霓裳一聲驚呼,被林嵐拉著落在下麵的城中,在一處茶幌前停下,幾條板凳舊木桌,大鍋裏香氣醇厚的豆漿、黏滋滋的煎糕、白麵皮上冒著油光的包子,還有各種小菜。


    霓裳一把甩開林嵐的手,正要警告他以後不許動不動牽自己,這食攤前的駝背老者,已經笑嗬嗬地招呼:“兩位大人,要吃早點麽?”


    “老人家,把新做的一樣都來一份。”林嵐興衝衝地坐下。


    霓裳隻好有些無所適從地坐到對麵,斜了林嵐一眼,搖頭,對他的“童心”表示無語。


    耀靈境的人了,吃什麽早點?


    就好像一個成年人偏回去玩幼童的玩具。


    她記得自己從丹元境開始就逐漸辟穀了,但有所食,也是辟穀丹或藥膳,這種幾乎是凡人的食物,隻存在於幼時的記憶。


    “我說了,這回出來,要你換個角度生活。”林嵐愉快地抓起包子咬了一大口。


    霓裳皺了皺眉,隻端起豆漿喝了一口。


    好香,多少年沒嚐過的味道了?


    她怔了怔,目光越過林嵐,看向周圍。


    這是一處小到不能再小的城鎮,可能比林嵐呆過的荊棘城、青城還要小。


    任何法玄以上的修士,路過恐怕都不會在此停留,因而那老頭看到他們兩個從天而降,才會叫聲“大人”。


    房屋裏有孩子們大聲嬉笑、大鬧追逐的聲音,木板車轔轔踩過,兩個路過的本地人在說著她聽不太懂的方言,一條花貓,臥在食攤旁,兩爪前伸,張嘴打了個哈欠。


    霓裳有些呆。


    她從出生就在大家族中,第一次出遠門離家時已經是可以禦空而行,何時見過這種“接地氣”的景象。


    可是,莫非,這才是占星海絕大部分人口的平民凡人,他們的生活?


    這些人,不過百年壽元,何其渺小,但是生活的色彩,好像一點也不比他們這些“超凡”要少,某種意義上,這些人的生活,隻不過是把“丹陣器訣”換成了柴米油鹽。


    同一片天空之下,卻像是隔了兩個世界一般。


    林嵐自是沒想到霓裳會有這般衝擊,他隻是想著,如果能帶她看看不同的景象,讓她感受,或許能夠抑製【卻情】。


    林嵐打了個飽嗝,“味道怎麽樣啊?”


    霓裳這才發覺,自己不知何時已經雙手捧著一個包子吃了起來,肉香刺激這味蕾,微燙。


    “還行吧。”


    林嵐看著這個高冷的冰山美女,雙手捧包子明明吃的正香,偏要裝作不屑一顧的樣子,活像一隻屈服於罐頭的貓咪。


    “現在你知道我不是要尋死了,你可以回去。”霓裳嚼著肉包,含糊不清的說道。


    “我回去作甚?”林嵐笑道,“你要尋長生機緣,我要尋你的芳心,我們各尋各的,兩不耽誤。”


    霓裳臉色一僵,有些結結巴巴地道:“災厄、災厄至此,我無心思慮男女之情,你說什麽都沒用。”


    林嵐一笑不答。


    霓裳直接慌了,盯著林嵐想等他再說點什麽,自己好態度更堅決地警告他一下,然而林嵐一直沉默到底了。


    好,好啊,那你就尋吧,我根本就沒有什麽芳心,尋得到算我輸!


    “吃完了沒啊,好歹也是耀靈境了,吃個早飯這麽慢啊?”林嵐敲了敲桌子。


    霓裳猛然驚醒。


    “催什麽催,誰讓你點這麽多的。”


    “沒讓你都吃完啊。”


    “人家辛苦做出來的。”


    林嵐搖搖頭,真香是吧?


    兩人回到飛舟上,白康從船艙探出頭來,麵色古怪,不知道這兩人是鬧哪樣,吃早飯?


    再度啟程,林嵐一日三餐開始一絲不苟,到了飯店必拉著霓裳找地方吃飯。


    經過了這一天早上後,霓裳也不拒絕。


    就這樣一連經過了數個州府。


    兩人進了一處樓閣,燈火昏暗,大紅泛紫的幕簾掛在走廊裏,台上,舞女的穿著露肩露背又露腰,一副水靈靈的妖嬌模樣。


    “你......帶我來這種地方作甚。”霓裳皺眉道。


    “一條街的酒樓都坐滿了啊,青樓也是酒樓,你沒來過,也是全新體驗嘛。”林嵐道,一旁濃妝豔抹的老鴇已經迎了上來。


    “這位公子......哎呦,好冷豔俊俏的姑娘,公子這是自帶佳人了?”


    霓裳聞言,忍不住看了林嵐一眼。


    這話好像是在說林嵐以前常來似的。


    “借你這吃點東西罷了。”林嵐也扯了扯嘴角,這一世的青樓教坊司他從沒來過,呸,前一世也沒來過。在鏢行的時候那些一般年紀娶不到媳婦的鏢師倒是青樓常客,時常聽他們講哪裏的哪位姑娘水潤可口......


    “好嘞,酒菜這就來,裏麵請~”老鴇熱情引路。


    青樓並非是隻做皮肉生意,你若隻在一樓聽曲看舞喝酒,那青樓就是勾欄,你若隻去樓上喝酒吃肉,那青樓就是酒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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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隻不過很少有人去了樓上還隻喝酒吃肉就是了......


    紅燭歌舞地,昏暗的燈火中,各處是偎紅倚翠的賓客推杯換盞,台上的絲竹音樂輕柔,卻充斥這撩撥人心的酥意。


    依偎在賓客們懷裏的姑娘們也在撩人,禁不住心癢的便已經低頭啃得滿嘴胭脂,手悄悄鑽進一副下擺的也大有人在。


    入眼盡是靡靡。


    霓裳沒有坐在林嵐身邊,而是在對麵正襟危坐,幾分無所適從、幾分警惕。


    “緊張什麽。”林嵐笑道。


    “你就是故意的。”霓裳低著頭,像是一個被迫妥協的孩子。


    “這條街的酒樓都滿了......”


    “也可以直接回去。”


    “那你自己也沒有走的意思啊。”林嵐笑道。


    霓裳有惱羞成怒的趨勢,林嵐趕忙伸出雙手,半安撫、半投降狀,“好好,我是故意的,我錯了。”


    霓裳撇嘴。


    “登徒子。”


    酒菜上來了,林嵐給霓裳倒了一杯酒。


    “不喝。”


    “嚐嚐。”


    霓裳輕啜了一口,看著酒液蕩漾在杯盞中,在燈燭下泛著炫麗的微光。


    林嵐饒有興致地看著霓裳。


    總感覺這妞越來越萌了。


    明明一直臭著張臉,但就是那種什麽東西都偏要先拒絕一下,偏要等自己再三推介才裝作勉為其難試一下的樣子,實在很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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