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越來越接近外來人員的居住區域,走廊上來往的陰陽塾學生也越來越少,陸史的神情不符合其性格地有點嚴肅。


    “這附近現在有人嗎?”


    “沒有。”稍作感應之後,護衛之一的男人回答道。


    在聽到回答之後,陸史停下了前進的動作,臉上開始浮現蒼白之色,然後取出一塊手帕捂住嘴巴,低頭輕輕地咳了一下。


    “看來那個古氏族真的有問題,不過想來也是,否則為什麽小氏族明明這麽多,卻偏偏選中了在那個城市的古氏族呢。”重新抬起頭陸史嘴角勾起一抹明了的笑意。


    “少爺……”陸史身後的一個年輕人開口準備詢問,比起陸史所說的內容,他們兩人更在意的是陸史將手帕從嘴邊移開時,手帕上那片刺眼的殷紅究竟是怎麽回事。


    “沒事,也不算太嚴重的傷勢。”陸史抬手示意兩人不必擔心,順手收好了手帕,轉而從左邊的口袋裏掏出一堆砂礫大小的碎片,那是剛才還隻是裂成兩瓣的玉佩,不知為何現在已經變成了這個樣子。


    “這究竟是怎麽回事?”另一個年輕人臉上驚訝之色難掩地出聲問道。


    “那個叫古風的古氏族成員身上似乎有什麽問題,所以導致了‘代價’的反饋構成出現了問題,所以施術的反噬現在才出現完全而已,而這種程度的反噬就連我的玉佩也沒有辦法完全承受得住,所以才會變成這個樣子,甚至超出其承受能力的部分還直接傳到了我的身上。”陸史舔了舔嘴邊的一抹血跡,吞了下去,看起來他對這點傷勢並不是非常在乎。


    “恕屬下直言,這種危險的事情應該由我們來執行才是,我們受傷僅僅是小事罷了,若是少爺因此出了什麽事我們也是罪責難逃。”最先開口的年輕人語氣懇切地接道。


    “不,你想的還是太簡單了。”陸史說著從口袋裏掏出了另一堆碎片。


    ……第二塊玉佩。


    這個簡單的動作讓兩人額前倏然冒出了豆大的冷汗,這碎片所包含的意味,他們兩個本族的人自然最清楚不過。陸史身上的兩塊玉佩都沒有辦法完全抵消的反噬,更不要說他們兩個身上的玉佩了,剛才出手的若是他們兩個其中之一,現在應該已經受反噬而死了。


    “戰鬥能力暫且不說,這方麵的能力我還是比你們兩個要強上不少的,而且你們應該心裏有數,我剛才用的自然不是普通的硬幣,而是能夠極大程度上削減‘代價’的材質製成的輔具。一個人受傷總比一個人死掉更好,不是嗎?”


    說完之後,陸史再次邁開腳步朝著自己的房間行去。


    而暫時被留在身後的兩人,沒有過多的餘悸或是不解,在相互看了對方一眼後很快地就跟上了陸史的腳步。


    雖然不知道老爺子的用意,古氏族的秘密也還是一頭霧水,算卦會失敗的理由,反噬出現延遲原因也一概不知,但現在可以肯定的是……古風有被拉攏的必要。


    夾帶著決斷的腳步聲中,陸史心中如是想著。


    陸史在算卦的內容上並沒有對古風說謊,他確實是想算出今晚的勝負,但並沒有得出結果,雖說是紀念兩人的相識,實際上也隻是為了滿足自己一時湧現的好奇心吧,不過要不是自家老媽讓他多帶了一塊玉佩,估計這貨就要交代在這裏了。


    作為陸氏族的中心成員之一,陸史並不算天資聰慧,家族招牌的“算命”能力在家族的年輕一輩中也不突出,雖然比普通的陰陽師優秀得多,但在這樣一個大家族中隻能算是資質平平。不過,既然是現任家主的兒子,陸史自然不可能真的像是外表,或者是他所表現出來那樣的庸才。說起來,陸史在一定程度上和荒耶有點相像,隻不過荒耶是為人處世友善,而他則是善於……籠絡人心。


    這也是為什麽在外人看來不過是一介紈絝子弟的陸史,即使並不具備相應的實力,暗地裏在家族內部,在年輕一輩人中已經擁有了客觀的勢。


    看似非常友好地和陸史道完別的古風則是暫時留在原地,沒有立刻離開。


    “古風先生,請問六爻八卦是什麽?”沉默了不算短的一段時間,和臣在陸史三人的背影消失在門口處時久開口向古風詢問道。站在古風另一邊的若木雖然沒有開口,神色的意味也顯然表明了他也想問同樣的問題。


