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覺間, 便已經天色向晚了。


    按照宵禁, 這個時候繁華集市的商鋪都紛紛打烊收店, 而路上行人也行色匆匆地往家裏趕, 之所以會如此匆忙, 便是因著這洛陽城已經接連二日關閉城門了。


    起初百姓們都很惶恐,畢竟上回城門緊閉是在北魏出兵攻占洛陽之時,雖然最後有洛陽四大世家出門調停,才使得洛陽免受戰火摧殘, 卻也讓不少百姓們心有餘悸。


    如今再度關閉城門,且近來護城士兵頻繁調動, 審查戶籍很顯然也比往日嚴格了些, 這些舉動難免會讓百姓心中難安。雖然官府也有明文張貼告示隻為緝凶捕盜, 維護城內治安, 可還是讓人隱隱約約感覺這洛陽城內似即將發生大事兒。


    ……


    當所有人都離開集市往回趕的時候, 卻有兩個將身形隱藏在禦寒連帽鬥篷的人逆向而走, 一路頗為引人注目,有人擔憂是外籍商人剛到洛陽不懂宵禁的規矩,欲好心提點, 可這兩人不理不顧, 直向前走, 未嚐有一刻停留。


    洛陽是個集外商貿易的大都會, 故而常會有些金發碧眼的外國人出現在洛陽城內,城中百姓們早已是見怪不怪了。見此兩人步履堅定,想來定是有所去處的, 倒也不必過於憂心,也便未再多加刻意關注。


    而這兩人一路越過集市後,便往人際罕至的城邊小巷中去了,這般步履匆匆,形跡可疑,一般百姓是不會刻意關注的,可一直隱藏在街邊巷角的門吏或者捕者們卻已經盯上了這兩人的行跡。很快便有暗哨開始暗中跟隨兩人,想要探明此兩人來曆。


    等到暗探們跟隨者一道入了一座地形稍顯複雜的小巷中後,竟發現自己跟丟了目標,這時候他們才知道,自己盯梢上的絕不是普通人物。


    ……


    其實,這兩人隻是乘機隱身入了一座私人宅邸的後院,因著這後院的小門是反鎖的,其中一個輕快地便越上了牆頭將門打開放了另一個人進來,因為他們的速度都極快,而那些尾隨而至的人還沒來得及趕過來便失去了他們的蹤跡。


    “真沒想到有朝一日,我也要做這等翻牆越室,私闖民宅之事!”


    既然入了這所宅子,又將後麵的尾巴給甩掉了,那現在也可以稍微放鬆些了。


    其中的一個人撥開了頭上罩著的風帽,露出其本來麵目來,卻是位風姿綽約的曼妙女郎,而跟在她身後的人也在此時露出其本來麵貌來,卻也一樣,是位風華絕代的姑娘家。


    一位美貌的女子出現在一所私人宅院的後院就已經是很令人生奇的事情了,更何況是兩位這般天香國色的女子同時出現,想不引人注目都難了。


    走在後頭的這位姑娘聽到前麵那位的說辭,臉上也不禁露出靦腆笑意來,帶著感激之情回應道:


    “多謝姐姐為我設想得如此周全了。”


    “誒,雖說翻牆越舎的被傳出去也不大光彩,可我總不至於讓你這位堂堂公主之尊做這等小偷小摸之事吧!”


    身後的女子聞言,也隻得抿嘴一笑了。


    就是這等小偷小摸翻牆越舍之事,她這位堂堂的公主之尊便在不久前曾做過了呢!


    隻是此事確實是過於羞澀,實在難以向姐姐開口,女子也便隻能故作沉默了。


    ……


    不必說想必也能猜出了,這兩位一位是玄遠葉家現任家主葉晗,而另一位便是北魏的長公主蕭琬。


    她們此行的目的,一個是為了來尋自己親妹妹的,而另一個則是來找自己的駙馬都尉的,有趣的是,她們找的就是同一個人,那個人現在的名字叫做——高辰。


    (誒,什麽,你們問為什麽這高辰是位女駙馬?嗯,那故事可就說來話長了……


    諸位好奇的看官請看前麵章節去;又問為什麽她們要跑到這個地方來尋人?


