了。


    真是痛快!


    “即便我沒殺他,難道你就會放過他了?”


    紅衣女子的心性藍衣女子是最清楚不過的了,當時的她險些被那史扈羞辱,依照她睚眥必報的性子,定會要滅霸刀門滿門才能傾泄心頭之恨,又如何會放過那史駿?


    “你說得對,我自然是不會那般輕易放過他的。”


    紅衣女子隻這一句話就包含了許多信息,這其中也包括她設計史駿逃亡一路尋求一些江湖人士的庇佑,而這些人很大一部分就是明繡坊明裏暗裏要清除的障礙,她順勢清掃,名正言順,是幕後真正的受益者。


    紅衣女子邊說著邊舍了那七弦琴傾過身去奪走了藍衣女子手中的酒杯,一仰頭便將杯中酒一飲而盡,旋即一個轉身,便落入了藍衣女子懷中,纖細柔軟的手臂順勢勾住了藍衣女子的脖頸,整個人軟綿綿的靠在藍衣女子的懷裏帶著一分多情幾點嬌羞,當真是我見猶憐,惹人無限憐愛啊!


    可藍衣女子卻是一臉不解風情的神色,眉宇間還有了幾分怒氣,冷冷言道:


    “那可是我的白玉杯!”


    原來不知何時,紅衣女子奪過來的那隻酒杯被她隨手給擲了出去,一擊便要了那死撐著內傷與毒力發作都想要與亭中之人同歸於盡的頭領的性命,而當那頭領的屍身直直倒下之時,整隻白玉酒杯就這樣完整無損的鑲嵌在了那他的腦門上!


    “哎呀呀。”


    紅衣女子伸出手來微微遮掩那故作驚訝受驚的神情,抿嘴笑著溫聲細語的說道:


    “方才著實沒注意竟弄丟了你的白玉杯,很名貴麽?要不,我賠你啊,唔,此行出來的匆忙,身邊也沒帶上幾件值錢的物件兒,要不,奴家以身相許,可好?”


    邊說著那嫵媚動人的媚態便展露無疑,邊伸手去挑逗眼前的美人兒。


    藍衣女子有些慶幸自己也身為女子,若是個男子隻怕早已對眼前這尤物攪弄得心神蕩漾,難以自持了。


    及時出手往紅衣女子腰間一點,電光火石之間兩人就不動聲色的拆了數招,就連彼此的姿勢都變化了好幾重,起初是藍衣女子坐著而紅衣女子靠在了藍衣女子的懷裏,隨即兩人就對換了姿勢,爭鬥也越發激烈起來,隨著她們之間見招拆招比劃的動作幅度也越來越大,不消片刻座椅都被踢翻了,就這樣兩人在小小的亭角內你來我往,又互不相讓,而藍衣女子占著下盤功夫紮實,小擒拿手用的出神入化,乘著紅衣女子分神之際強上一步占據優勢再扣住其腰間,稍加施力便將紅衣女子帶上了桌案壓在了身下。


    紅衣女子不服,出手擊其麵門,卻被藍衣女子反手拆解製服動彈不得,這才不稍微安生消停了片刻。


    藍衣女子一招得手,笑著言道:


    “如何,這回可服了?”


    這次比劃她們兩個都有所限製,隻出了招式,並未刻意動用內力,故而有著深厚功底基礎的藍衣女子自然而然也便占據了上風。


    “哼!”


    紅衣女子冷哼一聲,就是看不慣對方得意洋洋的模樣,丹田提氣便是被逼得打算用內力動真格的了。


    藍衣女子怎會讓她如願,伸手摸向其腰間去點誌室穴,知道這女人最怕的莫過於饒癢癢了,隻要點住此穴,到時候看她求不求饒。


    紅衣女子早已探知了對方意圖,情急之下多有掙紮,陡然間身後傳來一陣裂帛之聲,兩人麵麵相覷都不覺微微一愣……


    這聲音……難道是……衣裳……被……撕破了?!


    ……


    此時此刻,萬籟俱寂。


    藍衣女子心中暗叫不妙,隻覺是暴風雨來臨的前兆,盡量不動聲色的緩緩鬆開了紅衣女子後,立刻施展輕功躍出了亭台。


    她前腳剛走,紅衣女子便緩緩坐起身來,臉上露出嫵媚動人的笑容來。


    “葉晗!”


    隨即僅聽到紅衣女子喚了那藍衣女子的名字後,砰的一聲,剛才還在完好的亭台片刻間便被抱著七弦琴飛身而出的紅衣女子給拆得四分五裂了……


    “你不知道這是我最喜歡的衣裳麽?”


    邊冷冷的說著,紅衣女子勾起琴弦一波奪命音刃便毫不客氣的藍衣女子要害擊去,當真是招招致命。


    美人麽,就算是生氣了,也是格外的好看,即便是到了現在劍拔弩張,你死我活的時候也不能沒了美人的風範與氣度……


    藍衣女子身形矯捷,紛紛避過了那波奪命音刃,卻也被迫得停下逃走的腳步,落在了附近的屋簷上。


    看著這院中遍地狼藉,還有四處橫著的殺手們的屍體,藍衣女子覺得若是在此時與紅衣女子大打出手隻怕會引得城內巡城士兵前來,到時候看到這園中景象,怕是第二天就得成為這洛陽城中的一大凶殺案了,還是盡量不驚動官府私了的好。


    藍衣女子深知紅衣女子的脾性,打算先打個感情牌拖延一二,用打著商量的語氣,和顏悅色的言道:


    “梅雪啊,你那衣裳……我,我過些天賠你一件更好的,這事兒咱們私了,可好?”


    隻見紅衣女子施展輕功也緩緩落在了對麵處,半眯著眼睛瞧著藍衣女子,微笑著反問了一句,道:


    “你說呢?”


    ……


    藍衣女子扶額哀歎,看起來,今晚她是不會好過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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