珝看到我無比痛苦難受的神色, 心中亦是痛如刀絞, 她心裏十分清楚, 這一日終是會來臨, 即便有多不情願, 真到了不得不做出選擇的時候,忍著錐心之痛,也必須得做個決斷。


    這也是她們兩個都無法逃離的宿命……


    可,真的不想看到這冤家為了自己如此的痛苦與煎熬啊, 她說:不能對不起自己。其實,有她這句話就已足夠!


    珝心中縱然帶著萬般不舍, 可還是選擇緩緩地鬆開了我的手。


    愛一個人, 不是以愛的名義, 不顧一切的將對方永遠的禁錮在自己身邊啊!


    就在珝鬆開我手的那一瞬間, 我的心已經為我做出了選擇, 幾乎不經思索, 我反手牽住了珝的。


    不是說過,任何時候都不會放開彼此的手麽?


    我用有些疲憊卻又十分溫柔和感恩的目光望著珝,她是愛我的啊, 縱然委屈了自己, 她也不願見我如此痛苦的逼迫自己。那我又如何能忍心教她傷心難過, 明明隻要她一傷心難過, 我就已經心痛難忍了啊……


    說來說去,還是因為我太軟弱了,一直以來, 我都恐懼著得到,因為我知道對於如我這般頂著別人的名,過著原本不屬於自己的人生之人,從小我就十分清楚明白的告訴自己,要懂得知足莫要生出非分之想,因為得到了就必然會有失去的一日,所以寧願從一開始就選擇不得到,這樣也就不會失去了。所以當年對柳絮是如此,如今的我還是如此,真是一點都沒有改變,我的個性還真是惡劣呢!


    嗬嗬。


    惡劣就惡劣吧,什麽高辰,什麽葉晨,我就是我,我愛著珝也愛著阿姐,她們是我的至親至愛,我想守護著重要之人的這份心意不會因為身份而有所改變,既然如此,憑什麽我是高辰就不能是阿姐的妹妹?憑什麽我是葉晨就不能光明正大的愛慕著珝?為何我要為了所謂的身份去放棄我所愛的人呢?又為何我要為了世俗之人的目光去舍棄愛我的人呢?


    憑什麽?!追逐自己內心真正所求,何錯之有?


    定眼望向了阿姐,我的語氣是前所未有的堅定,道:


    “阿姐,我是高辰,我不會阻止你去做你想做的事情,隻不過在我心裏,沒有什麽比你更重要,所以,你若是覺得我這般作為是在妨礙你的話,那就當我是在妨礙你吧!”


    即便是被阿姐怨著,我也不會讓阿姐重蹈覆轍,眼睜睜看著另一場悲劇在親人身上上演。


    阿姐看到了我眼中的堅定如火,不覺苦笑一聲,也就隻有她這個妹妹敢這樣同自己說話,敢如此的胡作非為,敢如此的肆無忌憚,當然也隻有她是那個能讓自己心甘情願敗下陣來的人,即便是她的任性妄為作為姐姐的也就隻有寵溺縱容了啊……


    這一刻,葉晗放棄了隱忍與故作堅強,再也忍不住這血氣上湧,當即吐出口血來。


    “阿姐!”


    我慌忙向前一步想要攙扶,卻被阿姐一掌推開,拉開了彼此的距離。


    “刑名之重,莫嚴於殺人。高禦史到洛陽後即掌刑名事,若葉晗當眾殺人,想來高禦史也是要秉公執法拿葉晗歸案正法的,是吧?”


    我與阿姐這幾步之遙,瞬間便猶如深淵。


    “是。”


    幾乎毫不猶豫,我直接給了回應。


    阿姐看著我在鄴城和洛陽後的總總舉動,就知道我是力行變法革新了,法令在前,不徇私情,往公理上說那是剛正不阿,秉公執法,可私情上來講那就顯得無心無情了。


    “口口聲聲喚我阿姐,可你我情義也不過如此罷了……”


    葉晗淺笑一聲,自古情義理法難以兩全,倒是這殺人償命無論情法都算同出一理,她今日為報家仇,殺人算得上合情合理,卻並不合法,所以她這個傻妹妹才要阻止自己麽。


    “雖說執法為公,法不徇情,可你我之間豈是‘情義’兩字所能囊括。若是可以,晨兒想將凶犯繩之於法,若不可,那便……”


    我知道阿姐的意思,話語激我是假,測我心意是真,可我已不再是過去的高辰了啊!