    那還不是因為咱們這位不讓人省心的女駙馬被人擄走了,而葉晗則帶著公主殿下前來此處尋“夫”來的。)


    ……


    葉晗先是掃視了一下這周遭的環境,這也是她第一次造訪這座宅邸,其實很久以前她就聽人說過乾天在洛陽內置辦了一座宅邸,其內部的裝潢和設計便是依照玄遠葉家當年的宅院形製而建,可她卻並未想要去看,直到現在她第一次來到這座宅院看到眼前景物之時,除了感慨乾天良苦用心之外,心中愁苦滋味越發濃烈。


    葉晗並不喜歡這座宅邸,即便這座宅邸修葺得如同那時候的葉家一般,可這裏終究不是自己的家!


    若是可以,她真沒興致一處又一處的遊覽“舊地”,若是沒猜錯的話,乾天能將晨兒帶去的地方,也不過那幾處罷了!


    “跟我來吧!”


    葉晗在前領路,對於此地熟悉得便如同在自己家中一般了。


    “姐姐可是來過此地了?”


    跟隨在身後的蕭琬也感覺到了葉晗對這個地方的熟稔,她記得葉晗說她也是第一次來到此地的,不覺忍不住好奇問道。


    “乾天太過有心了,將這宅院修葺得如同當年的葉家一般了。”


    蕭珝明顯的感受到了葉晗心緒上的不快,她知道葉晗還是在介懷當年葉家的那場滅門慘案,所以觸景傷情,心情自然不好。


    可蕭珝此時卻是另外一番心境,因為這裏雖然不是真正的玄遠葉家,卻也是葉家的克複,真正的葉家她是無緣一見了,至少看到這座宅邸也能想象一下高辰小時候是不是也曾到過此地玩耍,她幼年時的生活又是怎樣的……


    不知那冤家,先下可還安好?


    邊看著眼前的風景,蕭珝又情不自禁的關切起高辰此時此刻的安危了,便又不自覺加快了腳步,想要盡量將那冤家找回來。


    葉晗果然是最了解乾天的人,沒過多久,葉晗便領著蕭珝來到了書院,見房門虛掩著,也不客氣,直接推門而入了。


    宅院內如今早已是空無一人,葉晗和蕭珝都是本事了得,那聽風辨位的本領也是練得爐火純青,周圍有沒有人在她們都能感覺得一清二楚,從她們入這所宅邸之時,她們就已經發現了,這座宅院裏麵空無一人,可裏麵的擺設和裝飾卻並未沾染一絲塵埃,可見平日裏是有專人來打掃的。


    如今,這書院裏頭的也是如此,雖然裏麵的陳設擺放整齊清潔,可還是讓葉晗和蕭珝發現了一些破綻,也是這些破綻讓她們很肯定的知道了,在她們造訪這座宅院之前,很顯然有人曾到過這裏了。


    因為她們發現其中的一張桌案上,竟然有一隻掌印和被尖銳兵器洞穿的一個創口。


    如今天色已暗了下來,為了辨別分明,葉晗將不遠處的幾座燈台用火折子依次點亮,


    很快黑暗便被這些光亮所驅趕,屋內頓時亮堂了不少。


    “這梁柱上的創口與那桌案上的很顯然都是同一種兵刃刺穿的。”


    葉晗在點亮燈台時,也注意到了不遠處的梁柱上所留下來的痕跡。


    葉晗冷笑了一聲,旋即給出了結論。


    “是峨眉刺!”


    蕭琬也見識過十八般兵刃的威力,自然也能分辨出這樣的創口會由哪種兵刃所出。而聽到葉晗一提到峨眉刺,蕭琬便聯想到了在宮家的太白樓裏遇見的那個名叫“無霜”的刺客了。


    “是那位名叫無霜的女子麽?”


    “是她無疑了!”


    葉晗說得很篤定,因為這裏既然是洛陽之主的地盤,而無霜又是他的人,會出現在這裏不是自然而然之事麽。


    “她果然也是來過這裏的呢!”


