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最狂的風,最混的天。


    楚陽背靠在大風原的一塊大石頭上,撕下身上的布條,在右手上纏了幾圈。


    “兩瓶小還丹,迷霧丹,破元索...這枚神遁符,看上麵的裂縫,估計不能再用了...咦!黃階燃氣決,這是可以短時間燃燒元氣,激發潛能。”


    楚陽自言自語道,兩個黃階乾坤袋裏的東西被他熟練地擺在麵前。


    在他的身後,躺著兩具屍體,致命的傷口在脖頸,十分整齊的血洞,鮮血還在咕咕流淌出來,滲入灰色的沙子中。


    罡風呼嘯,像刀子般打在身上,狂舞的飛沙將視野局限在五丈以內。


    楚陽抬起頭眯了眯眼睛,遠處的天際,黑暗如墨,如潮,正朝這裏緩慢而堅定地滾湧而來。


    “該走了。”


    他把乾坤袋掛在腰間,緊了緊寬大的黑袍,很快消失在了風沙中。


    ......


    大凶險往往伴隨著大機緣。


    這句話不知道哪位聖者說的,但用來形容黑界無疑是最適合不過的。


    它是一處上古遺跡,殺界無處不在,但它裏麵的機緣又讓無數武者前撲後繼,喋血隕落。


    這幾年來,它外圍的結界逐漸被人摸透,越來越多的武者進去冒險。


    楚陽慢慢收回自己的目光,在他百丈外的樹冠上潛伏著兩個人,和自己一樣,盯著黑界出入口。


    他收斂氣息,不想讓兩人發覺,有的人六感通達,對神識的探索極為敏感,即便凝元圓滿的他也隻敢肉眼觀察。


    不是所有人都願意以身犯險,惜命的多數人更喜歡武力掠奪。而黑界內部凶險變化莫測,沒有人會在裏麵待太久,所以不少和楚陽抱著同樣目的人蹲守在黑界外,準備獵食。


    轟,轟,轟...


    如同巨人在行走,一個小山般的身影走出來,岩石般的皮膚上肌肉虯結,充滿著爆炸般的力量。


    他停在出口,赤紅的眼瞳掃過,晴空中仿若雷霆炸現,強橫的神識威壓宛如實質地壓迫過山穀。


    化罡境的強者!


    楚陽目光凜然,瞬間感覺到幾道甚至比自己更強的氣息一下子消失了。


    “該死,這袁族的小子,肯定是找到破境丹了。”


    “皮糙肉厚的,別打主意了,沒勁。”


    幾道神識暗暗交流過,空氣中隱晦的目光徹底收斂而去。


    袁山重重哼了一聲,那些讓他不舒服的目光終於消失了,他倒提著一把離山巨斧,朝外麵走去。


    斧麵上由一顆血珠蔓延出黯淡的血紅紋路讓暗處的不少獵食者雙眼眯了眯,目光又變得垂涎起來。


    遠處,幾個不起眼的黑影緩緩起身,尾隨袁山離開。


    “黃階頂峰的半法器了,有符紋的加成,足夠媲美玄階下品,沒人打主意就怪了。”


    離山是煉器大宗,不少人湊齊不錯的材料都會去那打造自己的法器,隻是代價不菲,但質量可以保證。


    那血珠可以讓附著的法器品階提升一大截,且帶有嗜血之力,那才是讓人動了貪念的源頭。


    楚陽自忖沒有實力搶奪,便將自己的目光收回。


    山穀外傳來巨響,是袁山和幾個獵食者交手了,很快是一聲憤怒的咆哮,戰鬥結束了。


    識海中一座青石碑浮現,楚陽微微一怔,袁山竟然一人滅了三個獵食者,而且都是半步化罡的強者。


    看來他在黑界裏的機緣不淺,不過想必這殺人的代價不小,說不定動用了秘術。


    果然,半柱香不到,袁山的名字也被抹去了。


    楚陽暗暗搖頭。


    又有幾個人從黑界裏出來,其中一個白衣青年,麵容俊美,目光如電。


    行川,行家的天驕,滄州年輕一代的佼佼者。


    為他傾倒者遍布九州,人氣直追天榜前十的存在,他的天賦絕對是能讓人絕望的那種。


    隻是他那無可挑剔的臉上此刻一片寒霜,像在黑界裏麵被人暗算,陰沉無比地離去。


    一大群人緊跟著衝出來,好像黑界裏發生了極其恐怖的事情。


    “哪裏來的小魔頭,太野蠻了!”


    “那怪物怎麽什麽都搶?見鬼!”


