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襲紅色羊絨大衣在冷色調的人群中格外嬌豔出挑,應該是消瘦蒼白的緣故,笑意盈盈的清麗模樣更是楚楚動人。路僉站在原地感歎,太久不見會產生特殊的驚豔,就連自己也會突然閃現幾個瞬間的陶醉,就不信徐靳忱沒有一丁點兒動心,如果那小子在相親前先一步遇見舊人,此時會不會念念不忘。


    “令公子,好久不見啊!”


    充滿年代感的稱呼,程子令抱緊手中的花束仰頭微笑,遇見重要的故人總是格外驚喜。“六千!你怎麽在這?”她側過身子向後探望:“一個人?”


    路僉點頭:“你覺得我會跟誰在一起?”收斂了壞笑,故作正經地說:“咱倆差不多有七年……不,沒那麽久,中間好像見過,五六年沒看見你了,除了穿的成熟……變得溫婉動人,還跟以前一樣漂亮。什麽時候回來的,這次是打算常住還是就過年住一陣?”


    關於接下來的安排,連她自己都沒想過:“大概會多住一段時間吧。”依照大哥的性子,一定不會讓她再度離鄉,她低著頭暗暗想著。


    “那可得抓緊機會好好敘舊,令公子能否賞臉陪我喝個咖啡,我一個大男人逛商場挺奇怪的。別誤會,我這不剛出差回來,衣服沒帶夠總不能穿……”他笑了笑,忍住沒提及大主播,“你要是不願意跟我麵對麵坐著,不如幫忙看看買什麽款式比較適合。”


    敘舊!所謂舊交,不外乎陳芝麻爛穀子的破事再次鞭屍於光天化日之下。可是,陪他逛街更奇怪。哎!他們之間的話題勢必圍繞徐靳忱展開,往事不堪回首。子令躲避著目光,眉心緊蹙,默默衡量對方拋出的尷尬指數:“還是喝咖啡吧。”


    “其實今天早上我就在機場看見你了,不敢確定就沒好意思打招呼。”他當然不能說,那是誤會你跟你親哥的關係。


    “是嗎,真巧啊。”拚演技,她就差個小金人。看了六千一眼,對方像在等待一個解釋,徐主播在避嫌這方麵做得很透徹,都沒告訴最好的哥們兒她和兆軒的關係。早晨送的是照顧兆軒許多年的袁姨,這一走全家都得餓肚子,兆軒就差在機場哭著大喊“''”.”


    半杯咖啡過後,路僉終於承認,他們之間能打破沉默必須打開天窗說亮話,也就是毫不避諱的提起大學時代,一定有徐靳忱參與的青春歲月。“令公子,你這名還是我取的,人生多奇妙哪,咱們明明不是同一所大學,能在千萬人之中相識那是多大的緣分。當然不是咱倆有緣,是公子您跟我家老徐有緣。我還是很佩服你的,居然能在體育館高喊……生孩子。”


    哪壺不開提哪壺,明明別人比她先喊過!徐靳忱,我要和你生孩子。太瘋狂了,要不是為了大閘蟹,她絕不會跟室友打賭,做出那麽丟人現眼的蠢事。


    六千(自認為)非常識趣的忽略了男主角的名字,回想起當時的連鎖反應都覺得好笑。徐靳忱高中的時候參加過國內著名的文學大賽,拿過兩屆一等獎,大一那年還出過一本長篇小說,後來又在大學生國際演講比賽斬獲亞洲區冠軍。最關鍵,女生眼中最鍾意的模特身材偶像劇明星長相,才華橫溢還能靠臉吃飯,不成風雲人物都難。鑒於徐靳忱孤傲冷峻的性格,追求他的女生雖是絡繹不絕也隻敢走內斂知性路線。誰知被鄰校程子令那麽一鬧,f大女生瞬間充滿危機感,無數女生前仆後繼而來隻問一句:“徐靳忱,你到底跟她生還是跟我生?”