    蕭琬在觀察桌案上留下的痕跡之時,竟在桌案的那個創口中發現了一枚香木所製的瑱,這是掛在官員梁冠兩旁的飾物,下垂及耳,可以塞耳避聽,也叫充耳。


    蕭琬知道,這是高辰留給自己的線索,證明高辰確實曾經來過這裏。因為這東西小巧,剛好塞入這個孔洞之中而不易為人所發覺,這才得以留存了線索。


    蕭珝小心將這枚瑱取了出來放在手裏端詳了片刻後,又將它遞給了緩緩度步而來的葉晗,葉晗看著這個小東西似也普通常見的緊,為何蕭珝一見便如此確認這東西是晨兒留下來了的呢?


    “這東西當真是晨兒的麽?”


    蕭珝點了點頭,言道:


    “這隻瑱是她梁冠上的飾物,今日她被擄走之時,這一身公服還來不及更換呢!”


    葉晗聞言抿嘴一笑,也為蕭琬在自己妹妹身上如此用心而大為感慨,忍不住歎了句,道:


    “還是你這個做媳婦兒的了解她呀!”


    這一言,便說得蕭琬滿臉通紅了。


    葉晗忍不住吐了吐舌頭,看起來不能同這妹子開玩笑太過,嘖嘖,瞧這小臉紅得……


    “這丫頭既然遇上了無霜,那想來是受了番苦楚的,不過沒有性命之虞便是了。”


    葉晗說這句話便是好教蕭琬安心,其實蕭琬應該也是能看出來的,畢竟現場雖然有打鬥的痕跡,可卻並無血跡,由此可見情況還在控製當中,沒有發生什麽流血事件。


    隻是上回葉晗在太白樓為保高辰而刻意將語氣與言論說得嚴酷了些,便是好教無霜等人收斂一二,看在自己的麵上,她們也不會太過刻意為難高辰了。隻是無霜這個人有時行事太過衝動任性,而上回葉晗就感覺到了無霜對高辰的恨意不似一般的齟齬衝突,反而倒像是有何血海深仇一般,莫不是晨兒當真與此人有深仇大恨麽?


    瞧了瞧身邊蕭琬臉上凝重的神色,似乎也並未因她的這句安慰而有所緩和,看起來自己所想大抵不差,晨兒定然是與那無霜有仇了。


    “這晨兒怎會與無霜有所牽連的?”


    乾天所作的事情,葉晗一般是不會過問的,更何況隻是乾天的手下之人。


    蕭琬也是知道這其中原委的,便也直言相告了。


    “這無霜的一位親眷似乎便是鄴城大刑中的一個犯官。”


    一聽此言,葉晗很快就反應過來了,乾天的真實身份她是知道的,這也就不難理解這整件事的背後,乾天究竟在其中扮演著怎樣的角色了。


    乾天是大師兄,葉晗也視他做兄長,乾天也將葉晗視做葉家家主般看重,而在葉晗在外遊曆尋找妹妹之時,便都是托付乾天代為執掌葉家上下事物的,所以,乾天也還是玄遠葉家的管家,雖然後來葉晗知道了乾天的身世來曆,還有了婚盟的承諾,可葉晗待他同往日一般並無不同,就連他們兩人相處的模式也還是同往常一般,這種感覺便是家人的那種感覺,你無需多說什麽,他都能明白的那種。


    所以,乾天做的很多事情,葉晗從不會出手幹預,唯一的一次幹預還是為了自己的妹妹,她在當時就給出了警告:誰讓敢傷了高辰,便是與她葉晗為敵!


