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誒?”


    和臣愣了一下,這個回答在一定程度上來說,已經超出了他的預料,原本他的計劃是和古風詳細地解釋自己和他比試時已經在實現了載體的轉換,並且根據當時的情況對古風請教的。畢竟那隻是一瞬間的事情,古風沒能注意到的可能性很大。


    “不愧是古風先生,真虧您連這都注意到了呢。”


    對於和臣欽佩的話語,古風隻是擺了擺手。


    “既然你已經能在實際上把概念付諸實現了,那你還有必要知道什麽嗎?”


    咒術講師們對於這個概念並不是十分重視,因為必要不大。原本符紙的製作就不是什麽十分困難的事情,即使很菜的陰陽師也是能做到的,相對來說,將空氣分子作為紙張的替代品直接施展術,大多情況下會導致咒術的威力下降,得不償失,所以在大多數人眼中,與其花時間去鑽研這一沒有多大必要的領域,倒不如直接準備多一點符紙來得實在。


    所以,這隻是知道就行了的概念,並沒有深究的必要。


    “不,您既然注意到了的話,想必也發現問題的所在了吧?”和臣滿懷期待地看著古風。


    不過古風顯然沒有回應和臣的期待,他隻是單純地虛著眼盯著和臣的而已。


    感到掃興的和臣也不惱,主動解釋道,“成功施展的金剛咒無論是數量還是強度都是連差強人意都達不到的狀態,所以希望古風先生您能夠給予指導,從而得到改善的機會。”


    和臣也不是有吃力不討好的打算,馬上就要開始了的咒術比試不能攜帶現成的符咒,現場畫符自然是不可能實現的,所以隻能通過概念轉換將咒術直接施展,所以如何高效率地將實現載體轉換就成了在第一輪的比試中領先的關鍵。但是,他現在所能達到的水平還不夠。


    其實,如果和臣對此的領悟能夠再進一步,那麽他和古風的比試結果就很難說了,因為到那個時候,和臣用於防禦的金剛咒數量就不會僅僅是一,而可能是二三甚至更多,單一金剛咒的防禦能力和反應效率也會有比較大的提升,古風想要突破這個防禦就不是那麽容易的了。


    既然和臣與古風都有參加混戰的打算,那麽他們兩個是敵人的可能性相對來說就比不是敵人的可能性大得多了。


    古語有雲,柿子還得挑軟的捏,而且僧多往往就意味著粥少。作為家族天才的荒耶和夜雁是一定會參加的,也就是說,四個名額裏麵已經有兩個是被預訂了的,和臣需要做的,就是從剩下的人之中把其中一個名額搶到手。若是為了達到這個理由,將古風視為敵人也不是不行的。


    古風這家夥腦子還算是靈光的,這種淺顯的事情他當然不會想不到,那麽從一般人的角度來看呢,他的回答就應該是“你它喵的大概是在逗我吧?我教你,然後讓你用我教你的東西來對付我嗎?當我腦子有坑是吧?”


    這樣的回答雖然相對粗鄙,但姑且是可以理解的。


    那麽,既然是古風這個大多數時候都不走尋常路的家夥,那也不用猜他會不會有什麽正經的回答了。


    古風從桌子上擺放整齊的餐巾紙中取出一張,展平推到了和臣麵前,“首先把你修改過的金剛咒符文寫上去吧,不用注入靈力也行,畢竟不知道具體情況也沒辦法分析什麽。”


    和臣看著被推到自己麵前的餐巾紙,眨了眨眼,倒不是說出乎意料,畢竟咒術講師並不會顧及這方麵的事,荒耶和夜雁倒是可能幫得上自己,而且那兩人的話估計也不會在乎自己的能力有多大的提升,常理而言,求助與那兩人比向古風求助要合適得多。但自己和那兩人的關係說不上好,突然跑過去求助也不太合適。


    所以能夠求助的人大概隻剩下古風了,雖然他也覺得是不太有可能被積極回應的事情,他隻是抱著“試試又不會懷孕”的態度試一下而已,但……好像有戲?


    這個叫古風的人真是奇怪,是沒想到設防,還是說和夜雁他們一樣認為沒有設防的必要呢?


    因為忽略了靈力的注入這一部分,所以和臣並沒有花費太多時間就在餐巾紙上用筷子醮著醬油畫出了一個生澀難懂的符文,然後輕輕地推回到了古風麵前,語氣恭敬地問道。


    “如何?請問有改善的可能嗎?”


