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四點多從蘇州出發,到達青都已接近晚上十點,夢初拖著箱子尋找南出口,她一個人把行李拎上電梯,動作稍顯艱難。快出站的時候仰著脖子踮起腳向前探了一眼,有一個人在出站口等待,大晚上出於警惕抓緊拉杆,是個男人。不知道為什麽,今晚這個出站口的人很少,間隔不過一分鍾,原先走在前麵的人早就消失的無影無蹤,她似乎成了最後一個出站的乘客,想想真有些害怕。


    壯膽低著頭往前走,夜風吹進脖子,頭發蹭在脖頸癢癢的,很小幅度的抬眼用餘光瞥見紅綠燈口還有過客穿行,這才放心長籲一口氣。


    “許夢初?”


    懷疑的語氣,聲音聽著挺熟,轉頭時手還抓著行李箱,站在樓梯口的竟然是柏晁。想掄起拳頭暴揍一頓的衝動,深呼吸忍下了,出於善待車夫的人類美德。沒有多想,倒退幾步回到柏晁身邊:“你要來也不提前跟我說一聲,大半夜這種驚喜都快成驚嚇了。”


    “就你一個人?”


    “是啊,宋靳然說他要去廣州。”夢初皺了皺眉感覺疑惑,柏晁的反應好像慢了幾拍,不太符合他一貫的作風,“你不是去了香港,什麽時候回來的?”


    “哦,是啊,我們公司要跟廣州一家科技公司合作,年底前出一款體育項目的手遊,”柏晁衝夢初笑了笑,“我就過去簽個字,昨天下午就回了。”


    一個語氣助詞修飾著遲疑,斷的不恰當也就印證了夢初的自作多情,柏晁並不知道她乘坐高鐵的班次。真後悔沒提前預約打車,不然出站就能坐上車回家,祈禱趕緊來輛出租車。


    “柏哥不好意思,剛才找錯了出口,來來回回繞了一大圈,久等了。”


    走路帶風的清瘦少年氣喘籲籲的跑來,開始隻覺得那人特別高,走近後借著昏黃光線夢初才看清五官,單眼皮還帶點嬰兒肥的包子氣,真像韓劇裏的花樣美男。這人除了行李箱,肩上還背著一個枚紅色大包,看形狀不像裝普通行李的,應該是什麽樂器,這個顏色還真是——特別嬌豔。回過神,夢初就知道這位花美男就是小奶狗等的人。


    “柏哥,你女朋友嗎?”花美男問。


    夢初搖頭:“當然不是,我也是剛到站,出來湊巧碰到就聊了幾句,不耽誤你們車來了我就走。”


    花美男俯身:“美女這麽巧,我們不會是同一班高鐵吧,我從上海出發。”


    上海到青都的高鐵途徑蘇州站,夢初點點頭:“應該是吧,我在蘇州上車。”


    花美男露出牙齒開心地笑著,一手抓著包:“緣分哪!”


    這麽龐大的身軀,她倍感壓力,粗俗的形容大長腿是對帥氣的褻瀆,眼前這位無論從身高還是外貌簡直就是漫畫中走出的美少年。


    被晾在一旁的人耐著性子聽著膚淺的對白,看你們還能聊到什麽時候,聽到某劍客感歎緣分他打了個哈欠,聽不下去:“我先送你回家。”


    夢初看著柏晁,眨了眨眼睛:“不用,你先送他,我打車很方便。”


    “那怎麽行,這月黑風高你一個女孩子多危險,”花美男挺拔的站直,拍了拍肩上的大包,“我有劍,保護你。”


    由衷地佩服,不止韓係花美男還是二次元畫風,身上背把老大爺晨練的尚方寶劍難怪找那麽大個背包護著,能過高鐵安檢該不是靠著那張臉。大晚上,她跟小奶狗也就隨口一聲客套,虛偽過頭會吃苦頭,乖乖坐進車,花美男非常紳士地幫忙把行李放到後備箱。


    啟動前,柏晁開了下燈,用餘光格外鄙視地橫眉冷對花美男。夢初不好意思看了一眼旁邊的美少年,從此以後柏晁不算奶,從皮膚的白皙嫩滑判斷,這位凝脂白玉更似牛奶,新鮮的有機純牛奶。


    美少年一手撐著腦袋眼神毫不避諱地盯著夢初,他的大長腿占了大半位置:“姑娘,你就沒什麽要問我?”


