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兩個小時的會議,各部門的經理表現得小心翼翼。


    沈赦坐在會議桌的主位,一身妥帖的黑色西裝,膚色透白,神情冷淡,眼角卻含著若有似無的疏離淺笑。


    男人的手生的極為漂亮,手指削瘦白皙,握在手裏的黑色鋼筆緩緩停住,眾人屏息望著他,等著他最後的審判。


    男人吐字道:“先散會。”


    等到會議室裏的人都散的差不多,徐秘書才把阮甜來過的事情告訴了他。


    沈赦揚了揚眉,微微一笑,“她來鬧過了?”


    徐秘書想了想,回道:“夫人也沒有鬧,好像是有事要找您。”


    沈赦隻當是阮甜想纏著他,或者是她又開始發作,輕嗤了聲,沒當回事。


    徐秘書眉心抽動,他看過監控,覺得阮甜看上去好像還真不是來鬧的,反而再提起總裁的名字時,有種很明顯的嫌棄。


    沈赦掏出手機,望見阮甜打來的這十幾個未接電話也沒管,擺弄著軟件,打開微信,目光一頓――


    “你沒有媽”,四個大字,顯眼至極。


    沈赦氣的發笑,稍冷的笑意望著便令人膽寒。


    阮甜其實一點都不意外沈赦不接她的電話,也不意外自己就這麽被人狼狽的趕了出來。


    兩年前,她這個當妻子的,是死皮賴臉從別人手裏才要來沈赦的電話,有事相求迫不得已給他打了足足一百三十多個電話。


    每一個都是被沈赦親手掛斷的。


    她的固執,比不過沈赦的狠心腸。


    阮甜坐在咖啡廳靠近玻璃窗的位置,窗外雪後的世界澄澈明亮,雪棲滿枝,幾名穿著校服的高中生圍著廣場繞著圈圈在打雪仗。


    阮甜撐著下巴,慵懶的日光傾瀉在她皎白的臉頰上,淺色的瞳孔倒映著他們身上穿的校服。


    她已經很久沒有回想起高中的事。


    阮甜覺得吧,她就是瞎的太早了,高中才會對沈赦一眼萬年。


    她的愛赤忱熱烈,學不會遮掩。


    阮甜喜歡沈赦這事在高中部鬧得人盡皆知轟轟烈烈,她一貫臉皮厚,不覺得讓別人知道是件多麽丟臉的事。


    倒追也沒什麽技巧,隻會笨拙的將屬於自己的最好的東西送給他。


    每天雷打不動往他抽屜裏塞熱牛奶和全麥麵包,不過這些東西無一例外最後都進了垃圾桶。


    她真情實感寫的告白信,被沈赦好朋友秦遇貼在學校的公告欄,引來全校師生前來看熱鬧,她成了被指指點點評頭論足的那個最不要臉的人。


    秦遇拿著那張薄薄的信紙,一字一句的念了出來。


    沈赦袖手旁觀,任她站在原地被人肆意羞辱,並未阻止秦遇的這種行為,等到念完了,才淡淡的笑著說了兩個字,“走了。”


    聖誕節前,阮甜提前一個月給沈赦勾毛線織圍巾,最後鄭重的將成品裝進包裝盒裏,還打了個漂亮的蝴蝶結,送給了他,當天晚上,阮甜就在校門口的垃圾車裏見到她織的圍巾。


    棉白色的圍巾被垃圾車的汙水弄髒了,聞著還有股腐爛食物的臭味。


    阮甜盯著看了很久,然後將圍巾從垃圾車裏撿了起來,裝進紙袋子裏,那是她年少時最珍貴的心意,是她熬夜一針一線勾出來的,手指頭都被針戳出好些血泡。


    可對沈赦而言一文不值。


    甚至阮甜這個人對他來說也什麽都不是。


    所以後來才會眼睜睜看著她被校門外的混混為難,拖拽進巷子裏而無動於衷。


    阮甜到現在都還記得沈赦當時的眼神,疏離的、冷漠的,高高在上中帶著輕視和嘲弄的輕蔑神情,猶如冷刀,將她戳了個透心涼。


    一道鈴聲將阮甜從回憶中拽了出來。


    江離離的微信消息一個接著一個:


    離離原上草:【你去找沈赦了?你倆不是離婚了嗎!?】


    甜崽:【他不給錢!離婚賠償金他到現在還沒給我!氣憤jpg。】


    甜崽:【沈赦這個王八蛋還想白/嫖?他想的美。】


    離離原上草:【沈赦應該不是這種人吧?】


    甜崽:【他是人?他居然是個人嗎?】


    離離原上草:【......】


    在咖啡店待了不到半個小時,阮甜就打車回家了。


    當她在這棟四環開外的小公寓門前,看見沈赦的時候,著實詫異了不止一下,她反複確認門牌號確定是自己家門口後,依然很震驚。


    阮甜的震驚程度不亞於隔壁老王不孕不育的老婆生了龍鳳胎。


    “你怎麽來了?”


    沈赦單手插著西裝褲兜,眉眼神色清冷,他這個人就是這樣,哪怕是在嘲諷你,也幾乎看不出表情。


    “你不是找我嗎?說說吧,什麽事。”


    阮甜撓了撓頭,“咱們不是簽了離婚協議嗎?”


    沈赦嗯了聲。


    阮甜眨巴眨巴眼,接著說:“協議上說你每年要支付我五百萬的贍養費。”


    說著她還對他比了五根手指頭。


    阮甜望著他的臉,努力讓自己心平氣和,“所以錢呢?”


