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時分華燈初綻,青城中車水馬龍、紅塵斐然,街道上的行人遊人往來不斷,摩肩接踵、熱鬧非凡。


    五層高的酒樓裏燈火通明,紅燈籠、粉彩帶,將酒樓裝飾的無比浮誇,到處是食物的香氣和美酒的酒氣,賓客在觥籌交錯之間,化作滾滾紅塵中的一角喧囂。


    玲兒今年年方二八,是青城外一個山村裏的孩子,因為長相秀美,被買到這個酒樓裏做侍女。


    能買侍女,也說明這酒樓的生意實在不小。


    玲兒雖然遠離家鄉父母,但兩年多來,她也已經習慣了,在這裏雖說早起晚睡,十分辛苦,掌櫃領班也有些嚴厲,但難道在家裏就不用早出晚歸地幹農活嗎?


    何況在這酒樓中,不論吃住都已經比村子裏好上了太多。


    萬一哪個闊綽的客人手中要是有一點賞賜給她,就能抵得上家裏辛辛苦苦幹幾個月農活掙來的錢。


    最近幾天,玲兒都被分配到四樓,這裏有一個外麵來的客人,每天晚上都在“夢丹閣”大擺宴席,請的都是王家有頭有臉的人物。


    玲兒最喜歡有大人物來吃飯,因為這樣自己得到賞賜的概率也高,可惜她隻負責在廚房和各個包間之間送菜,每個包間裏還有一個年齡更大的姐妹,那個位置才是直接接觸客人的。


    這天晚上,那個外麵來的客人照例又點了一桌好菜,到了飯點,穿著王家製式服裝的人一個接一個進了夢丹閣,這一次和以往不同,其他幾人隱隱將一個少年簇擁在中間。


    “那個是王家的少爺,你們今晚都機靈點,誰得罪了,有你們苦頭吃!”掌櫃的親自把這一行人引進包間,出來後極為嚴肅地對幾個侍女說道。


    看著掌櫃的離去的背影,玲兒悄悄跟姐妹道:“那個就是王家少爺?長得也太醜了!”


    “你小聲點!”姐妹嚇了一跳,趕忙拉了一下她的衣角,但隨即也掩嘴輕笑,“確實不好看,大家族的少爺就長成這樣,也太掉價了。”


    另一個包間此時傳來吆喝聲,那個姐妹趕緊說道:“客人點菜了,我去看看。”說著便邁著小碎步、快速離去了。


    玲兒估計著夢丹閣的菜也快做好了,轉身向樓下廚房走去。


    走在樓梯上,迎麵撞上一個穿酒樓服侍的身影,玲兒的繡花鞋被踩了一腳,她有些嗔怒地抬起頭,想看看是誰這麽不小心。


    入眼是一個眉清目朗的少年,和她差不多年紀,五官標致、眉目如畫,眸子中熠熠生輝、星燦月朗,長相極為俊逸。玲兒何曾見到過這麽帥氣的少年,看到這張臉,怒氣頓時轉成文火,隨後煙消雲散。


    少年有些歉意地對她一笑,這一笑卻是讓玲兒臉色一紅,正想說話,對方卻是低下頭快步上樓了。


    “酒樓裏什麽時候招到這麽好看的男人了?”玲兒不禁感覺有些臉紅,呆立半天,才想到客人要的酒菜,急忙快步下樓。


    林嵐才不知道酒樓裏的少女對自己犯了花癡,他此時正藏身在四樓走廊拐角的一個暗處,靜靜等待著。


    這是他拿到潘百城的藥劑的第十天,也是他在這個酒樓裏摸底的第八天。


    這八=十天裏他白天在傭兵公會裏修煉,打木人樁或者修煉刀法,晚上則是在酒樓當中暗中摸底,在第六天時,他驚訝的發現,羅程竟然和王家的人搭上線了!