    就因為這句警告,便讓他注意到了高辰這個人吧,所以在比武大會之時,他才會親自出現在那裏,其實就是想親眼確認高辰到底是不是葉晨。


    其實,葉晗一直都知道,不管乾天是洛陽之主,還是前晉皇室後裔,他都不會傷害自己的妹妹的,所以當她知道自己的妹妹被人擄走,而在推測出擄走她的人是乾天後,她便沒那麽擔心高辰的安危了,因為若是乾天的話,無論是誰都傷害不了高辰。


    隻是她竟然忽略了乾天對自己那個傻妹妹的執念。


    當她第一次踏足這座宅邸之時,葉晗才不得不對這點加以重視,因為葉晗也十分清楚,乾天對自己的妹妹究竟是怎樣的一種感情,而這座宅邸的存在,便是最好的證明了。


    若是沒有當年那場巨變,也許此時,乾天早已迎娶了自己的妹妹了,也自然不會有她這個妹妹冒名頂替他人還成為女駙馬這類的事兒。


    隻是這世事因果循環往複,誰又能盡數猜透這個中玄機呢?


    葉晗最終也隻能無奈的歎了口氣,乾天也終是隻能臣服於自己的宿命麽?


    “姐姐,你能告訴我,洛陽之主是一個怎樣的人麽?”


    從葉晗手中接過了那枚瑱,蕭琬將它緊緊地握在了掌中,雖然這其中的因緣際會蕭琬並非全然知曉,可她隱約已經感覺到了洛陽之主與玄遠葉家之間的關聯,有個感覺告訴她,阿姐一定知道有關於洛陽之主的事情。


    葉晗回首望了望蕭琬,從接受了她是晨兒媳婦兒這件事兒之後,葉晗便未曾將蕭琬視作外人了。葉晗也知道,蕭琬特殊的身份,是注定了與洛陽之主無法共存。


    因為自古以來,天無二日民無二主,不管他們願是不願,命運之手也會推著他們往前……


    “你已經同他交手幾次了,那你覺得他是怎樣的人呢?”


    洛陽城內所發生的種種,又如何能逃得過葉晗之眼呢,而葉晗之所以不動,很多時候也不過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罷了。


    “他是個真正的王者,我不如他。”


    這是蕭琬在幾次與他交手後得出的最為中肯的評價,她並沒有將男女之別計算在內,是在各自的謀略、統籌、氣魄、勇氣、膽識、決斷等方麵做對比,而這位洛陽之主給自己的感覺是深不見底的。


    葉晗不覺微微一笑,言道:


    “你倒不必如此妄自菲薄,在我看來,你隻有一點不如他罷了。”


    蕭琬對於葉晗給了她如何高的評價有幾分欣喜卻也有幾分慚愧,似在擔心自己是否真的有資格能得到葉晗如此高的評價。


    “你與他最大的不同便在於:你是外冷內熱,而他是真正的無心無情!”


    葉晗這一針見血的評斷,一時間便讓蕭琬無言以對,因為葉晗說的沒錯,即便她如何能謀善斷,一旦涉及到了那冤家,終究會投鼠忌器,授人以柄,就這一點,就注定無法超越那個人了。


    “在某種程度上,我和他都屬於同一類人,所以我們不會被世俗感情所牽絆,下決斷時才會更加明智和果決,也許正因為如此,才會顯得那般無心無情了。”


    葉晗說的沒錯,蕭琬便是一個外表堅強,內心無比感性的一個人,她的性子更似她的母後,對於感情其實比任何人都要執著,所以這樣的人,終究無法成為一個真正的王者。


    可成為王者,並不是蕭琬畢生追求嗬……


    “姐姐,洛陽之主心中……可是戀慕著她!”


    沉吟了片刻後,蕭琬不自覺的便將這個問題問出了口。


    葉晗聽言,頓時越發覺得眼前的這位女子當真是位妙人,即便從未將前因後果告知,她卻總能在一些小小的細節之中查探到蛛絲馬跡。


    “為何會這般問?”


    蕭琬微微一笑,似並未因為自己所愛的那個人被別人也同樣戀慕著而感到氣急或者醋意,反而會覺得是自己的眼光獨到之故呢。


    “我也很難解釋清楚,因為那是一種感覺……”


    因為在洛陽之主的幾次正麵交鋒,蕭琬都能感覺到他對高辰在某些方麵的縱容與庇護,這種感覺便如同姐姐一直暗中護著高辰一般,在加上玄遠葉家與洛陽之主的聯係,所以,蕭琬有理由相信,洛陽之主是認識高辰的,而且關係非比尋常。


    葉晗聞言都有些瞠目,難怪常聽人提及女人的感覺還真是非常可怕的東西呢!