    她很認真的思考,衡量底線:“你多高?”


    “不高,191。”


    夢初無語,她承認大家身高都差不離,一米多點兩米不到。


    “換我問你,姑娘你結婚了嗎?”


    劍客都愛武俠劇,她忍!緊著嗓子回答:“沒有,我看上去像已婚婦女嗎?”


    “當然不是,這麽好看的姑娘我怕太搶手已經被人訂走了,你有男朋友嗎?”


    “池韶昀!”柏晁的仁慈被無聊的對白耗盡,“小小年紀不學好,人家比你大,你給我好好訓練,還想不想進國家隊。”


    太極劍還是奧運項目?夢初不太了解,難道08年奧運過後新增項目,手指敲了敲額頭,智商終於上線:“你是擊劍隊的?”


    “是啊!”美少年昂起脖子,一臉驕傲,“今年的全國擊劍冠軍賽,男子個人花劍亞軍就是我。”


    柏晁嗤笑:“一個還沒進入國家隊集訓名單的省擊劍隊運動員還好意思拿這點成績炫耀,你以為是我們乒乓球,拿全國冠軍比世界冠軍還難。”


    “柏哥,你不要欺人太甚。”美少年悲壯臉。


    “你幾歲?”夢初問美少年。


    少年轉頭,露著笑臉:“20歲,我叫池韶昀,千萬記住。”


    夢初點點頭,鐵了心跟柏晁唱反調:“你今年拿了獎說不定就能進明年年初的國家隊集訓名單,我頂你。”


    “姑娘,有你這句話,我一定會加倍努力的。”


    柏晁連冷嘲熱諷的興致都沒了,他應該直接把車開到話劇院門口,這倆人在別的行業奮鬥真是人才浪費。


    ——


    車子停在小區門口,池少年延續紳士品格,熱情地下車幫著拿行李,惹得夢初一陣不好意思,她沒那麽嬌貴。


    柏晁坐在車裏,看到有人推著兩個大箱子從小區出來,他趴在方向盤上壓低了身體仔細看著,不小心按到了喇叭。車外池韶昀忍不住罵了一句,還不忘叮囑夢初看路。這一點夢初都要感歎,暖男乃先天因素,僅靠後天培養容易落入油滑,美少年屬於前者。


    “那人是你朋友嗎?挺眼熟的。”


    冷不丁的冒出一句,許夢初被柏晁嚇了一跳,就差沒喊出聲,礙於池韶昀在場,不能教壞小孩子她輕聲罵了一句:“你不是在車裏嗎?想嚇死人啊!”生氣的時候無意識翻了個白眼,她不知道池韶昀還是目睹了全部過程。順著柏晁的視線,她往小區門口望:“覃兒?我最好的朋友,漂亮吧,當演員的,回頭我把她演的電視介紹給你。”


    夢初拉著箱子迎上去,覃意都快虛脫了,看到夢初徹底釋放地把嘴噘的老高:“發你短信不回,電話又不接,等的姐姐心都碎了。別看我,上次走的時候沒拿鑰匙行不行。”


    “你等不到我就先回家啊,如果我今天沒回來,你還打算等一晚上。”


    “那倒不會,我找附近的賓館打發一夜。”覃意打了個哈欠,催著夢初,“趕快回去吧,我都要累死了。今早提前去了機場,竟然跟我說飛機一個小時前就飛了,活了這麽多年隻聽說飛機晚點還是頭一回碰見提前飛的,好不容易搶到一張火車票,我這一天都多一秒就要被折騰死了。”


    兩人挽著手往住宅樓走,覃意不說她就不問。走了一小段路,恍然想起還沒和柏晁他們說聲再見,應該走了吧,她還是回頭看了一眼,沒想到柏晁就在後麵跟著。突然地刹車,覃意也隻好轉身,麵色憔悴。燈光下漸漸看清柏晁的臉,她很快想起許多天前的事,立即原地滿血複活:“又是你,你丫還真夠執著。”


    柏晁的口型想說些什麽,無奈擺了擺手:“兩人三件行李不好拿,我送你們上去,你弟弟在嗎?”柏晁不會說,他挺怕那冷麵小子的。


    “他發我短信說回學校了,不用,我們能拿。”覃意往柏晁手上拍了一記,在安靜的夜晚顯得特別響亮。


    小時候拿拍子手型不對挨過打,女人的殘-暴好嚇人:“你們住的公寓連個電梯都沒,拎到樓上手吃得消嗎?”


