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西下,金輝灑在斑斕湖麵,更添幾分夢幻。


    程餘趴在窗戶上,看著遠處湖麵,有點百無聊賴。


    他們已經在花船上呆了近兩個時辰了。


    他一開始還警惕,現在臨近傍晚,便漸漸放鬆下來。


    若是那讀書人回來,便是這些畫皮師真打算硬來,也不用太擔心了。


    要說這花船之主,對他們還算客氣,將二人安排在了花船二樓休息,還誠心誠意想給蕭風看看,隻是他堅決不允許才作罷。


    他視線收回,便看到不遠處湖麵,一隻竹筏不急不緩跟著,似乎一片樹葉。


    那是他們之前乘的竹筏。


    劍者雖然樂意見兩人死,卻不敢自己跑路,否則葉凡會以為他想偷溜,那就真是不知什麽下場了。


    他譏諷勾了勾嘴角,想著劍者這樣的人真是既可惡又可悲,轉頭看向帳簾。


    帳簾裏的少年不知何時醒了,蜷曲坐著,正盯著帳簾一角,不知道在想什麽。


    “小風,你醒了。”程餘心中一喜,三步並兩步到了帳簾前,說了聲。


    蕭風轉頭看他,眼神中有些茫然,笑了笑,“你怎麽在這兒?”


    程餘怔了下,有些愕然,“小風……”


    “哦。”蕭風似乎反應了過來,輕輕應了聲,頓了頓又說,“幫忙把主事的叫來,他應該很樂意與我聊聊。”


    程餘皺起眉頭,看著蕭風,沒動作。


    蕭風等了會兒,抬頭看他,“你想說什麽?”


    眼神平靜,語氣漠然。


    “你怎麽成了這樣?”程餘抿了抿唇,看著少年問。


    蕭風將下巴抵在膝蓋上,微微闔上眸子,答非所問,“你最好快些,我很累,若是過會兒睡過去,你我可能都有危險。”


    “葉凡說,他黃昏會趕回來。”程餘眉頭緊皺,提醒。


    “不要奢望一個魔鬼的善意,除非你對他有存在的價值。”蕭風淡淡說。


    程餘瞳孔一縮,瞬間明白了蕭風的意思。


    他神色有些複雜,張張嘴,最後還是什麽也沒說,推門出了房間。


    蕭風睜開眸子,看了眼青年的背影,有些煩躁抬手揉了揉額頭。


    ……


    沒多久,過廊裏響起腳步聲,很沉穩從容。


    緊接著,房門被人推開,程餘與一位青衣青年進了房間。


    “你找我?”青年在床前坐下,很欣然看著少年。


    “楊檸,你認識嗎?”


    蕭風並不想拐彎抹角,他真的很累。


    青年怔了下,微微眯起眸子,“你認識楊檸?”


    蕭風沒回答,隻是看著他。


    “我姓君,名莫惜。”青年收斂了笑容,語氣也冷淡下來。


    “我出江湖之前,也聽到過一些無相穀的情況,現在看來,是一統了。”蕭風自顧自說。


    “哦?你還知道這些。”青年眸子中有陰鷙一閃而逝。


    程餘握住了腰間的劍,輕輕摩挲。


    蕭風卻似乎什麽也沒察覺出來,平靜說,“我看你模樣,不像被趕出來的,所以將怨念收一收,畢竟便是我與他有些關係,你也不敢殺我。”


    君莫惜笑起來,眼中卻完全不掩飾其中的暴戾,“看來我應該先查查你的身份。”


    蕭風點點頭,“這般,許多事便容易很多,三個選擇。”


    君莫惜看著蕭風,沒打斷。


    蕭風卻沒繼續說,而是摸出一枚白色玉佩遞給程餘,“幫忙請他們離開,謝謝。”


    他神色,語氣,都似乎與程餘是個陌路人,萍水相逢。


    程餘聽得心裏難受,可又無可奈何,隻能點頭,拿著玉佩出去。


    君莫惜聽著外麵一陣腳步聲,越來越小,最後不見,玩味說,“走了。”


    他現在確定,麵前這個少年的確與那個人有些關係,而且是很不一般的關係。


    能調動監視他的幾人離開,除了那人的幾個心腹,幾乎沒人能辦到。


    蕭風輕輕嗯了聲,繼續說,“第一,放我走,當什麽也沒發生,從此之後,我欠你個人情,不過,如今看來,除非有意外讓那些人都死掉,你回去必會受不小責難,不過丟不掉性命。”


    “第二,殺了我,運氣好,他不知道一點兒半點兒,運氣不好,他可能會拿戰刀一派給我陪葬。”


    “第三,帶我去見他,他可能心情一好,會將你們赦免,當然,這個可能性很小。”


    他說完,闔上眸子,眉宇間滿是疲憊。


    “你這般肯定?”君莫惜眸子陰鷙而冰冷盯著蕭風。


    “我與他,算是朋友。”蕭風輕輕說。


    君莫惜皺了皺眉,嘴角忽然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你似乎不願見他?”


    “我不喜歡當畫皮師,自然不想見他。”蕭風輕描淡寫說。


    “我會考慮。”君莫惜邪魅一笑,“你好好休息。”


    他起身推門離去。


    蕭風吐出口氣,躺下,沉沉睡去。


    程餘進來時,少年已經睡熟,怎麽叫也叫不醒。


    程餘有些無奈,隻能將玉佩先自己收著,看著少年的眉眼,輕輕歎氣。


    明明還是關心他的,可為什麽要刻意疏遠他?


    為什麽要表現得似乎對什麽都漠然,什麽也不願說?


    還有這嗜睡的毛病……


    以前的少年可是從不嗜睡的,比之睡覺,他寧願看些書,了解些東西,哪怕是無聊到譜棋。


    可現在,是怎麽回事?


    難道是想掩藏他的苦嗎?


    可這般一目了然,還有掩藏的必要嗎?


    他拍拍腦袋。


    這少年的心思,果然不是一般人能搞懂的。


    也罷,也罷,他便不庸人自擾了。


    他彎腰給少年掖了掖被角,看著少年緊皺的眉,伸手揉了揉,見少年眉頭反而皺得更厲害了,這才想到少年不喜歡別人碰他,隻能再縮回手,無奈走到窗戶前,繼續看九月湖的景致。


    夕陽已經落下,卻醉了雲霞,紅了大半天際,映在平靜湖麵上,不同於金輝下的壯美,有種難言的詩意與美好。


    傍晚的九月湖是真美得令人心顫。


    程餘有些貪戀看著,半晌才反應過來,連連搖頭。


    景再美,也不致於讓他如此癡迷,畢竟他並不算什麽多愁善感之人。


    隻是要說是這景邪門,也不大可能。


    那就是他自己的問題了?


    他有點苦笑。


    莫不是一次死裏逃生,讓他開始悲春傷秋了。


    無意間,他瞥見不遠處的竹筏。


    在湖水中的竹筏也似乎不真實的水墨畫,有種悠然自得的錯覺。


    然後,他猛地發現,上麵多了兩個黑點。


    那是一個人和一隻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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