    “嗯……”


    古風沒有調整餐巾紙的方向,而是直接用一種倒轉的狀態看著那個符文,沉吟了兩秒。


    符文原有的基礎上進行修改,粗淺程度上的暫且不論,至於將符文咒術根據自己的判斷真正修改為有用的玩意,那是需要對咒術與符文篆刻有著極深的理解的。


    畢竟塗鴉這種破事誰都做得到,但有的人畫在畫布上的像是酒精中毒產物的玩意兒會被歸類為不可燃垃圾,而有的人,他們留在畫布上的酒精中毒產物就會被當成holy crap哄搶……


    古風這貨倒還不至於說自己對所謂的“術”有多深刻的理解感悟,但這種程度的事情對他來說不會比吃飯困難多少,畢竟這家夥很少有用得上符紙的時候。與傳統觀念中不同,這家夥抓鬼除靈的時候,通常是直接施術,簡單放火,正麵肛(具體參照這家夥第一次出手的場麵),而不是出場先打出十幾二十張符紙,然後大念一聲“天地無極乾坤借法”之類的……


    “能夠做到這種程度已經很不錯了。”古風突然像指點晚輩的一樣,用居高臨下的語氣說道,“雖然還不能顧及到實用性的方麵,但載體轉換這一點確實成功了。大概是沒有考慮到與實質的紙張不同,空氣中的分子是遊離的,所以為了使符文內部的回路持續存在,需要比較多的精神去控製,同時也導致了咒術失去了本身具有的靈活性以及可操作數量。”


    “呃……真……確實是如您所說的那般。”


    古風突如其來的騷差點讓和臣閃了腰,畢竟這種高大上的話語從他的嘴裏吐出來確實有點違和。不過,被一個年齡和自己差不多甚至還是比自己年齡要小的人用這種語氣教導,確實是一件汗顏的事情,更讓和臣無語的是,這家夥說的還真的都對了!


    “我倒是可以直接對你的符文進行修改從而將存在的所有缺點消除,不過這貌似不太合適。”


    “為什麽?”


    因為進展太過順利,所以和臣還有點跟不上,沒來得及細想就直接問道。


    “很簡單的事,從咒術講師的角度來說,這對你的成長是沒有多少好處的,揠苗助長隻會讓你失去繼續成長的能力而已,大概的感覺就是‘這是需要你自己領悟的’。雖然你的前途和我一毛線關係都沒有,但出於對我自身僅剩的一點節操的尊重,我姑且還是會告訴你這一點的。”古風則是用自己招牌式的鹹魚臉淡定地回答了,話說真虧這家夥還有顧及自己節操的自覺啊。


    “嗯……”


    停頓了三秒。


    “呃……”


    沉吟了四秒。


    “請容我稍微思考一下。”


    沉默後,和臣直接開口,感覺上和因為交作業的期限將至,在抄作業與不抄作業的兩難選擇之間糾結的好學生相去不遠,不過性質有些微的不同。


    內心毫無波動地看了一眼正在糾結的和臣,古風接著吃起了拉麵。


    嘶嘶簌簌的、動物攝食活動發出的聲音持續的時間不算太長,古風成功地消滅了一海碗的豚骨拉麵。


    畢竟是進食情況可以用山吃海喝來形容的家夥,總歸不可能在這種無關緊要的場合裏表現得慢條斯理。


    吃完麵之後,這家夥麵無表情(事實上就算這家夥內心其實很不耐煩,他也不會輕易的表現出來,所以你也不能單單從他現在的表情判斷他是不耐煩,還是很不耐煩)地看了還在糾結的和臣。


    “這樣吧,我隻是單純地將術式難以維持的一點修改,而其他的部分保持不變,這樣一來你就能夠更有效率地施展術式,對戰況的應變速度也會有所提升。另外,這種程度的修改就算是你應該也能在不久之後就完成的,所以從某種程度上說也不算是揠苗助長,畢竟主體部分還是要由你來進行完善的。”


    “誒?”