    第一次遇見徐靳忱?太遙遠的回憶,他太特別,就連喜歡的運動項目在大學校園裏都屬特立獨行。按常理推算,更能激發女性荷爾蒙的應該是籃球、遊泳之類的愛情激素,上世紀流行的乒乓球似乎難以令人意亂情迷。話說回來,由於身高優勢他在其他運動項目上也是出類拔萃,用當下流行的話比喻,可稱作行走的荷爾蒙。對於女性而言,運動項目並沒有那麽重要,大多數女性觀看體育賽事通常從臉開始,哪怕徐靳忱喜歡跳皮筋,愛慕他的女生也會驚呼這個男生真可愛。那會兒幾個女生也討論過,徐靳忱的身高還是適合籃球和遊泳甚至跨欄,在乒乓球上摻一腳肯定是變著法吸引女生。可惜當時的程子令沒有收到小道消息,根本不知道徐靳忱跟國乒手肖漾的那層關係。


    “vasospressin.”


    “va……,”路僉嚐試著複述,佶屈聱牙,不知所雲,即便他不願承認模仿能力中下。


    程子令笑笑,聽說荷爾蒙中有一種叫做內啡肽的物質,能讓人在轟轟烈烈的愛過之後逐漸平靜,大概是內啡肽供量不足才會陷入*奪魄。“中文翻譯就是後葉加壓素,一種會讓人感覺良好的荷爾蒙,控製愛情忠誠的關鍵因素。一旦體內的vasospressin消退,那些人就會另求新歡享受激素高分泌帶來的愉悅興奮。”


    “你說的太深奧,我智商不夠。不過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想說老徐和你分開很大程度是由於對方心理原因引發的生理反應,因為他天生缺乏忠誠,喜新厭舊。”兩個人分開,總有一方會想方設法找尋愛情破裂的緣由,用科學原理解釋愛情,是該崇拜女人對於愛情的鑽研能當成課題研究,還是執迷不悟本身就是一種愚蠢。嘲諷還是憐憫,他忍不住質問,“程子令,你覺得老徐愛你嗎?”


    她笑的無辜,不免覺得淒涼。這個問題在她心裏糾葛多年,不是沒有答案,現在連路僉都問出口,刻意提醒其實不必:“我曾經愛過他,這點不承認不行。往後日子還長著呢,別指著我會吊死在一棵樹上,我既然回來了也不怕哪天狹路相逢,不就是個前任嗎?哦,也可能是前任的前任的前任。”


    他們倆無冤無仇,沒必要一見麵就水火不容,路僉清了清嗓子,佯裝出輕鬆的笑臉,漫不經心地說:“令公子我可聽說你們倆結婚前就牽了個小手?”


    此話一出,程子令臉上有些哭笑不得,又氣惱徐靳忱太不要臉,這種事也敢攤到桌麵上說。


    “你和靳忱……”看到程子令瞪了一眼,六千連連改口:“是我家老徐當初年輕力壯身體良好,令公子連荷爾蒙都研究的這麽透徹,就應該了解正常男人……你懂得啊,現代飲食男女談感情會存在比友情還純潔的愛情,你就沒有懷疑?”


    “他喜歡女人,我很確定。”非常確定,毋庸置疑,他的身邊已經有了新的伴侶,並且很快升級成為父親。


    路僉搖頭歎氣:“我以為你挺聰明的,果然藝術生容易腦子短路。”


    “他不喜歡我,我知道。”不想承認罷了,子令恨恨地喝了口咖啡,放下杯子時用了點勁兒,袖口不慎粘上幾滴咖啡,“我一會兒還有事,先走了。”


    “別呀,咱好不容易見一麵。剛才話說重了,這不剛好午飯時間我請客給令公子賠罪。”路僉嬉皮笑臉地說。


    子令搖搖頭,臉上笑容輕鬆:“今天真有事兒,午飯有人請就不勞六公子破費,下回再約。”


    一聽六公子這個尊稱路僉滿臉黑線,也知道剛才那些話程子令沒放在心上,繼續嘻嘻哈哈的糊弄著:“我這個僉字還有個官名叫僉事,正三正四品官位擱現在好歹也算個科長,不許喊六公子,不知道的以為我這身價隻值六千,早告訴你要喊四爺,王者之氣。”看著程子令起身,路僉邊說邊往沙發椅上躺,純大老爺們坐姿,就差翹個二郎腿,“約你的不會是老徐吧,把我一個人撂這兒還騙我說去相親。”


