認識一個人很容易,認可一個人沒有日久見人心卻很難。


    同理,讓人們承認一方勢力的存在很容易,可要讓江湖諸人真正正視這個勢力卻遠不是幾個花拳繡腿便足夠了的。


    否則,江湖諸勢力絕對不會再去觸慕雪派的黴頭。


    看著高台上的一夥青年人同白袍老前輩皮笑肉不笑地虛假客套,蕭風微微歎了口氣。


    若當初不是自己的手段太過讓人猜不透,把江湖中的老一輩都狠狠驚嚇了把,即使飄緲樓比之當初再強上數倍,想必也不會成長得如今日這般順遂吧?當初的處境應該也不會比慕雪派今日的困窘好上多少吧?畢竟自己定的起點太高了。


    可自己給他們鋪的路太平坦真的好嗎?


    未經曆磨難風雨,飄緲樓的這一路高歌猛進到底又留下了多少隱患?


    飄緲樓?


    嗬,當不再飄緲之時,不過一盤散沙而已。


    可又能怎麽辦呢?


    自己是真的沒有時間了啊。


    平靜收回視線,蕭風意味不明地搖搖頭,隨即微闔雙目,開始閉目養神。


    承認?


    那不過是諸江湖勢力給自己一個為難慕雪派卻又不願與慕雪派鬧翻的虛假台階罷了。


    蕭天月幾人自然難以做到看得如蕭風這般真切,也不如蕭風想得這般明白透徹,在遙遙看著高台上一眾人一夥討價一夥還價,都半步不讓,他們有些看不懂,卻也不是完全看不懂。


    至少都聽出了些許味兒來。


    的確如蕭風之前所言,那幾個聖子聖女或許慕雪派是真吃不下。


    主要是他們實在太過藏拙了。


    正在高台上的一眾人因為那沒被帶上高台的五個孩子耿耿於懷時,廣場外突然有激烈喧嘩聲傳來。


    吵吵嚷嚷,完全蓋過了廣場中眾人的竊竊私語。


    廣場中眾人不禁心生疑惑,氣氛一時安靜了下來。


    “妖人,不配行走江湖!”


    “對,滾回大雪山!”


    “有辱江湖,不配為人。”


    “對,滾回去當你們的縮頭烏龜。”


    “仗勢欺人的狗東西,狗屁的慕雪。”


    “還慕雪?呸!淨耍陰謀詭計的狗玩意。”


    ......


    廣場外的喧嘩聲逐漸清晰,可廣場中的無數人麵色卻愈發古怪了起來。


    高台之上,段墨雲幾人麵上皆露出了似笑非笑的神色,他們很好奇這些是有人故意請來鬧事,還是慕雪派屁股沒擦幹淨。


    白袍老者眉頭微微皺起,有些想不通。


    不多時,便見一大群江湖人罵罵咧咧地自廣場外而來,足有近百人之眾。


    雖比之廣場中的數千之眾,這近百人著實算不得什麽,也沒高舉帷布控訴慕雪派的罄竹難書,卻都是江湖好漢,群情激奮,個個真氣鼓蕩,磨刀霍霍,口號連連。


    聲勢著實不小。


    高台下人群也不用招呼,便自覺為這群好漢讓出了條道兒來。


    雅間中,蕭天月幾人則盡皆精神一振,心知好戲將至。


    洛天怡看了眼眸子微微閉著的蕭風,猶豫了下,倒是並未打攪蕭風的‘美夢’。


    “妖人,四處擄掠竟還有臉在這兒冠冕堂皇地開大典,擄掠的不夠嗎?你們也忒得臉厚了。”近百江湖人中一雄武大漢首先沉不住氣,站出來怒聲指責,中氣十足。


    “就是,做了婊子還要立貞潔牌坊,好生可笑!說,那些被你們擄掠來的孩子呢?”又一腰佩長刀的青年站出來怒斥。


    “怎麽,不準備再使用妖法多控製幾個江湖好漢了?那豈不很吃虧?”手持折扇的中年人站出來陰陽怪氣道。


    “就是,人模狗樣,不配為好漢。”


    “隱世?估計以前就是被人打隱的。”


    “對,滾回大雪山。”


    “滾回草原!”


    “不配行走江湖。”


    “羞於爾等為伍。”


    .......