    你一言我一語,兩人說話語氣都衝,再對峙下去樓上大媽都該潑冷水了:“難得小白這麽熱情,我們就成全他,來來來,拿著搬上去吧。”夢初將自己的箱子推給他。


    柏晁沒接,推了另一個覃意的行李箱,酷酷地說:“沒說幫你搬。”


    世風日下世態炎涼,小奶狗變身白眼狼。


    池韶昀跑過來搶過夢初的箱子,嘴角露出可愛的小虎牙:“我幫你。”


    美少年帶走了剩餘兩個箱子,夢初心有餘悸,讓年輕人幹重活會影響他成長發育。拉著覃意想追上去,卻一把被覃姑娘拽住:“那人誰啊?”


    “認識不超過一個小時,聽說是擊劍隊的,帥哥都上交給國-家了,您瞧瞧那一個個都不比娛樂圈的演員差。”


    覃意抓狂:“我說那個姓柏的到底是誰,腦子沒毛病吧,這一次次整的哪一出啊。”她在原地跺腳,抓著頭發宣泄了一陣,終於恢複淡定,“擊劍麵罩能美容嗎?那小子細皮嫩肉真夠可以,將來退役了可以進我們圈子,要不是長得高說是女的我都信。”


    ——


    沒喝上一杯茶就被趕了出來,柏晁心中無比鬱悶,回到車裏連握了幾次拳頭,如果不是池韶昀在後麵,他都想喊幾嗓子。


    事實上池韶昀正一臉花癡沒空搭理,他抿著嘴滿足的搖頭晃腦,一會兒又神經兮兮地笑著:“我最喜歡漂亮姑娘。”


    “你說哪個?”柏晁冷靜地問。


    池韶昀拍大腿:“要死,我都沒給漂亮姑娘留給手機號。沒事,小白你有她號碼吧,就剛才坐我旁邊哪個漂亮姑娘,你喜歡那個我可沒興趣,太粗魯了。”


    “誰說我喜歡她?沒大沒小,誰是小白。”車內立刻安靜,池韶昀挑了挑眉裝作什麽都不知道,柏晁更抓狂,大聲喊了句:“回家。”


    ——


    這一晚上,兩個各懷心事的人都無睡意,聽到雨水拍打窗戶滴滴答答的響聲,覃意打開臥室的門,發現夢初窩在客廳沙發手裏捧著一杯熱牛奶,無聲電視是唯一的光亮。


    “愛上一個人需要多久?”覃意靠在夢初身上問。


    兩個人蜷縮在同一條毛毯裏,為什麽天突然涼了,悄無聲息。道不明的才是愛情,意識到愛情發生的一刻都會懵:“如果剛好是你喜歡的類型,可能很短,等你仔細回憶相遇的細節,就會說有可能是一見鍾情。後來日久更深情,你更相信當初就是一見傾心。”繞了幾句,她自己也糊塗了。


    “愛上另一個人需要多久?”覃意又問。


    “分手?離婚?或者其他的分開因素?這個問題很難答,”夢初咬了咬嘴唇,“我不相信有人能夠愛上兩個人,如果真的存在,那一定是他變心更愛另一個人。”


    覃意沒吭聲,閉上眼睛輕輕呼吸著。


    兩個腦袋貼在一起:“覃兒,回房間睡吧,我們倆保持這樣的姿勢待一晚上明早就是廢人了。”


    “上官則煬和宋靳然,你更喜歡哪一個?”覃意說話的聲音像是貓咪沉重的呼吸聲。


    在生活遭遇重大變故的時候,上官則煬是她大的依靠,曾想依賴一輩子的人,親情、友情還是愛情?從頭到尾都和愛情無關,她誤會了自己的情感,繞了大圈就尷尬了回憶。


    “這不是我能選擇的,你們說的對,他們倆我可高攀不起,放心吧,宋靳然喜歡葉秋,上官喜歡宋靳知,”夢初嘴角掛著笑,看不出一點難過,“還是那個炸油條的小哥最適合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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