    “若當真如此,你會擔心麽?”


    葉晗突然很好奇蕭琬會作何反應,畢竟在葉晗心裏,蕭琬可是個很奇特而又很有趣的姑娘。


    蕭琬知道葉晗在調侃自己,臉上微微發紅,難得的露出了女孩家的心思,咬了咬唇笑了笑,隨即又搖了搖頭,很有自信的說了一句,道:


    “是我的,誰也搶不走!”


    聞言,葉晗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難怪晨兒會那般喜歡你了,來,附耳過來,偷偷告訴你一個有關晨兒的小秘密……”


    葉晗真是越發的喜歡這個孩子了,隨即毫不猶豫的選擇出賣了自己的親妹妹,將那番在漢水大船上對自己說過的那些表白蕭琬的話語,當做了小秘密又告訴給了蕭琬。


    蕭琬隨即附耳過去,聽著聽著,不但嘴角含笑且眉角都翹成了一彎小月牙了,心裏也早已是美滋滋的了。


    葉晗瞧著蕭琬臉上喜笑顏開,也覺得這個小秘密說得也值了。


    “你與晨兒都是性情中人,晨兒她心裏頭有你,自然也就再也裝不下別人了,想來你也同她一般,隻是太過重情未必便是好事兒,我隻期望著你們兩人能一生平安喜樂便好了。”


    葉晗說她自己是無心無情之人,其實她何嚐又不是個性情中人呢?


    蕭琬很感激葉晗的這份心意,便向葉晗福禮以表感激之意了。


    “琬兒多謝姐姐成全了!”


    葉晗忙扶起蕭琬,熨帖的撫上了琬兒的手背,言道:


    “是我該感激你才是,以後晨兒便托付給你了。”


    蕭琬微微頷首稱是。


    葉晗從不是如此傷春悲秋之人,她自有一份灑脫與蕩然,很快便收拾了這些許起伏心緒,便又步入了正題。


    “好了,既然如今人去樓空,那想來乾天是不打算將晨兒輕易放回了。”


    乾天的心思葉晗是知道的,原本的故人敘舊當真變成了擄人而去,隻怕這件事,乾天是不想要善了了。


    蕭琬聽到了乾天便是洛陽之主的訊息,聯想到那日在太白樓中見到此人的場景,也就不難理解為何當時覺得此人身上氣息竟意外有些熟悉,卻原來他便是真正的洛陽之主了。


    而她與洛陽之主確實有過一麵之緣,隻不過彼時雙方都未曾以真麵目示人,而是都帶上了麵具,且交談不過寥寥數語,但在當時,彼此給對方的感覺都十分強烈。


    如今看起來,那冤家當真是遇到麻煩了。


    “他如此執意帶走晨兒,隻怕是他發現了晨兒身上的秘密了……”


    葉晗忽地有些擔憂了。


    “姐姐指的可是晨的才華?”


    葉晗十分讚同的點了點頭,因為她說的身為燕雲龍騎統帥的蕭琬,自然也懂。


    乾天這樣的人,不一定會因為戀慕晨便將她帶走,因為在感情一事上,做強迫別人的事情是最不齒的;可一個在政治上極富才具的人才就不一樣了,越是高明的領袖就越會喜歡收伏這樣優秀的人才為自己所用。


    而蕭琬正是因為看到了高辰身上的這種才具,除了因為愛慕之心對她關愛有加外,也在盡自己所能來保護她的這份才華,更不願看到她步入歧途。


    “依姐姐之見,他會將晨帶往何處?”