    她的小錢錢呢!!!


    沈赦冷眼睥睨著她,嘴角上揚的弧度微微發冷,“你就是為了錢去找我?”


    阮甜迷茫,“那不然呢?”


    沈赦低眸,冰冷的視線在她臉上打了個轉,少女眼裏期待的隻有那筆錢。


    這一刻,他忽然明白。


    阮甜是真的想要和他離婚,而不是欲擒故縱的手段。


    沈赦的眼神久久不曾移開,死盯著她的臉看,這張清純漂亮的臉和兩年前沒什麽分別,圓溜溜的眼睛珠子比玻璃球還要幹淨,臉小小的,透著皎潔的白,她抿著唇,似乎有些不耐煩。


    沈赦忽然間很煩躁。


    他漠然開口,“我後悔了。”


    阮甜眼裏充滿了大大的疑惑:“?”


    沈赦長得好看,哪怕沒表情也是最好看的那個,他插著兜,緩聲道:“我想起來我們簽過婚前協議,況且這兩年裏你並沒有履行過夫妻義務,所以,這錢我不打算給了。”


    阮甜:“???”


    沈赦你果然沒有媽。


    在阮甜的記憶裏,沈赦真不是個摳門小氣的人。


    他對誰都很大方,沒道理對她就成了一毛不拔鐵公雞。


    阮甜也不明白,他怎麽忽然就變卦了呢?


    想破了腦袋,她得出了一個結論,那就是――沈赦腦子有病。


    沒有了這筆飛來橫財阮甜固然痛心疾首,但她還真的拿沈赦沒辦法。


    沈赦好像都不願意和她多說一句話,表情陰冷,沉著臉大步離開這老舊的公寓樓。


    他在車裏坐了片刻,淡漠的眸光朝她的陽台望了望,窗台的綠色盆栽生機勃勃,順著陽光向上生長的銅錢草,就像阮甜這個人,卑賤卻又倔強。


    沈赦內心湧起一種毫無征兆的煩躁,他緊繃著下顎,神情冷峻。


    修長精瘦的手指緊握著方向盤,幾秒鍾後,腳下狠踩油門,頭也不回的離開。


    在家的阮甜給江離離打了通電話,中心思想內容總結起來就四個字:


    沈赦死了。


    江離離支吾道:“你現在不喜歡他啦?”


    以前那個一頭撞進去死都不回頭的樣子,她還記憶猶新。


    而且江離離還真的不清楚,當年到底是不是阮甜給沈赦下了藥,陰了他一把。


    瞧著當時阮甜瘋狂迷戀沈赦的那個樣子,她也不是做不出來的。


    阮甜盤腿坐在沙發上,叼了個蘋果咬了口,灑脫道:“我很高貴,他不配了。”


    江離離忽然發出靈魂質問:“那你現在還有錢嗎?”


    這可都把阮甜問的愣住了,“沒了。”


    她心下一動,問:“你說我去擺攤,會不會得個什麽烤冷麵西施之類的名號啊?”


    江離離沉默了,看樣子阮甜還不知道她今天“大鬧”沈氏集團的事已經人盡皆知。


    “甜崽。”


    阮甜咬了口蘋果,腮幫子吃的鼓鼓。


    江離離說:“你知道現在她們都把你當成了個瘋婦嗎?”頓了一瞬,她繼續道:“如果你去擺攤,她們隻會覺得你是真的瘋了。”


    阮甜的烤冷麵西施夢碎的稀巴爛。


    江離離還有正事要同她說,“《替嫁世子妃》這周六就要播了,你到時候記得上微博發廣告營業哈。”


    阮甜有些吃驚,“這麽快嗎?”


    江離離解釋道:“許景後台太強,這部劇直接空降了水果台黃金檔。”


    阮甜嘖嘖了幾聲,不太在意的說:“挺好的。”


    夢裏麵,這部劇,火的又不是她!!!


    江離離也能理解她這幅不上心的態度,區區女四號,退一萬步說就算火了,也沒她什麽事。


    而且江離離看過劇本,阮甜飾演的郡主人設可太差勁了,光看劇本就想把她給掐死。


    很快就到了周六,《替嫁世子妃》開播前兩個小時,放了九張劇照。


    阮甜的照片恰好卡在男女主中間,劇照裏的她豔麗紅妝,病態瘋狂的眼神癡癡望著許景所扮演的世子。


    這張劇照清清楚楚將她扮演的角色人設體現的淋漓盡致――“我演的是小三”“我是個壞人”“我下賤”“快來罵我啊”。


    當天晚八點,《替嫁世子妃》如約而至,熱度高開高走,首播就破了水果台的記錄。


    阮甜縮在家裏,懶懶躲在被窩中追了更新。


    前兩集裏,她也隻不過十分鍾的戲份。


    阮甜估摸著她會和其他無足輕重的配角一樣默默糊掉,提不起興致去看網上的評價,連手機都沒看,卷起被子直接睡了過去。


    可她卻不知道,有知名修圖博主將劇裏阮甜穿著大紅嫁衣眼眸含淚嬌豔清純的模樣截了出來,並配上了文字:【你是人間絕色】


    演技加持下,網絡上大量路人對這個新人女演員產生了極高的興趣,她實在太漂亮,但演的角色又太令人討厭。


    當晚,阮甜討論度一度和許景齊平。


    #阮甜 瘋美人#


    直奔熱搜第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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