    隨群情激奮,高台之下的諸江湖人開始竊竊私語。


    高台之上,白袍老者眉頭微皺,似乎有怒氣卻又強行壓製著,“諸位好漢是不是搞錯了?我慕雪派之人何時為難過爾等?又何時用過妖法?休得胡言!還是說你們心懷鬼胎,故意鬧事?”聲音滾滾,聲勢浩大。


    這時候,絕對不能承認。


    “嗬,又要以勢壓人嗎?”腰佩長刀的青年人絲毫不懼,嗤笑道,“眾目睽睽之下,爾敢?”


    “你可敢讓那老妖婆出來與我等對峙,我等所言是否屬實,一問便知。”手持折扇的中年人冷靜道。


    “問什麽問,那般不講道理,問了有何用?”人群中又一佩劍中年人站出來,冷冷插口。


    “死不承認他們又不是幹不出來。”


    “就是,妖人,老子那天也看到你了的,別在這兒擺出一副假惺惺模樣。老子傻才信你。”


    “對,我也看到你了,裝什麽傻?”


    “做了還不敢承認了?人模狗樣!”


    ......


    正在場麵即將失控之際,不知何處有悠悠笛音傳來,音調詭異卻又讓人莫名好奇。


    初始速度極緩,由遠及近,細若蚊蠅,若百蟲複蘇,窸窸窣窣。


    笛聲漸大,似百蟲逐漸繁衍壯大,不斷蠕動,嗡鳴陣陣。


    後笛聲忽而宏大,如百蟲出動,成群結隊,窸窣蠕動聲、嗡鳴聲、厲嘯聲......交織相容,短促多變,震得場中眾人頭腦發昏,耳膜嗡嗡作響。


    而在這漸大的笛聲中,原本氣勢洶洶的近百人不知何時也逐漸安靜了下來。


    繼而,笛聲陡轉,時斷時續,笛音也逐漸變得平緩,卻悠悠揚揚,似永無止息。


    雅間中,蕭風眉頭一皺,眸子猛地睜開,眼中罕見地有鋒芒一閃而逝。


    隨笛聲轉緩,廣場中眾人紛紛回過神來。


    可眾人等了又等,卻不見那近百人再次發難,不由心生疑竇,麵麵相覷。


    雅間中,蕭天月幾人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有點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難道就這麽完了?


    這般想著時,耳邊忽有簫聲回蕩。


    不同於之前笛聲的詭異,簫聲卻十分真實,似風吹過田野,積雪消融,春潤萬物,並不如何激烈,卻著實有點潤物細無聲的意味了。


    幾人齊齊轉頭,便見蕭風不知何時已醒了過來,不過依舊是一副慵懶隨意的模樣,此時雙目微微閉著,碧簫貼唇,有祥和樂聲自簫內傳出,綿綿不絕。


    緊接著,窗外詭異笛聲似受了什麽刺激,忽而變得低沉急促,又摻有短促的休止,斷音,似蟲潮將至,蓄勢待發,一波又一波,越來越急,似要將簫聲淹沒。


    可簫聲不變,依舊不急不緩,聲調漸漸變化,萬物開始複蘇,老樹抽芽,嫩草破土,蟲蟻破卵,漸有蜻蜓點水,有蛙聲應和,池水長落,波浪綿綿。


    笛聲再轉,聲勢再次浩大,似蟲潮已至,黑雲壓城,嗡鳴聲不絕,直讓人壓抑得喘不過氣來。


    蕭聲漸小,卻不似敗退,幾息後複又逐漸升高,似明月新生,清冷聖潔,引萬物膜拜。


    笛聲變得尖厲,聲勢似到達極點,有百蟲過境,成群結隊,窸窣聲、蠕動聲、嗡鳴聲、厲嘯聲......相互交匯,忽而又一聲尖嘯,笛聲戛然而止。


    簫聲亦陡然消失。


    與此同時,蕭風眉頭一皺,隨手便自窗口擲出去了個不知什麽東西,隨即轉頭看向牧梓裳,“這是你解的蠱?”語氣倒沒什麽惱意,隻是有些嗔怪,又似乎隻是在提醒。


    牧梓裳微微皺起眉頭,“可我真解過的啊?”


    蕭風點了點頭,有搖了搖頭,“你等會兒。”隨即看向窗口。


    不多時,便見一隻黑色六翅小蟲撲閃著六翅飛進雅間。


    蕭風伸出手,那小蟲便徑直停在了蕭風手上。


    他挑眉看向牧梓裳,“這蠱,你可認識?”


    牧梓裳柳眉皺得更緊,忽而恍然大悟,又有些不可思議,“蝕心蠱!這兒怎麽會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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