    “那便如何?”


    阿姐用靜默的目光望著我,似要看穿至我心底。


    “寧我負天下,休教天下負我!”


    “……”


    聞言,阿姐和珝的神色都有微變,因為她們都已明白我話語中的含義。


    正所謂物極必反,這平日裏忠厚老實的人,若是被逼急了,變得凶狠殘忍起來後果也是不堪設想的。


    若阿姐依舊想要手刃仇讎,否則此恨難銷的話,那便由我出手了結這一切吧!


    即便我無法以正途使用權勢,那我便行師兄的權術之道,不也一樣可以達到目的麽,隻不過我終究是無法再與珝並肩而立了……


    眼神複雜的望向了珝,我知道,知我若此,她一定會出言阻止我的,可若我執意如此,此時此刻,即便是珝隻怕也是阻不了的了。


    “不可以!”


    珝在這一刻終是忍不住直言勸阻,她所做的一切努力與籌謀,不是眼睜睜的看著自己重視愛惜的人一步步踏入再也無法挽回的深淵,若這一步錯了,之前所有的努力與付出將付諸東流,這冤家也將離自己的理想與抱負漸行漸遠,將來她也許會成為第二個和謙,成為在朝堂之上玩弄權術的一代權臣,受盡世人謾罵與唾棄,這是自己永遠都不想看到的事情!


    我默然不語,而阿姐則是扶額神傷,終究得有人站出來承擔這所有的一切,而阿姐這些年來受的苦難實在是太多太多了,也該是我為阿姐和葉家做些事情了啊!


    “放心!”


    向珝露出一絲溫和的笑容,好教她安心。


    既然想要守護自己所珍視的人,就必得舍棄一些東西才算公平了。


    “……”


    而阿姐糾結著想說些什麽,終究什麽都沒說出口。


    ……


    忽地,隻聽到“砰”的一聲巨響,是大門被人狠狠推開的聲音,旋即,一支身著鎧甲兵戈的百人軍隊在眾人錯愕的目光中陸續衝進了太白樓,不過片刻便將所有人都團團圍困起來。


    眾人首先想到的這定然是朝廷想要借機剿滅北派武林所設下的陷阱,而如今高辰是北魏朝廷新貴,這個局不是他布下的還會是何人?紛紛對著高辰怒目而視。


    可當這隻軍隊的領軍將領出現在眾人麵前時,所有人的臉上都露出了頗為微妙的神情,因為眾人看到領兵的居然是徐豹!


    徐豹糾纏宮家二小姐,對宮家意圖不軌之事眾所皆知,如今四大世家正值內憂外患之際,卻被他趁虛而入,看這徐豹來得如此湊巧,這事情一看就知並不簡單呀!


    徐豹此刻心情大好,人未至笑聲卻先到了。


    “將此地團團圍住,一個人都不許放出去!”


    徐豹大聲下令,如今他如願以償,不但順利攻入了這太白樓還將北派武林中的精銳盡數一網打盡,就連公子的宿敵高辰都被自己拿捏在手心裏了,如此大功,自然可在公子跟前邀功請賞了。


    經過宮襄與秦烜父女身側之時,徐豹毫不掩飾自己對宮襄的貪婪目光,宮襄不禁臉色發白,往秦烜身後躲閃,秦烜雖身受重傷,卻自有一份從容氣度,不懼強權,向徐豹投以冰冷目光,自是容不得他人傷害自己的女兒!


    徐豹畏懼秦烜“天下第一劍客”的名頭,也不敢太過明目張膽,冷笑一聲,便越過這對父女,直往高辰這邊款款走來。


    “屬下徐豹,參見高禦史!”