    “一種簡單的卦算術式而已,和通常意義上的占卜雖然有點區別,但也相去不遠,在九州大陸算是比較有名的一種泛用型術式。”古風很自然地回道。


    “原來如此。”和臣與若木一邊若有所思地點頭回應一邊往地上那一小堆粉末看去。


    古風彎下腰,用右手食指和拇指沾了一點粉末,輕輕地撚了撚。


    被破壞得非常徹底,都已經是隻能被稱為塵埃的存在了。


    那個家夥剛才到底在算什麽?居然敢進行與我有關的內容,那家夥真的什麽都不知道嗎?和我以及這整個氏族有關的事情。若是這樣想來,那家夥剛才的行為就是初生牛犢不怕虎而已,不足為慮……


    ……嗎?


    哼……開什麽玩笑!


    古風在心中冷哼一聲,如果陸史真的隻是一個什麽都不懂的紈絝子弟,他又怎麽可能有受到這個家族接待的權利。陰陽世家可不同與世俗間的官宦家族或是富賈之家,那群老人可是把自己的麵子看得比什麽都要重要,怎麽可能讓自家的臉麵丟在這個地方,所以陸史會出現在這裏自然是陸氏族的老人深思熟慮之後的決定,所以,那個陸史就不可能是什麽紈絝子弟,而是擁有對應的“能力”的人。


    那麽,他剛才不假思索的舉動就有了理由。


    ……藏拙嗎?


    真是的……不處處小心都不行啊,現在這種身體狀況,稍微讓人有點煩躁呢。


    “古風先生。”從近處傳來的聲音。


    “怎麽了?”古風起身看著出聲的若木。


    “雖然這種話由我來說可能有點自以為是,但……”若木有點躊躇著,“古風先生不需要為今晚的對戰做什麽準備嗎?”


    “不,應該不需要什麽特別的準備吧,畢竟之前也是什麽準備都沒有的樣子。”這話並不是古風說的,而是和臣。


    隻是……這家夥雖然這麽替古風回應著若木,但眼睛看著的卻不是若木,而是古風,而且眼神有些許的微妙,那種表情配上他那頗具特色的發型就非常明顯地表達了一個意思:其實我也想這麽問來著……


    “……”古風沉默著往前邁了兩步,然後轉過身,虛著眼看著這兩個死皮賴臉地認自己作老大的家夥,看得對方都有點發虛了。


    “準備工作還是需要的,所以我現在要去做準備工作了。”


    說完,古風直接轉過身,想出口走去,走了兩步,又似乎是想起了什麽一樣停了下來,之後回過頭,對著兩人又說了一句:“你們兩個的戰鬥我看了,還不錯,有了相當大的進步。”


    然後再次邁開步子朝出口走去。


    至於被古風這樣說了的兩人則是明顯地愣住了,兩臉相覷地沉默了兩秒鍾,和臣與若木材反應過來,然後帶著欣喜的神色,像是接受完了講師的授課並且被表揚了的學生一樣。合乎禮儀地向著古風的背影低頭鞠了一躬。


    “真是謝謝您了!”


    沒有回應,兩人抬起頭往古風走開的方向一看,發現古風這家夥已經不知道跑到什麽地方去了,隻好聳聳肩,相視苦笑,有點無奈,但更多的顯然是輕鬆與被肯定的喜悅。


    看著這樣的兩人,周圍那些從一開始就在圍觀的學生們臉上都是無法掩蓋的驚詫之色,原因多多少少還是可以有幾個的,但最主要的,應該還是作為陰陽塾學生中相對優秀的兩人,和臣以及若木對古風這個外來人員態度的恭敬。


    無視周圍的同學們的奇異目光,也沒有在意他們的議論聲,和臣與若木默契地擊了一掌,然後也從這個房間離開了,畢竟剛才消耗了不少體力,現在還是優先稍作休息好一點。


    古風口中說的準備,自然不會是什麽正兒八經的準備工作,畢竟按照規則他不可能帶什麽特別的東西進場,要說溫習術式的話,他現在的狀態也是心不足力也不足,至於對策……昨天晚上想了一晚都沒有什麽進展的事情,事到如今他也不會有繼續思考的打算,所以說這家夥隻是單純的吃完飯散完步回房間補覺而已。


