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紅柳花成陣,戈壁之中處處可見。


    而在無人涉足的戈壁深處,狂風包裹的莽荒之地,一棵帶著江南煙雨的潮濕味道的綠柳不動不搖的站在狂風之中,枝枝葉葉,都是嫵媚。


    狂風之外,像是捧月一般,紅柳一圈一圈的繞著綠柳而生。


    風停的時候,已是繁星滿天。


    戈壁的天空顯得格外矮。綠柳下,躺著一個著綠衣的男子,眼睛亮晶晶的看著星空。


    “韓氏被百裏鱘打入欲海了!”他坐起來,靠這綠柳,看著在夜色下顯得奇形怪狀的紅柳,“柳先生,接下來呢?”


    “接下來去買香蠟紙錢,給韓氏上墳。”柳痕坐在一根纖弱的柳枝上,仰著臉看漏進柳葉中的星光。


    “好!”


    “然後看百裏鱘的下場!”說著,柳痕笑起來,輕輕呢喃,“桃娘,桃娘!”


    “吳起已經去舊書店了。”那人又說。


    “給他立衣冠塚吧!”柳痕說著,手中出現一捧紅柳枝條,然後,他撒下去,枝葉落在男人身上,“檉柳,你也要死了,後悔嗎?”


    “謝君當年恩,萬死不敢辭!”


    “抱歉,抱歉……”


    巷子口,賣煎餅果子的大叔一邊攤餅子,一邊和麵前這個背著畫板,提著畫紙的年輕人聊天,“百裏先生帶著家人上墳去了,聽說要去好幾天,最近應該都不開門。”


    吳起無奈的笑笑,道:“謝謝啊,大叔。”然後付了煎餅的錢,拿起煎餅就走了。


    是夜,大叔發狂。


    於後半夜,身亡。


    這一夜,同樣的事情在不同城市發生了二十一起。


    老板和白桑領著彎彎先給她外婆上了墳,再去的北邙山。


    “爺爺,那裏就是我們要去的地方嗎?是下雪了嗎?”彎彎一手拿著一個野果子,另一隻手指著不遠處的山坡。


    坡上像是才下過雪一般,覆蓋著一層白色,在陽光下顯得晶瑩剔透。


    一條彎彎曲曲的路,將白色分開,露出白色下麵的青綠色。


    老板笑而不語,白桑一手提著一兜果子,另一隻手抓著果子吃,邊吃邊口齒不清的告訴彎彎:“那裏是花,要是春天來就更好看了,五顏六色的,隔老遠就能聞見香味兒。冬天最好別來,雖然開著黃綠色的花,可是卻是臭的,像死屍一樣的臭味。”驚得彎彎直縮腦袋。


    “爺爺,真的啊?”


    “還記得你練琴時焚的香嗎?”老板笑問。


    “那個好聞,春天出門時就能聞見那個味道。還像剛剛夏天時,雙剪太爺帶我去抽天花的玉米地玩兒時聞到的味道。”彎彎走累了,走到白桑麵前,張開手臂要抱抱。


    “這裏不能抱抱。”白桑刮了一下彎彎的鼻頭,“這裏啊有好多先人看著呢!”


    “那你也不能吃了!”彎彎撅嘴,將白桑手裏的兜子提過來,結果因為太重,沒提穩,將果子撒了一地,彎彎擰著眉毛,又一個一個的將果子撿起來包好,“爺爺,你提著,不然都被白桑吃完了!”這下好,連哥哥都不叫了。


    “好!”老板笑著把果子拎起來,又聽見彎彎問他:“爺爺,是因為冬天的花都變成肥料,才能將春天的花開成五顏六色,還很香嗎?”


    “對!對對對!”老板眉頭一挑,高興的連說好幾個對,“看見沒有,?六歲的小孩子都比你有見識。”


    白桑撇嘴。


    說話間,幾人已經來到坡腳,這裏就已經開滿了零零碎碎的白色小花。


    花很小,花瓣近乎透明,單獨一株長在那裏什麽也看不見。這種花妙就妙在成片成片的開,成片成片的謝。


    給人獨特的驚心動魄之美。


    “爺爺,這裏的人都很善良呢!”彎彎走著走著,突然說道,“他們說彎彎很乖很乖,還說爺爺曾經幫過他們。”


    “彎彎!”白桑蹲下來,和彎彎平視,“你是不是走到墓地就能聽見?”