    蕭琬知道,葉晗了解乾天。


    葉晗搖了搖頭,道:


    “想來他早已料想到我會帶著你來尋他,如今他是當真要將晨兒擄走,自然會將人藏在連我也未必能找得到的地方了。”


    隨即,葉晗點了點蕭琬手中的握著的那枚瑱,轉而微笑著說道:


    “不過可以預知的是,那個地方定然會是這洛陽城內所發生一切事件的緣起之地了。如今就得看你和晨兒兩個人是否當真是心有靈犀了!”


    蕭琬聞言,沉吟了片刻,她很清楚,這枚瑱一定是晨故意留下來的,既然是她故意留下的線索,那想必還會有其他線索才對。


    “在去找她之前,我想我得先去借一樣東西。”


    葉晗也忍不住好奇的問道:


    “哦?”


    隻見蕭琬很有決斷的回了一句,道:


    “獵犬。”


    話一說完,便直接走出了房屋。


    葉晗聽後,先是微微一愣,旋即又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這果然是個好辦法啊!


    ……


    令我意想不到的是,這座宅邸竟然會有一道通往洛陽城外的密道!


    當師兄領著我通過這座密道走出去之後,我竟然看到洛陽城外的夜空。


    今夜群星閃耀,是難得一見的美麗夜空了。


    可我的心情卻又顯得無比沉重,因為就在我們走出密道不久後,一輛接應的馬車便穩妥地停靠在了附近。


    “這不公平!”


    我大怒著嚷嚷道。


    乾天確實笑而不語,經過這幾個時辰的交談,他是越發的知道自己這個古靈精怪的小師妹心裏究竟在想些什麽了。


    說到底,這丫頭也是個精明的人,雖然剛開始一直反對他‘一廂情願’單方麵開始的比試,還一度耍滑無賴,險些倒在地上不肯起身了。


    可乾天有的是辦法讓她乖乖就範。


    隻見乾天不慌不忙的蹲坐在了這小滑頭的身邊,隻是在她旁邊輕聲細語的說了一句話。


    “你難道就不想知道傳國玉璽在哪裏麽?”


    古語說的好,打蛇打七寸。


    雖然這丫頭不是蛇,可她可是比狐狸還要狡猾的人啊,可就是這樣一個比狐狸還要狡猾的丫頭,偏偏就是對傳國玉璽格外的“情有獨鍾”。


    看到高辰眼中那越發有光彩的眼神,乾天知道了,瞧,這不就是這狡猾狐狸的七寸了麽?!


    ……


    “這不公平,你耍詐!”


    我現在隻覺得怒氣上湧,沒想到乾天師兄也是個會騙人的人。


    “你把我帶離了洛陽城,珝她們即便是想找也未必可以找得到啊,師兄,你從一開始就是誆騙我的麽?枉我這般信你!”


    雖然被這丫頭罵了,可乾天並沒有感覺生氣,反而在聽到她說相信自己的話語時,嘴角都忍不住微微上揚了,他自認自己是個嚴於律己的人,可就是在這小師妹這裏,仿佛所有的出乎意料都有可能會發生。


    “你師兄我什麽時候騙過你了?”


    乾天神色依然淡泊從容,也間接使得眼前這急的跟兔子一般紅了眼的人稍微淡定了一些。


    “你不是想要找到傳國玉璽麽?我這便帶你去。”


    邊說著,邊準備拉著我的手便往馬車上去。


    我恨恨地甩開了師兄的手,昂首叉腰道:


    “我不去,我就不去。”


    真是一點被擄劫之人的覺悟都沒有。


    “那處其實離洛陽城也不太遠,亦是洛陽城的管轄範圍之內,這般說來,我也不算是違約了吧!”


    沒想到師兄竟然還有這一手,看來這局想要贏過師兄,怕是難如登天了。


    “哼,誰知道這是不是師兄你設下的另一個陷阱?”


    不行,不能一直被師兄這般牽著鼻子走。


    “你是知道的,從小到大,師兄可從未騙過你。”


    當師兄抬出幼年時交情做說辭時,其實我是有些動搖的,可我還是得裝出不為所動的模樣來。


    “那不如這樣的,咱們的賭約條件不改,蕭珝若是能在明日晨曉之前找到你,我便放你走;再加一條,你若能在晨曉之前為我解開一道謎題,我也可以放你回去,如何?”


