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各自拉了一張椅子在實驗室的桌子旁坐下。


    鄭聞毫無心理負擔地點燃了蠟燭,鋪開八卦圖文紙,最後拿出了一個像是去麵館時可以見到的盛放調味醬的碟子。簡單,甚至是簡陋的設備,並不難獲取,可以輕鬆地放進褲子口袋裏帶走,隻不過碟仙這種遊戲對設備本身是沒有什麽要求的,所以也算是無關緊要。


    “我先來吧,請問哪兩位願意和我同一組?”


    宋瑤一直都算是活躍分子,到了這個時候也不會打退場鼓什麽的,於是主動請纓道。


    “我吧。”


    劉文雅首先應道,他可是想著早點回家睡覺的,能夠早點完事當然是再好不過。


    “……還有我。”


    繼文雅……文熊之後,出於相同的理由,葉盼夏舉起手道。


    畢竟不是什麽值得爭先後的事情,於是,第一組人員決定了。


    坐到桌子前的文熊,宋瑤和葉盼夏突然有些緊張了,畢竟碟仙的傳說帶著許多神秘感,而人類總是會對有神秘感的東西感到畏懼。


    “碟仙,碟仙,請出來……碟仙,碟仙,請出來……”三人各自用食指按著碟子的一端,宋瑤首先輕輕地念起了咒語。


    兩分鍾過去了,碟子紋絲不動,文熊接過了宋瑤的工作,開始念咒語,又是兩分鍾過去,直到葉盼夏將咒語念完,依然沒有任何事情發生。


    宋瑤三人都是鬆了一口氣,尤其是葉盼夏,她的性格並不適合幹這種事。


    “換組吧。”


    宋瑤對著鄭聞道。


    “嗯。”


    鄭聞很平淡地坐到了宋瑤原先坐的位置上,將手指按到了碟子的一端上,相對於鄭聞的淡定,兩個女生就沒有這麽輕鬆了,李璐還好,猶豫了一下還是將食指按在了碟子上。


    雖然還沒開始的時候沒有表現出什麽,但是真到了時候,陳倪就不安了起來,畢竟以前看過筆仙題材的恐怖電影,要讓她毫無心理負擔地接觸碟仙這種遊戲自然不是那麽容易的事情。


    鄭聞雖然是理科男,但也沒有到不懂得憐香惜玉的地步,所以隻是等著陳倪的決定,沒有催促,畢竟這樣反而可能會有反效果。


    最終,陳倪還是下定了決心,將食指小心翼翼地放到碟子上,隻是那小心的程度就如同碟子有生命,稍一用力就會咬人似的。


    鄭聞放下心來,正準備開口念咒語的時候,令人驚訝的事情發生了……


    是碟子!它動了!


    那一刻,實驗室中的五人如同石化般望著那個移動著的碟子。


    那是一種悄無聲息的移動,帶著鄭聞、李璐和陳倪的手在整個八卦圖上漫無目的地移動著。


    “啊!”


    陳倪驚恐地將自己的手指從碟子上拉了回去。


    被陳倪的驚叫聲喚回神來,鄭聞和李璐的第一反應都是將手指抬起,卻發現碟子與手指之間不知什麽時候,也不知為何生出了一股強大的吸力,將手指牢牢黏住了。


    “這怎麽可能?!”


    鄭聞立即用盡全力要將自己的手指往後拉,並衝著吃驚地看著這邊的幾人喝道,“還發什麽呆,快來幫忙!”


    這一喝,將他們叫醒了,劉文雅這個原體育委員反應最快,他當即衝過來,抓著李璐的手用力往後拉,也不知是不是純粹的巧合,李璐和鄭聞的手同時從碟子上拉開了。


    重獲自由的鄭聞來不及欣喜,而是帶著近乎是驚恐的目光看著桌子上的碟子。


    無論怎麽想,就憑一隻碟子的重量在那種拉力之下早就該從桌子上被提起了才對,但事實上卻並不是如此,即使是在完全沒有外力接觸的現在,那個碟子居然還在繞著一個奇怪的弧線在八卦圖上移動著,絲毫不管這個世界上的力學定理,甚至移動的速度越來越快,就像有一隻看不到的手在牽引著它的運動一樣。


    嘭——


    一聲撞擊發出的聲響在這個封閉的空間中如同在心中落下的驚雷,在這六個人的心中炸開,心髒一悸的同時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那是實驗室的玻璃窗,此刻正在震動著,就像突然受到了來自外邊的撞擊的聲響。


    明明現在已經是春末了,那裏卻響起了猛烈的北風刮到窗戶的間隙時發出的尖銳的聲音,在那種撕心裂肺的嚎叫聲中,似乎隱隱有一種異類的聲音。如同剛生下不久的嬰兒,醒後饑餓的哭泣。


    接著,身後傳來啪嗒一聲,那是碟子掉在地上摔碎的聲音。


    然後,窗戶的玻璃開始前所未有地激烈搖動起來,像是有著某種看不見的東西正在窗外企圖撞碎玻璃的阻擋衝進實驗室,哢哢的聲音響起,實驗室的窗戶玻璃開始出現了不止一處的裂紋,眼看著那“看不見的東西”就要從外邊衝進實驗室來了!