    彎彎搖搖頭,道:“有時候能,有時候不能,有時候聽見聲音會很怕,有時候卻會很開心。”


    “是從小就這樣嗎?”白桑眉頭都打結了,老板也是很擔心。


    “有一回和外婆坐公交車,我看見有個姐姐的指尖上有姐姐在跳舞,那之後我就能聽見了!”彎彎邊說,邊扣嘴角,很驚奇的樣子。


    “你給外婆說過這件事情沒有?”老板也蹲下來,認真的看著彎彎。


    “說不出來!”彎彎搖頭,還是很困惑的樣子,“之前我隻要想對別人說,就好像被人捂住嘴巴一樣,說不出來,可是自從外婆……我就能說出來了!”彎彎提起外婆的時候,還是很難過。


    “那現在,他們在說什麽?”老板站起來,示意白桑繼續走,而他拉著彎彎的小手,邊走邊問。


    “他們說今年的風不大,花開的很多,根太亂了,地下亂糟糟的。


    “還說新來的姑娘是個靦腆的,也不愛說話,一說話就會臉紅。


    “聽說很遠的地方有一種樹,結的果子能做麵粉,有個大娘想去種幾棵,好做大餅。


    “還有人說爺爺越發老了,最近是不是煩心事很多?”彎彎邊說,邊走進花叢中,“有個老奶奶說她的金戒指掉在這附近了,喊我給她找一下。”


    彎彎找了一會兒,舉起一個小小的金黃色的蝸牛殼,“奶奶說這個就是,要我往西走十步,放在一簇特別的花下麵。”


    白桑接過她手中的蝸牛殼,如彎彎所言走十步,可是沒有看見一簇花。


    彎彎不解,也走了十步,果然看見了一簇特別的花。


    白桑的步子比她的大。


    “爺爺,他們問我們來做什麽?”彎彎將蝸牛殼放在花下,又走過來拉著老板的手,對著白桑吐舌頭。


    “看那個新來的靦腆地姑娘。”老板笑答,高聲說:“承蒙各位關照,希望各位能與她一個方便,多照顧她!”


    “爺爺,那個姑娘是誰啊?”彎彎看見了一塊很特別的石頭,撿起來,問白桑要了一張紙,擦了擦,揣進小包包裏,白桑直說髒,彎彎又將石頭拿出來,塞進白桑的包裏。


    “一個很善良的姐姐。”老板還想說她被人活埋的話,轉念想了想,沒有說出口。


    彎彎聽了沒說話,邊走邊聽著什麽,等他們都快到坡頂了,她才突然開口:“爺爺,姐姐說叫你不要自責,你是在幫她,你讓她不再痛苦……她還說哦,她很抱歉,隻是什麽都不能挽回了……她希望你能救回秋蘿……”


    “真的那麽說?她?”白桑驚喜的問。他知道老板一直很介意這件事。


    “是呢!”彎彎點點頭,“姐姐就在這裏哦!”彎彎說著,抬手指向前方。


    整個山坡,隻有這一處才是青青的草,那些小花沿著這一片草開得格外燦爛。


    “爺爺,姐姐說這些花很喜歡她呢!”彎彎眼睛的笑眯了,露出一個小小的梨渦。


    “怎麽那麽開心?”白桑好奇。


    彎彎看著他,抿抿嘴,半天才害羞地說:“姐姐說我很漂亮!”


    “哈哈哈……就你,還漂亮,醜死了!”白桑一手指彎彎,一手叉腰,笑得很像鴨子。


    彎彎呸了他一聲,問老板:“爺爺,這是什麽花啊?好漂亮,彎彎可以種嗎?”


    “這種花叫霧色,隻能長在這裏!”


    “為什麽?”彎彎偏頭,“好想種!”


    “因為隻有善良的人,才能讓它們開花啊。彎彎一定要做一個善良的好孩子,行不行?”


    “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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