    這話一出,我是完全動心了。


    “怎麽,你就這般信不過蕭珝可以找到你麽?”


    師兄完全看穿了我的心思,忍不住借此推問。


    “不,我信她!”


    我說得無比堅定而又自信,因為我就是相信,無論師兄把我藏在何處,隻要我還活著,珝就一定能找到我。


    看到眼前之人如此堅定的神情,乾天的臉上不覺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落寂。


    “那,我這附加條件,你可要答應?”


    我思慮了片刻後,點了點頭,說道:


    “我答應。”


    隨即不用師兄催促,我便很自覺的往馬車所在之處走了過去。


    待我們都上了馬車後,馬車一路快速行駛著,竟是離洛陽城越來越遠了。


    緩緩地放下了車簾,我竟是忍不住唉聲歎了口氣,因為我似乎又離珝遠了不少,一想到此處,心裏竟越發的不是滋味了。


    我竟開始想她了……


    “為什麽這會子又願意同我賭了?”


    為了緩和這有些沉靜低落的氣氛,師兄便主動與我攀談了起來,其實他也是很想知道,我此刻的所思所想的。


    “因為比起消極的等待,我更喜歡做的是主動出擊。我相信珝能找的到我,而且我也相信自己可以解開那道謎題!”


    我的語氣很自信也很堅定。


    “那你就不擔心我騙你了麽?”


    畢竟方才誰還在那大喊大叫的說他是個騙子來著的。


    “你不會騙我的,便如同我不會騙你一樣,師兄,我信你!”


    乾天臉上露出難得一見的笑容來。


    “放心吧,師兄不會教你失望的!”


    ……


    待我們下了馬車,我對於眼前所出現的景物有些吃驚。


    這裏竟然會是一座佛寺,而最為引人注目的卻是佛寺內的那座高聳壯麗的佛塔!


    “你要解開的秘密,就藏在那座寶塔內!”


    師兄在前麵引路指點,當他看到我被那座壯麗的佛塔吸引住目光之時,便知道他要達成的目的已經成功了一半了。


    我望著佛寺山門的牌匾上,赫然鎏金寫著幾個大字“永安寺”,原來我眼前的這座高聳壯麗的佛塔便是赫赫有名的永安寺佛塔!


    這座永安寺是距離洛陽城以外15公裏遠的一座皇家佛寺,據《洛陽書》記載:永安寺門上原有門樓三層,通三閣道,去地二十丈。又記圍牆的東﹑西﹑北三壁亦各有一門,均直對佛塔,東西兩門各有門樓二層,北門無樓,似烏頭門。永安寺的山門﹑佛塔及正殿均位於中軸線上,而以塔為中心,殿在塔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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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這座佛寺中,最為有名的還是這座瑰麗的佛塔。


    這座佛塔為木質塔,有九級,舉高九十丈,塔基夯築,平麵略呈方形,分上下兩層。台基四邊用青石壘砌壓邊,基座四麵均設踏道。木塔建於上層基座上,呈正方形的網格式。除外圈簷柱每柱下隻置一石外,其餘諸圈礎石皆用上下三重平石疊砌而成,然後在其東﹑西﹑南三麵各開五龕,每龕都設在兩柱之間,呈弧形,龕內有塑像,塑像上刻畫的是各種佛像還有誠信供養佛祖的文武官員和男女侍仆、侍衛武士等,其刻畫麵貌傳神人物的發髻、冠帽、衣袍、鞋履等,都刻畫得十分細致逼真,真實令人歎為觀止。


    來到了此處,我才意識到,也許傳國玉璽並沒有放在末帝的地宮裏,而是放在了這座佛塔中才對,因為這座佛塔,便是當年北齊的宮太後下懿旨督造的。在那個時候,宮嫣已成為了太後,扶持小皇帝繼而得以掌控權柄,母儀天下……


    既然如此,那這方玉璽又為何會在百年之後又出現在我葉家呢?想來這方玉璽也經曆著常人無法想象的磨難了。


    我望著那座佛塔怔怔出神,最後終是忍不住問了一句,道:


    “師兄,當年的宮太後可是將傳國玉璽安置在了這座佛塔之內?”