    鑒於這家夥貌似已經把自己的本職工作忘得差不多了,就讓我們把目光放回到這家夥的老家看一下。


    話說每個城市都會有幾個廢棄的廠房,廢棄的原因大多是經營不善,所以它們現有的利用價值就是讓流浪漢居住或者是黑幫的非法集會。


    就是這樣一個廢棄廠房之一,一個頭發被染成了黃色的青年正坐在一張破爛的沙發上,疲態盡顯的眼中不時有陰翳之色掠過,但很快就被恐懼所遮蔽。


    他的著裝不能說是廉價,隻是因為穿著方式的原因顯得痞裏痞氣的,紅色花襯衫的紐扣以一種刻意的方式將胡亂扣著,看起來造價不菲的牛仔褲上也被故意弄出了幾個洞,耳釘和項鏈自然也沒有落下,和普通的非主流青年同樣的裝扮,隻是……這個青年沒有右手。


    由肩膀的位置開始,他的整個手臂都消失了,說是消失或許也不太合適,因為從平整切口看來,那是被某種利器切斷的,而且時間並不算長。沒有經過處理,但傷口已經停止了出血,因為襯衫顏色,所以傷口出血量也沒有辦法很好地判斷。


    這個看起來像是個人類的青年,當然,不是人類。


    威廉,這是一隻居住在古風管理的城市裏的普通虎妖,古風還在城市裏的時候,這隻虎妖平時的表現還算不錯,不要說殺人,就連傷人事件都沒有,屬於存在感非常薄弱的那種類型,所以漸漸地古風基本也就忘了這家夥的存在了。雖然古風在出門之前和部分妖怪打過了招呼,但那隻是幾隻主要的妖怪而已,當然不包括他,也就是說,在威廉看來,古風就是突然失蹤了而已。雖然剛開始的時候他還沒有膽子做什麽,但古風消失了半個多月了還一點聲響也沒有,經常會出門溜達的火兒的影子也沒見著,威廉的膽子就大了起來,然後開始幹一些事情。


    作為一隻妖怪,威廉的算是非常年輕了,自然也有著年輕人的性情,比如說幹些大事之類的,既然平時壓在自己身上的大石不見了,此時不搞事什麽時候搞事呢?這樣的想法的影響下,和第十四別室室長想的一樣,威廉為了證明自己不畏懼古風,就用自己妖怪的能力去殺了人,而且數量並不是一個兩個,並且招攬了不少實力比較弱小的妖怪做自己的手下。


    城市裏被古風打過招呼的大妖怪對此並沒有過問,看起來似乎是不感興趣(事實上當然不是,年齡大的人……或者妖大多都有些惡趣味,估計他們不說話隻是為了看古風回來之後威廉會死成什麽樣子順便滿足一下自己落井下石的惡趣味)。總之,威廉的立威工作並沒有受到阻礙(人類的阻礙可以忽略不計),倒不如說順利得讓他自己都覺得誇張,手下的蝦兵蟹將數量也非常可觀了,就在他準備繼續搞些大事做宣傳的時候,意外出現了。


    就在昨天晚上,威廉正召集門下的小妖們在自己的別墅開會,討論今後的事宜,一個束著長發的人類青年來到了不知怎麽地就進了別墅,內心膨脹著的威廉正準備叫囂兩句然後讓自己的小弟把這個長得還挺帥的、沒有禮貌地人類給宰了的時候,自己的右手不見了。


    在他的視野裏,他完全沒有看到那個青年的動作,在回過神的時候,自己的手臂已經從自己身上脫離了,也是在他注意到手臂被砍斷了之後,傷口的痛楚才傳到他的大腦。莫說出刀的動作,威廉就連青年的武器都沒看到,在他的手臂被砍斷的時候,那個青年僅僅是很平常地站在那裏而已,沒有任何的動作,正是這樣才讓人膽顫不已。


    現在會想起來,威廉還心有餘悸,如果不是自己跑得夠快現在應該已經身首異處(至少他是這麽認為的)了。


    真是的,這到底是怎麽回事,那家夥又是什麽人?新來的管理人嗎?


    威廉不岔氣地攥緊了左手,雖然沒有意識到這是警告,但應該短時間內不會有什麽出格的舉動了。


    “誰?!”


    威廉突然一聲暴喝,同時往一邊看去,昨晚的事情讓他可是都有點心理陰影了,現在是一種草木皆兵的狀態,順帶一提,這已經不是他今天第一次這麽幹了。


    “……又是錯覺嗎?”視線落到空處的威廉疑惑地將視線收回,自言自語道。


    “不,還是相信自己的直覺比較好。”


    從另一個方向傳來的聲音讓威廉剛剛放下的心再次提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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