    語氣聽著客氣,可向人問禮的舉止就顯得隨意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徐豹並未將高辰放在眼裏,更談不上“敬重”二字了。


    這是打算先禮後兵麽?


    我的目光也是淡淡的,掃了一眼他帶過來的士兵,道:


    “徐校尉好雅興,帶著這麽多人來,你家主子莫不是也對這勞什子‘武林盟主’感興趣了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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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豹知道我說的是什麽,目光狡黠,笑著言道:


    “嗬嗬,高禦史說笑了,高禦史都在此地了,徐豹不敢不來啊!”


    “哦,這般說來,徐校尉此行是專程為高辰而來的?”


    “不不不,下官怎敢,徐豹此行乃是為了追捕朝廷逆賊而來。”


    “哦?上次見徐校尉想要硬闖太白樓也是為了抓捕逆賊,如今高辰見徐校尉如此契而不舍不惜發兵而至也要入這太白樓,莫不是這逆賊就藏在這太白樓中?”


    “高禦史睿智,這逆賊確實就藏身與太白樓中,徐豹奉命前來拘捕,不敢不盡心辦公,如有冒犯之處,還請高禦史海涵。”


    “奉命?奉的誰的令?”


    徐豹遲疑了片刻,道:


    “自然是洛州牧之令。”


    “可有調軍兵符?”


    沒有兵符而私自調動軍隊,那可是犯了謀逆死罪。


    “隻有口令,事急從權,為免逆賊走脫,徐豹先發兵而至,洛州牧調軍兵符隨即便至了。”


    現在的情況是兵權在徐豹手裏,他說什麽便是什麽了。


    “哦?既然是洛州牧之令,高辰也自得遵從了,那敢問徐校尉一句,何者為徐校尉口中的‘逆賊’呢?”


    徐豹見奸謀得逞,嘴角笑意更濃,伸手指了指洛陽四大世家還有其他六大派的掌門人,大聲嗬斥道:


    “他們就是逆賊!”


    “還有那個妖女!”


    身後,史駿形狀狼狽而又有些癲狂的爬起身來,目光陰狠而惡毒,指著葉晗憤而控訴道:


    “徐將軍,還有那個妖女,你定要為我殺了那個妖女!”


    被人橫加打斷這點令徐豹略顯不悅,可這史駿是公子看中的人,如今能有這番局勢可以說這顆棋子還是起到了應有效用的,現今四大世家和北派武林六大門派都已被控製在手中了,可惜趙頌已死,那自然得有另一個人被推到‘武林盟主’這個位置上去才能有利於公子大業了。


    想到這層,徐豹不免對史駿先好言寬慰安撫,道:


    “史公子稍安勿躁,隻要是逆賊,一個都逃不了!”


    看那史駿的言行舉止,想必早就與官府沆瀣一氣,暗中勾結了,當真是厚顏無恥。而秦大俠數次救他性命,他不但不知感恩圖報,還暗箭傷人,簡直就是不配為人了!


    呸!


    許多人看不慣史駿那張小人得誌的嘴臉,往地上啐了一口,以表唾棄!


    “誰敢唾我?”


    史駿一把從軍士手中奪過刀去,瘋了一般的衝過去將那敢當麵唾棄自己的人一把揪了出來,當場一刀就將人砍死。


    眾人見史駿竟當眾殺人,紛紛義憤填膺,正欲衝出與史駿正麵對決,卻被徐豹手下軍士武力打壓了下去。


    “敢有輕舉妄動者,格殺勿論!”


    “是!”


    徐豹冷冷下令,手下軍士便接連殺了幾個反抗激烈的人,片刻間血流滿地便鎮壓住了全場。


    徐豹的肆意妄為令珝心生反感,阿姐則是一臉淡然,神情自若的望著我,這倒像是在笑我管束無道,讓這樣的小角色都有機會在自己跟前作威作福!


    我沉默了片刻後,旋即正聲言道:


    “阿正,先把雪兒帶到隔壁廂房去休息!”