    “走!”


    鄭聞喝道,六人再也不敢在這間實驗室待下去,忙不迭地逃掉了,所幸的是實驗室的門並沒有出現恐怖片中的那種在關鍵時刻打不開的情況。幾人都順利逃離了,再沒有什麽事情發生,連頭發都沒有少一根。


    但是,當真能如此輕易地結束掉嗎?


    幾人幾乎是竭盡全力地逃離了校園,這六個人還沒有完全喪失理智,還是很好地躲開了校警的巡視。


    沒有什麽東西跟著幾人,也沒有能夠那樣撼動窗戶的強風,來到了進入學校之前約定集合的地方,方才的事情就跟沒有發生過的一樣,看到不遠處那依舊繁華的街道,這六人都鬆了一口氣。


    文熊冷靜下來之後,向著鄭聞:“剛才是怎麽回事?雖然我物理成績不是很好,但我也知道那種運動方式不是什麽力學定理可以解釋的,不要想著糊弄我。”


    聽到文熊將自己的疑問提出,剩下的四個女生也將視線投向了鄭聞。


    鄭聞沉吟了一會兒,剛才所見到的景象顯然已經超越了他認識到的常識,即使讓他說出發生了什麽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更不用說是解釋是怎麽一回事。


    “聽說請了碟仙之後如果不將它送回去,就會發生很嚴重的事情,甚至是死人……我們不會有事吧?”葉盼夏本來就對這件事情心有忌憚,此時更是擔憂道。


    “不會的,不會的!”鄭聞重複著那三個字,用強調的,甚至是感歎的語氣回應著兩人的疑問。


    “就像我之前說過的那樣,被稱為碟仙的遊戲不過是一種遊戲參與者的自我催眠罷了,有關學者都已經做過了如此多的實驗來證實這點,絕對是不會有錯的,證據就是作為實驗結果的思念響應定律已經被廣泛承認了。”


    鄭聞說話的語速有些急促,語氣中帶有的是迫切地想要用這些話說服某人的感情,這個某人也許就是聽著他解釋的五人,也可能是他這個唯物主義者本身。


    “剛才我們所見到的景象以及聽到的像是窗戶被撞擊的聲音都隻是一種集體幻覺罷了,因為我們對碟仙這種不完全熟悉的事物有著強烈的恐懼,所以才會在無意識中給自己的大腦下達了一個強烈的心理暗示,也正因如此,我們才會‘看到’和‘聽到’些本來不存在的感官信息。”


    “那並不是你們心中的靈異事件,而是由心理暗示產生的幻覺。”


    鄭聞又強調了一遍,“證據就是我們一組進行試驗的時候,那應該是遊戲開始標誌的咒語還沒有念出口的時候,那個碟子就移動了,再者,我們六個人都接觸過,並且在視覺聽覺上接受到第一組遊戲的整個過程,催眠的主體應該就來自那時候。”


    “可是……”


    陳倪還想說什麽,但是被鄭聞打斷。


    “無論如何,實驗已經結束了,既然僅僅是一個自我催眠的實驗,在它結束之後就不會有事這是毋庸置疑的!”鄭聞看起來相當煩躁地說著,語氣因此顯得強勢,讓陳倪噓聲而怯,這對於一向以來以理性示人的鄭聞來說這是不常見的。


    “鄭聞說得有道理,既然已經沒事了,那我們再在這裏糾結著也是沒有用的,回家休息一下就好,畢竟時間也已經不早了。”


    看到陳倪被鄭聞嚇退的模樣,氣氛有些尷尬,宋瑤很適時地出聲打了圓場。


    “嗯……”既然宋瑤都這麽說了,剩下的幾個人也不好再說什麽,於是回應著,準備著回家。


    鄭聞和文熊都是騎著自行車過來的,所以回去的方式沒有什麽問題,至於幾個女生,這個時候巴士也已經停運了,所以鄭聞和文熊作為男生自然是將四個女生都送上了出租車,因為都離學校不太遠,所以出租車的費用倒也不至於讓幾人負擔不起,然後,他們倆才開始騎自行車朝著各自的方向回家。