    打個巴掌給個棗,霎時的心情難以言喻。誤會?明知她回來還跑去相親,那都是一個意思。憋著股氣不易發作,原打算拿包的手指轉了個方向,拿起咖啡杯一口悶:“多慮了,我跟他見麵隻有怨沒有緣,八字不合命理相克還真沒必要再攪和到一塊兒。”


    ——


    相親,漢族婚俗禮節之一,古人所言男家擇日備酒禮詣女家,或借園圃,或湖舫內,兩親相見。


    信與不信,擺在眼前就成了不得不信。程子令難以接受汪老大給她安排的飯局竟是相親,要不是對方帶了母親她還抱有一絲僥幸。小夥姓白,長相斯文,部分女青年動心的類型。咽了咽口水,白家媽媽正麵無表情以審視的目光犀利剖開她的偽裝,從來不知道相親會是針尖對麥芒的大戰。


    她一句話都說不出口,隻好端了杯茶掩飾尷尬,餘光瞟到袖口的咖啡漬,非常難堪的皺了皺眉。不想徒增尷尬,也不想給汪老大丟人,子令正準備脫下外套,那方打破了沉默,不得已縮回手。


    “程小姐能說說為什麽離婚?”


    程子令抬眼就迎上白母銳利的眼神,心裏微微發寒,這人倒是一點兒都不忌憚汪老大,開口就不給她留台階。原想著白小哥是年輕人,總會留幾分薄麵,沒想到那雙眼睛也寫著程子令你坦白從寬抗拒從嚴。


    “不好意思,我不習慣談論過去的感情。”是,她結過婚,徐靳忱是她前夫,這層關係直到離婚才讓家人知曉。


    “並不是我對離過婚的女人有偏見,隻是我兒子是老實人,別說離婚談戀愛都沒有過。”她的目光落在那灘咖啡漬上,“作為母親我對兒媳的要求就是清白人家溫順的姑娘,我這人傳統,相夫教子照顧好家庭是女人的本分。”


    程子令的臉上那點笑裝得辛苦,一口清白一句姑娘,明裏暗裏就是瞧不上她離過婚。壓根兒就沒看上她兒子,何必在她麵前自作多情,最苦的是她自己,為什麽要傻乎乎的坐這挨批。這人要不是汪老大介紹,真恨不得掀桌走人,這會兒還得忍著不悅低聲下氣地說:“伯母,咱今天坐在這兒,你早知道我那點兒過去,既然知道又何必答應相親這事。我這有過婚史的過去讓您心裏不痛快,也不是喝杯茶就能讓你擠兌的。”發誓,心裏已經問候她祖宗。


    一股腦兒說完這些母子兩臉色更難看了,白小夥扯著笑說:“程小姐別生氣,我媽就是說話直白,她這人刀子嘴豆腐心。”


    “不好意思我遲到了。”穿著天藍色大衣的年輕女人小跑到包廂內,看見程子令時明顯愣了。


    這間茶室所用的湘簾能若影若現看到外麵,剛才全身心投入在爭論中,程子令沒有往外看,這會兒有人進來簾子推開的瞬間瞥到外側站著的身影。隻是一眼,心裏微小反應,幾乎猜到他已經聽到全部對話。她又看了眼進來的女人,開始懷疑自己走錯了包廂,看了一眼桌號,太尷尬,早就應該想到汪老大怎麽會介紹這樣的人。白挨一場罵,她真是何苦呢,看見外頭那人還沒走,她笑了笑:“伯母,忘了告訴你,我是結過婚,但你也別欺負寡婦。”


    “你?”白母驚訝。


    子令低頭悲傷,眾人都沉默了,似是惋惜。她又往外看了一眼,那人已經走開,這才站起身,滿臉愧疚:“我好像走錯地方了,不過伯母容我再說一句。誰結婚的時候會想到有一天婚姻破裂,祝你們好運。對了,美女你叫什麽名字?”


    “程誌玲。”


    走出包間不自覺的環顧四周,是她自作多情了。


    “hi,妹妹,你讓哥哥我等的好苦啊!”


    他站的位置正是該進的包廂,程子令一臉失望:“怎麽又是你!我去,不會讓我跟你……”她都沒臉往下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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