    自己的兩個仇家湊到了一起,林嵐不知道該說自己運氣好還是差。


    他在拐角的一個巨大的花瓶後麵蹲下,側耳聆聽著夢丹閣裏麵的動靜。


    “王少,多虧了你,明天一早我們就去公會要人,這下我看那個小子怎麽逃。”裏麵傳來羅程的聲音。


    林嵐讓謝平堯答應了王小東,隻庇護他十天,這樣不讓謝平堯承受太大壓力,也給他充足的準備時間。


    “動作一定要快,”王小東說道,“不要給他逃跑的機會,萬一又引來青沐那個瘋女人,我們就殺不了他了。”


    “不就是個青門的核心弟子嗎?我們殺人,她也攔得住?”羅程嗤笑一聲。


    “她可不是一個弟子那麽簡單......”王小東沒頭沒尾的來了一句,似乎對此諱莫如深,很快轉移話題,“先說好,抓到以後不能殺,我要一點一點折磨他,先斷他四肢,在一點一點敲碎他全身的骨頭......”


    “我隻要他最後的人頭,”羅程道,“其他的全憑王少做主。”


    “......”


    林嵐在外麵聽得神色逐漸冰寒,雙拳緊握。


    王小東如果不是主動找茬,他們隻是再普通不過的陌路之人。而就算口角幾句,互相看不爽,也不過是尋常衝突。


    林嵐從來就不是倚力恃武、和人逞勇鬥狠的人,就算是王小東主動對他出手,他也隻是想給他一個教訓罷了。


    但既然對方不依不饒地要置自己於死地,他也沒有手軟的理由。


    “既然這樣......那我把你們都殺了,也不過分吧......”


    玲兒上樓的腳步聲,打斷了林嵐的思緒,他躲在暗處全身緊繃,蓄勢待發。


    終於,在玲兒路過這個拐角的一刹那,林嵐一把捂住她的嘴,把她拉到暗處,同時另一隻手發力,穩穩地接過她手上的盤子,不讓東西灑出來。


    “老實點別出聲,否則我把你扒光了扔到樓下去!”林嵐目光陰森地威脅道。


    玲兒本就嚇了一跳,這一下更是渾身顫抖,眼角沁出眼淚來。


    “呃......你乖乖別動,我不會對你怎麽樣的。”林嵐不忍心,趕緊又說道。


    玲兒聽著這個不似成熟男人的聲音,回頭一看,竟然是在樓梯拐角遇到的那個俊美少年。


    她眼睛瞪大,驚懼交加。


    林嵐拔出狹刀,抵在她腰上,低聲吩咐道:“把盤子接過去。”


    玲兒照做。


    林嵐一手握刀,另一手掏出一個小瓷瓶,用牙咬掉塞子,道:“把酒壺打開。”


    玲兒依舊照做。


    林嵐將藥倒入酒中。雖說潘百城的藥劑效果不佳,但好在量管夠,這麽多人也夠用了。


    “放地上。”林嵐說道,一邊在懷裏摸出一捆繩子。


    片刻後,林嵐身上依舊穿著侍者的服裝,端著盛滿酒菜的盤子,麵帶微笑,大瓷瓶後麵是被五花大綁塞上嘴的玲兒。


    “乖乖在這裏呆著,我馬上就幫你解開。”林嵐說道,隨後又發狠威脅:“你要是敢弄出動靜引來別人,我第一個先殺了你!”


    玲兒瞪大了眼睛看著林嵐,拚命點頭。


    林嵐點點頭,深吸一口氣,向夢丹閣走去。


    進入包間和客人吃飯的桌子隔了一道屏風,每一個包間都會有一個專門的侍女在屏風後麵候著,隨時傳達客人的要求,拿進來的酒菜也由她端上桌。


    這便給了林嵐可操作的空間。


    輕敲了一下門,片刻後門開了,一個侍女的頭探出來,“怎麽這麽慢......咦,玲兒呢?你是誰?”