    “沒事的,那隻是因為心理暗示而產生的幻覺而已,世界上怎麽可能真的有什麽碟仙,不過是人們的自我催眠罷了。沒錯,那種不符合物理法則的運動方式根本不可能存在,人類的感官本身就不是可以絕對信任的東西,在看到的瞬間我就應該意識到這點才是。”


    在騎著自行車向家裏行去的過程中,重複著“沒事的”這樣的話語,鄭聞不停地喃喃自語著,也許是在客觀地分析著自己所看到的東西,又或者是在安慰自己罷了,鄭聞的心跳在自己不停的自語中漸漸恢複正常。


    鄭聞長長地歎了口氣,再次強調道,“對的,碟仙之類的迷信事物本身就不可能存在,特地糾結與這種無聊的事情的我才像是個蠢貨……”


    也許真的就像鄭聞說的那樣,事情已經結束了,碟仙什麽的也不是真是存在的,所以,不論是鄭聞,還是文熊,亦或者是任何一個女生,在回家的過程中都沒遇到任何意外,毫無插曲地平安到家,隻是回到家的時候,因為太晚,家裏人都已經入睡了。


    幾人之後采取的行動也都是相同的,因為有些疲憊,也是為了不打擾家人的休息,幾人都是安安靜靜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間,直接昏沉沉地睡去了。


    若是時間就這樣平穩地過去,什麽都不發生,那無疑是再好不過。隻是,之前也是不止一次地說過,這個世界還沒有友好到讓人萬事順心的程度。所以,一定是會發生的,某些人們由本能出發地抗拒著的、或說是恐懼著的事情。


    夜深了,但是已經睡著了的陳倪卻突然醒了過來,因為聽到了聲音。


    那是之前在實驗室聽到的“風聲”,或者說那陣像風異樣的聲音越來越大,越來越劇烈,仿佛異常風暴就在窗戶外醞釀著某種什麽東西似的。


    最怪異的地方在於這陣“風聲”,夾雜在風聲中的是那宛若初生的嬰兒的啼哭聲,那哭泣聲相當真實,就好像不是風在經過縫隙時發出的聲音,而是確實存在於著附近,與其說是來自於窗外,倒不如說是來自房間的某一處,令人膽顫。


    陳倪從床上起身,看向窗戶的方向。


    今晚的月光不同尋常地明亮著,即使透過著窗簾也是能夠認識到這點的,隻是,本應美好的月光在這般情景之下卻顯得詭譎異常。


    窗簾突然扭曲了一瞬,或者說是窗簾外的景象瞬間扭曲了一下,但也就這一瞬而已,立刻就恢複了過來,隻是那種感覺就像是有什麽東西從窗外一閃而過那般。


    陳倪驚恐地看著窗外的月光,可以聽出,在抽泣聲和風聲之中,夾雜著一陣微弱卻無法忽視的聲音,像是在笑。這個笑聲自陳倪意識到開始,就沒有停下來,那是一種詭異的持續感。


    她想移開目光,不再注視那讓人不安的畫麵,捂住耳朵,不再傾聽那令人心驚的聲音,然後逃離這個房間。但是,那身體卻完全無法動彈,手腳無法移動分毫,甚至連閉上眼睛這種簡單的動作都辦不到。那不同於身體被束縛的感覺,而更像是有著什麽力量讓她直接失去了對身體的控製權一般,但……卻能接收到所有的感官信息。


    窗簾上的畫麵突然變得模糊並且開始劇烈抖動,似乎有什麽東西快速閃過,然後……畫麵上出現了一個陰影,那看起來像是一個人類的上半身。


    鮮紅的色彩在窗簾上開始蔓延,將那個陰影遮蔽,幾乎要將整一個窗戶覆蓋,那些紅色的東西,像是血一樣的東西,顯得非常真實,就好像你去碰窗簾,手上就會沾上它們一樣。風聲開始變得更大,像是狂風吹過樹林一樣,甚至有樹枝被折斷的聲音。那陣笑聲變成了一個奇怪的聲音,像是男性的低音,卻又有一種難以形容的尖銳感,與其說是人類,更像是某種怪物的嗓音。


    陳倪的視線沒有從那已經變成紅色的窗簾上移開,充斥著驚駭恐懼的雙瞳圓瞪著,仿佛要將眼球脫出。


    就這樣大約十秒後,那詭異的笑聲開始變為哭泣,聲音響亮而刺耳,這種混雜著尖叫的哭聲也是最令人脊背泛涼的。鮮血從窗簾的下擺往下滴落到地麵,然後,風聲和混雜著低沉的笑聲與尖銳的哭聲也在次同時響起。


    在陳倪驚恐得像是要瞪裂眼眶的注視下,那落到地麵上的血液像是擁有了生命一樣,緩慢而有著明確目的地朝著陳倪的位置蠕動蔓延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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