    抬起頭看著古風,並且對他的提案思考了幾秒,和臣猶豫著回道,“這確實是現在能夠選擇的最好選項了呢,那麽……麻煩您了,古風先生。”


    聽到回複的古風還是沒有將那張餐巾紙翻過來,而是直接用筷子醮了點醬油,在距離看起來像是符文頂部的位置往下兩公分的空處輕輕地留下了一點,然後在符文的右邊添了一筆。


    將餐巾紙推到和臣麵前,古風道:“這樣就姑且可以應付一下了,不過……”


    頓了一下,他接著道,“我建議你在比賽完結之後從頭開始修改,我所添加的筆畫也沒有保留的必要,達到同樣甚至是在其之上效果的方案並不止一種,也就是說,歸根到底,修改的人依舊是你自己。”


    “這自然是再好不過了,感激不盡,古風先生。”


    “不過……古風先生,難道您不怕我用您教我來對付您嗎?”


    感謝的話語之後,不知道是不是單純地出於疑慮,和臣向古風問道。


    “這樣說吧,我和你說的這些隻不過是為了用來代替拉麵錢而已,我本身並沒有任何拉攏你的打算,所以呢……明天晚上見吧。”


    古風自然知道和臣心中所想,無遮無掩地說明了自己的想法,然後起身直接朝著店門口走去,畢竟拉麵也吃完了,這家夥也就沒有什麽了留在這裏的必要。


    被留下的和臣仔細觀察著被古風修改過的、寫在白色餐巾紙上的符文。


    他的心中突然浮現一種交織著不甘與無可奈何的情緒,那是遠遠落後於人、連前者項背都望不可及的人才能切實感受到的情緒。


    即使古風方才說過“效果在其之上的方案不止一種”,但那看似漫不經心的兩筆,在現在的和臣看來,說是點睛之筆也並不未過,是在是太過完美,要說自己能夠達到在其之上的效果,不過是癡人說夢。


    僅僅是隨意的兩筆便輕易地解決了“使咒術即使在遊離的空氣分子中不加刻意就可以持續存在”這個問題。這樣一來,施術的效率就提高了不止一倍,和臣可以比其他人更快地施術,獲得更大的優勢,從混戰中脫穎而出的可能性就更高了,但是……此時的和臣沒有辦法讓喜悅的感情充斥自己的心房。


    他殫精竭慮思考良久都無法得出一點進展的問題,對他人來說卻宛若兒戲,要說和臣的自尊心不受打擊,那是不可能的。


    “嗬……如果這用來抵一碗拉麵的錢款,那麽無論怎麽看都是我賺了吧。”露出了一個苦澀的笑容,和臣說著與表情不符的話語,拾起了筷子,重新開始吃那一碗已然冷卻的豚骨拉麵。


    前一天夜晚古風與荒耶相遇的天台之上,荒耶左腳伸直,右腳曲起,雙手撐在身後的地麵上,以一種能夠讓所有正常女人失聲尖叫的、帥氣的姿勢側坐著仰望著碧藍的天空。


    “荒耶……你的嘴角翹起來了哦,真是少見啊。”


    一個冷然的聲音從其身後不遠處傳來。


    聲音的主人是誰,那是已經知曉了的問題,所以荒耶並沒有回頭,而是淡然回問道。


    “在你看來是那樣的嗎?”


    “當然,真是不適合你的笑容呢,遇到什麽開心的事情了嗎?”大概因為是兄弟的緣故,對於荒耶,夜雁是與其他任何人都不一樣的態度。


    “也不是什麽特別的事情。”荒耶似乎沒有告訴夜雁的意思,不過……


    “即使你不說,這也已經是很明顯的事情了吧,和她有關對嗎?”看穿了荒耶心中所想,夜雁毫不費勁地說道。


    “……”


    沒有回應,但對於對自己兄長的心思了若指掌的夜雁來說,其中傳達的信息比直接的回答還要多,比方說他即使沒有看到荒耶的正臉,也可以清楚地知道,他的臉上肯定正掛著平時是絕對看不到的、傻傻的笑容。


    唉……


    微不可聞地歎了口氣,夜雁麵露無奈之色,行到荒耶身旁,以同樣的姿勢坐了下來,看著荒耶一直都在注視著的、點綴著些許卷積雲的湛藍天空。


    ps:卷積雲指的是沒有陰影,呈白色的小片雲群,通常呈波紋狀或魚鱗狀。


    似是不經意的一句話,由仰望著穹蒼的夜雁口中說出。


    “這片天空有什麽值得你一直注視?”


    深深地凝望著這天。


    片刻之後,荒耶緩聲道,“對於我而言,這片天空的一切都值得去注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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