    “姐姐,”林嵐露出一個少年靦腆的笑容,“玲兒被掌櫃叫走了,我暫時幫她送一下四樓的酒菜。”


    “哦。”那侍女沒有多想,隻是忍不住在林嵐臉上多看了兩眼,這才接過盤子。


    她繞過屏風上菜了,裏麵傳來王家侍衛的叫罵聲,“媽的,酒怎麽這麽慢!”


    隨後是羅程的聲音,“王少,我點的他們這裏最好的酒,我們先幹一杯?”


    “給我滿上!”王小東尖細的聲音。


    接著便是一陣倒酒的聲音,林嵐側耳傾聽,一個一個數著。


    “八、九、十......一個不少。”這才放下了心。


    那侍女退了回來,看見林嵐不但沒有走,還進了屋子,不禁皺了皺眉,輕聲問道:“你怎麽還不走?”


    林嵐不等她反應,一柄狹刀便架到了她脖子上,另一隻手順勢捂住她的嘴,“別出聲。”


    屋裏傳來男人的粗聲喧嘩和敬酒、碰杯的聲音。


    片刻後,林嵐緩緩將刀從那個侍女脖子上拿下,並且把門打了開。


    時候到了。


    將那個侍女趕了出去,在心中默數,“五、四、三、二、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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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門外傳來那個侍女的高聲尖叫,她一邊向樓下跑去一邊大喊道:“救命啊!有刺客!”


    屏風後麵的談話聲登時一靜,隨後是一陣淩亂的拖椅子、拔刀的聲音。屏風將屋裏隔成了兩個部分,林嵐這一側沒有點燈,他們那一邊卻是燈火通明,通過屏風上的影子,林嵐將對方的動作看得清清楚楚。


    他看到一個人影向屏風外走來,深吸一口氣,將手放在了刀柄上。


    在一個王家侍衛走過來的一瞬間,林嵐猛然拔刀,在昏暗中化作一閃而逝的寒光,直取那人的咽喉。


    拔刀斬!


    那人還沒有意識到是怎麽回事,脖頸便噴出一道血線,身體軟綿綿地倒在地上。


    林嵐自得到那個羊皮卷的刀法至今已有一個半月,如今已經學得皮毛,也練成了那刀法中的第一式:拔刀斬。


    旁人爭鬥,越早拔刀越好,因為若是敵人已經出刀,自己的刀還在刀鞘中,無疑是輸了先機,高手過招,每一瞬間的失誤都可能導致落敗甚至死亡。


    但是這一招卻反其道而行之,講究敵方已經出刀,我卻隱忍不發,在對方沒有防備之間依靠拔刀的強大衝勢完成瞬殺。


    拔刀和出刀融合在一起。


    屏風後麵的人立刻就發現了情況,隨後傳來王小東尖細的聲音:“誰!”


    林嵐自然不答,在黑暗中化作一道黑影,以迅雷之勢衝向屏風後麵的王小東。


    王小東一左一右有兩個王家侍衛,見到一個黑衣人欺身而上,皆是麵色不變。作為侍衛他們受過專業的訓練,遇到刺客最首要的任務是保證自身不失去戰鬥力,從而保護雇主。


    因此遇到刺客時,第一時間要做的不是撲上去與其纏鬥,因為不清楚對方底細就上前拚鬥很容易吃虧,正確的做法是法元外放將其逼退,逐步試探。


    因此兩個侍衛第一時間想的便是調動法元,然而這一調動,卻發現自己體內的法元運轉此刻慢如龜爬,完全不聽自己的使喚,丹田處更是宛如被什麽力量凍結了一般,裏麵的法元被死死鎖住,完全不聽使喚。


    原本他們若是第一時間抽刀和林嵐對戰,就算自己會受傷也絕對能保下王小東,但這一調動法元的功夫卻讓他們露出了破綻。


    一愣神的功夫,林嵐毫不遲疑地手起刀落,兩人霎時身首異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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