    乾天師兄也似乎頗為感慨,旋即點了點頭,言道:


    “確係如此。”


    原來,從一開始,竟是我想差了,隻能說宮嫣是個令人意想不到的女人!


    “那,那方玉璽現在可還在此處?”


    這才是所有事情中,最為重要的一部分。


    畢竟過去早已隨著曆史塵封在了過去,而現在才是最能把握和控製住的。


    “在,亦不在。”


    乾天師兄的回應很奇怪,竟讓人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原本如此簡單的問題,為何在聽過師兄的回答後反而越發迷糊不清了呢?


    “師兄這是何意?”


    師兄並沒有正麵回答,隻是笑著說道:


    “這就是你自己要去找尋的答案了。”


    這實在是有些意義不明了。


    “晨兒,你為何會對傳國玉璽如此執著呢?”


    我對這方玉璽的欲望,竟是連師兄都察覺到了麽?!


    “都說:得傳國玉璽者,可王天下。世間眾人都對其趨之若鶩,也許,我也不能免俗吧!”


    我沒有隱瞞對這方玉璽的覬覦之心,相反,我很誠實的麵對了自己的這份欲望。


    隻見師兄微微搖了搖頭,道:


    “世間知道這方玉璽的人,都不免對其生出無限遐想,可我知道,你卻並非如此……”


    聞聽此言,我隻覺得我忽然變得異常的冷漠,而且,冰冷的有些可怕。


    忽地,師兄又問了一個萬分奇怪的問題。


    “你見過了對不對?”


    “什麽?”


    “那方傳國玉璽。”


    “……”


    “在你小的時候……”


    “住口!”


    我突然情緒失控的大吼出聲,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就是突然而起的情緒暴怒。


    因為就在方才,一個可怕的念頭在我腦海裏一閃而過,就是那一閃而過的瞬間,令我幾乎窒息且止不住渾身發顫。


    而師兄則是一臉愧疚的神色望著我。


    我突然恨極了他臉上那抹愧疚的神色,因為他越是如此仿佛就越能證實我方才腦海中那一閃而過的念頭!


    可我知道,我根本就是在逃避,且根本不敢麵對事實,從我在鄴城藏中無意間看到了那幾本書的時候開始,我其實可能早已意識到有關葉家被滅門的真相究竟為何,隻是我心裏一直不敢接受罷了。


    我猛地衝向了師兄並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領,突然發了狂一般的問道:


    “你知道他在哪裏,是不是?他在哪,你告訴我,他在哪裏?我的父親他究竟在哪?”


    事情所有的真相,都在我這撕心裂肺的一聲接著一聲呼喚之中漸現端倪了。


    師兄望著情緒極度失控的我滿是心疼的神色,他任由我又打又罵,就是不做任何辯解。


    可他越是如此,我就越會歇斯底裏。


    直到我喊得聲音都嘶啞了,打得他手臂都麻木了,哭的眼淚都快幹了,我悲憤的情緒開始逐漸被身心無比的疲憊所替代,那是一種近乎於絕望的沉寂……


    終於不再一遍又一遍的質問他了,也不再他身上發泄我滿心的憤恨了,我突然覺得這一切都沒有任何的意義,我累了啊,實在是太累了!


    “你們真是一群瘋子!”


    我無力的頹然坐在了地上,用手撐持著自己的額頭,用自己最後僅餘的那點力氣,咬著牙將這句話一個字一個字的吐露出來。


    是啊,真的是瘋了吧!


    玄遠葉家被滅門的真相其實就是:身為一家之主的父親大人,為了保住那顆傳國玉璽而舍棄了自己的妻子和孩子……


    我不能原諒,我怎麽能夠原諒這樣的父親大人?!


    “告訴我,他在哪裏!”


    再度將這個問題問出口時,我的眼中滿是血紅之色了。


    ……


    作者有話要說:  又是一個令人傷心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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