    黑界裏出來的人灰頭土臉,其中不少人被扒得精光,臉色差得跟吃了死孩子一樣。


    逃出“生天”後,他們神色很快警惕起來,四下匆匆散開。


    山穀外的林中,人影刷刷齊動,追逐自己的獵物。


    楚陽沒有動,氣息更加收斂,他倒想看看那個魔頭是不是三頭六臂。


    黑暗鋪天蓋地地席卷而來,如山嶽滾滾壓落,楚陽曲指往嘴裏彈了兩顆定神丹和歸元丹。


    身處黑暗中,窒息的感覺越來越強烈,楚陽身邊扔下的丹瓶越來越多,就在他準備起身時,黑界的出口浮現出一個如山的黑影。


    神識小心地散開,楚陽的臉色突然變的十分古怪。


    穿著獸衩子的娃娃,看著不過四五歲,扛著堆成小山的各類法器靈寶,腰間掛滿了乾坤袋,連嘴裏都咬著一口金光閃閃的木劍。


    咯嘣!


    那口鑲嵌金紋的短劍被那娃娃一下子咬斷,直接看向楚陽所在的方向,含混道。


    “出來,我看到你了!”


    楚陽一驚,隻好起身。


    攤手表示自己毫無敵意,看著地上那截斷劍,突然覺得牙好疼。


    那怎麽看,都是地階的法器了吧,就這麽給咬碎了?


    他從“小魔頭”身上感覺不到任何強大的氣息,但就好像麵對著一頭上古神獸的幼崽,有一種拔腿就跑的衝動,不可遏止。


    “好強的血脈!”楚陽心道。


    “好弱的血氣!”小魔頭立刻有了自己的判斷,隨即整張秀氣的小臉擠到了一起,看著短劍,神情心痛至極。


    他發現楚陽時著急說話,結果一不小心把木劍咬斷了,這些東西也太脆了,還沒後山的黑樹枝結實。


    “你知道怎麽去烏山嗎?”


    楚陽搖頭,看著那閃閃發亮的晶瑩牙齒,他發現自己雙腳不爭氣地有點打顫。


    “你搶...背這麽多東西幹嘛?”


    “這是給阿公他們帶的,隻是我不知道怎麽回去了。”


    楚陽慢慢拿出一瓶小還丹吞入腹中,此時黑暗已經快濃烈到他能承受的極限了,他震驚地發現小魔頭對此毫無反應。


    楚陽心想這是哪裏跑出來的怪物,揮手招出一座元梭,遲疑了一下,問道:“這裏不能久留了,我要走了,你......”


    小魔頭低頭在想什麽走了神,沒有聽到.


    楚陽再無停留,踏上元梭,轟鳴而去。


    ......


    小世界變得很小,尤其是在黑暗邊界的收縮下,每時每刻都有流血,都有隕落。


    楚陽沒想到能這麽快重遇小魔頭。


    在夜色來臨,黑暗內成為絕地對禁地的時辰,他進入一座古寺廢墟,看到小魔頭嗷嗷叫著追著一群人打。


    “他們想搶我的寶貝。”小魔頭坐在疊起的人堆上,如是說。


    楚陽哭笑不得,古寺裏有佛像,能將黑暗阻擋在外,進入避害的武者都會默契地止戈。


    小魔頭沒有顧忌,那些武者卻不敢隨便動用術法,怕打壞佛像,隻能拳腳相搏,沒想到小魔頭肉身恐怖得如上古神獸,每一拳都像是一座山嶽砸落,拳風爆出雷音,沒有人敢硬撼。


    看著裂紋密布的地麵,楚陽眉角直跳。


    幾個氣息隱晦不定的化罡境強者坐在角落裏,閉目養生,對小魔頭的行為視而不見。


    小魔頭跟著楚陽繞過那幾個武者,在最裏麵的角落裏相對而坐。


    “你是第一次進來嗎?”楚陽問道。


    這是一方小世界,也是一個巨大的囚籠,黑暗邊界會定時地壓縮,上千個投放到小世界的武者在裏麵廝殺,爭奪機緣,直到隻剩下一個人位列神碑。


    “這不是我們的身體呀!”小魔頭握了握拳頭,小嘴張開成吃驚的弧度,突然一把抓向楚陽的臉。


    楚陽臉一黑,抬手擋開,手腕竟然被小魔頭震得發麻,下意識運轉元氣,可是小魔頭的手已經穿過去,掐在楚陽臉上。


    小魔頭又用力掐了自己一把,疼得齜牙咧嘴,還是覺得好不真實。


    “對,我們都是自己神識虛化而成的。”楚陽揉著自己紅腫的臉頰,向後挪了一步。


    所有武者進入小世界開始都是普通人。


    入洞府,探秘境,提升修為,殺人奪造化,死的人則離開。


    “那我怎麽回烏山呀?”小魔頭苦惱地抓頭發。


    “殺光所有人,最後隻有兩個人能安全回去,死的人神魂消散,再也回不到原來的肉身。”


    楚陽毫無感情地這樣說道,小魔頭身上一直有一種濃烈的蠻荒氣息,絕不能把他當做普通的娃娃看待。


    饒是從小放養,滿山折騰凶獸的小魔頭小臉也白了白。


    神魂消散呀,那自己就再也見不到阿公族長他們了。


    小魔頭唇紅齒白,秀氣如山川的眉毛快壓到雙目那裏,閃過完全與年齡不相稱的蠻悍。


    “誰不讓我回去,我就打死他。”


    楚陽看著野孩子,眼角跳了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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