    阿正不覺神色一凜,因為在他印象裏從未聽過公子用這般口吻說話,公子明明麵無慍色,可那種無形的威壓,還是讓人心中不覺打顫。


    “是,公子!”


    阿正忙抱起了小雪兒便往外走,一直故意遮擋住她那好奇的目光,以免這場血腥屠戮在這孩子心中留下不好的影響,更重要的是,不能讓小雪兒看到公子出手殺人!


    高辰一言,便令在場之人無不心有餘悸。就連徐豹手下軍士也都不敢阻攔帶著小雪兒走出去的阿正,放佛在這一刻都忘記了徐豹來時所下達的‘一個人都不許放出去’的軍令了。


    徐豹明明占據優勢,可卻在氣勢上備感受挫,不知為何心中總有一股不詳的預感……


    經曆過一些列刺激的史駿,現在可以說神誌都有些不清了,可深植與他內心的仇恨與求生的欲望,讓他此時此刻心中隻有一個念頭,那就是不惜一切也要殺掉葉晗,因為葉晗一日不死,他史駿便將永無寧日!


    一把拉住了徐豹,史駿用命令的口吻說道:


    “徐將軍,快,快下令殺死葉晗那個妖女!”


    徐豹嫌棄地甩開史駿的手,他是個什麽東西,不過就是主人養的一條狗而已,也敢對自己頤指氣使,還真當自己是個人物了?


    徐豹昂首而立,卻對史駿的話充耳不聞。


    史駿見徐豹無所作為,急得火冒三丈,提醒徐豹道:


    “獨孤公子要我做的事情我都會去做,但是現在,你必須先為我除掉這個後患,否則若公子計劃有失,你也難逃幹係!”


    這句話徐豹倒是聽進去了,畢竟助公子完成大業才是首要之責,以後有的是機會向史駿這個蠢貨討回今日的顏麵!


    “來人,先將首犯葉晗拿下!”


    聽到徐豹下令,史駿一臉順遂神色,他深知葉晗武藝高強,一般軍士是奈何不了她,旋即又將目光投向了六大派身上,極力鼓吹道:


    “你們以為葉晗會放過你們這些滅門仇人麽?若是不想死,就乘此良機一起消滅這個妖女,不管是誰,隻要能為我殺了葉晗,我史駿以未來‘武林盟主’的身份,保他一門上下榮華顯赫,若有不順從者,門派老幼,一個不留!”


    史駿的這番利而誘之兼危言恫嚇確實起到了很好的效果,已經有人開始動心了。


    因為局勢確實如史駿所言,既然葉晗早已知道自己便是當年滅了她滿門的仇人,那如何能饒過自己去,那青城派夫妻的下場便是前車之鑒,現下所見四大世家如今自身難保,而現在趙頌已死,史駿身後似有州鎮總管扶持,想來成為武林盟主之日不遠了,若能及時投誠,良禽擇木而棲,何樂而不為呢?


    隨著十個士兵一起上去圍捕葉晗的,還有幾十個來自不同門派的江湖中人,看起來史駿的這番煽動,還是讓不少人都動了不該有的心思了。


    我目光一沉,看著手中的那柄劍,再看著眼前情景也就明白到了:江湖與朝堂一樣都是腥風血雨,欲念叢生之地,對有些人來說,道義二字在利益麵前總是如此的淡薄,輕易便可舍棄,所以隻憑所謂的德行來約束一個人的行為,是遠遠不夠的啊!


    “都到如斯境地了,高禦史還是不打算讓葉晗出手麽?”


    耳邊,是阿姐略顯調侃的話語。


    我擺弄著手中的這柄劍,不覺淡淡一笑,阿姐這話是在笑我是個被禮法束縛住的人,這大概也是我與阿姐最大的不同吧,有時候還是很羨慕阿姐心隨意動,快意恩仇呢!


    收回了手中這柄劍,我道:


    “刀劍,乃不祥之器也。晨兒就不將此劍還給阿姐了,免得弄髒了阿姐的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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