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虞謠看到白雅瑟趁著女先生開始講課之前向著白雅書說了幾句話,因著隔了些距離的緣故所以聽不大清楚,不過想也知道是昨日那事的後續。往日都是夏冰陪著白雅瑟過來的,今日卻換了另一個侍女,看來夏冰是被白雅瑟給好好地罰了一通。


    虞謠看著白雅瑟的神情,覺得這白家二姑娘將來長大了隻怕前途不可限量,畢竟她小小年紀就能有如此成算了。若虞謠與她一個年紀,絕對是要被她給哄了過去的,可前世現世加起來,虞謠活了有三十餘年了,又怎麽會被她輕易騙了呢?


    若她真的為著夏冰的所作所為愧疚,就該帶著夏冰前去風荷院道歉,而不是自行處罰了她,而後趁著這麽點兒時間用幾句不痛不癢的話打發了白雅書。虞謠能夠猜出她的心思,她仍是要庇護著自己的人,就算夏冰犯了錯也不許旁人多說什麽。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白雅瑟甚至不覺得夏冰做的有什麽不對,就算是錯,也是錯在了被旁人挑出了刺。


    白雅書淡然地點了點頭,像是並沒有將此事放在心上一般,說了句“無妨”便掀開了桌上擺著的書開始溫習昨日的功課。虞謠見此不由地笑了笑,四姑娘這以不變應萬變的性子倒是頗符合她的審美。她知道白雅書是個心中有成算的人,隻不過不會表現在臉上罷了,這點讓她都有些佩服了。


    經此一事,長房那邊的下人再也不敢仗勢欺人,無論做什麽都多了些顧忌。


    顧嬤嬤後來知曉了此事,讚許地點了點頭,也就過了。


    等到八月初,李氏到了京中已經快有一年了,也終於接下了一個請帖。


    初來京城之時諸事忙碌,她也一直托病不出,所以相熟的人家遞請帖過來她也隻能推拒掉,婚喪諸事不過派人送卻禮品罷了。可如今各種事情都開始走上正軌,李氏再怎麽懶怠也不能一直閉門不出,借著這次機會帶著白雅書出門赴邀約。其實按著她的性格,的確是不大喜歡京中這些夫人間的來往應酬,但顧嬤嬤用一句話便讓她無法再躲懶。


    顧嬤嬤說:“如今四姑娘一日日地長大了,您若不肯與京中諸位夫人交際應酬,將來為姑娘挑選夫婿之時要如何呢?難道任憑老爺為姑娘指一個婚事嗎?”


    李氏將白雅書看得比什麽都重,當即便聽了顧嬤嬤的勸告。虞謠覺得白雅書現下這年紀並不用急著議婚,可的確是應該慢慢看起來了,至少將來能選個知根知底的夫婿。


    虞謠一想到古代的婚嫁年齡便有些發怵,大多女孩子過了十二歲便可以成婚了,這點委實讓她有些接受無能。不過還好她沒什麽約束,更不用聽什麽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然可真是要了命了。


    一旦接了一個請帖,便有旁的陸續到來了。


    虞謠恍惚覺得八月的一半時候都在出門應酬,還好她與翡翠經常是輪流跟著去的,讓她有了些喘息的餘地。她覺著這些夫人真是閑得慌,不然怎麽能找出那麽多名目開各種宴會呢?


    等到八月底,終於迎來了最後一場宴會。這次天氣十分炎熱,虞謠一度懷疑已經到了大街上能煎蛋的地步,按理來說此次該翡翠隨著出門了,但翡翠家中剛巧有了些變故,虞謠便隻能硬著頭皮頂了上去。


    此次宴會與旁的有所不同。


    帝師孟凱之告老還鄉,陛下準許了他的請求,卻執意要在他離京之前為他辦一場七十大壽的壽誕,吩咐文武百官都要前去。前廳宴請百官,後|庭宴請女眷。


    虞謠並不記得原書中曾經提到過這次宴會,按著原書的走向,殷虞謠此時隻怕還在秦州的青樓之中沉淪,此次宴會與她自然是沒有什麽幹係的,所以沒被提到似乎也是情理之中。可話雖如此,她卻仍覺得有些不對。


    她仔細地在腦海中搜尋了一下有關孟凱之的消息,等到馬車停在帝師府前之時總算想起來最關鍵的一點,曆經三朝的元老、擔任帝師的顧愷之最後根本沒有活著出京城!


    虞謠亦步亦趨地跟在白雅書身後,由著帝師府的侍女將她們引至後|庭落座,腦中不斷回憶著與此相關的消息。


    宴會開始之前,前廳傳來消息,禦駕駕臨。


    那麽一瞬間,虞謠終於將腦中那些碎片似的信息拚湊了出來,得到了一個讓她目瞪口呆的答案。


    在這場餞別宴之上,有刺客密謀許久襲擊聖駕。帝師顧愷之以身擋劍,為救駕而亡,而年輕的帝王雖僥幸逃過了一劫,但卻仍舊中了一劍,劍上染的慢性毒|藥並未被太醫發覺,就那麽埋在了他體內。而這種毒|藥導致了他後來的陰晴不定,多疑易怒,殷虞謠與秦修正是借著這毒|藥控製了他,得以把持朝政數十年。


    原書之中從未正麵描寫過此次宴會,但種種事情拚湊出來卻不難還原出當年的真相。


    想通這一點後,虞謠皺了皺眉,她並不知道那場聲勢浩大的刺殺之中究竟有沒有旁人的傷亡,如果有的話,又有多少人傷亡?當然,她最關心的一點是,她今日能否或者走出這帝師府,而不被殃及池魚?


    虞謠的確有試著想過阻止這場刺殺,可她很快便放棄了這一幼稚的想法。她對此事的內情幾乎算得上一無所知,就算想做些什麽也是無能為力的,更何況若此事真的做成了,那對於原書劇情的影響幾乎是毀滅性的。她現下唯一的優勢就是比旁人多知道一些罷了,如果劇情因為她的舉動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那麽她便會喪失自己僅有的籌碼,被迫卷入完全陌生的爭鬥之中。


    想來想去,虞謠都沒想出一個合理的解決方法,最終也隻能認命地順應自流,她知道的再多也抵不過能做的太少。好在此次刺殺應當是集中在帝王所在的前廳,影響到後園女眷的幾率很小。她已經打定了主意,一旦發現事情不對,馬上帶著白雅書與李氏逃命。


    虞謠心心念念不久以後將要發生的災禍,卻沒看到近在眼前的災禍——她被人推了一把。


    宴會開始之前,女眷們都在帝師府的花園中賞花閑聊,孟夫人坐在不遠處的扶椅之上歇息,身旁坐著的也都是些身份貴重的世家夫人、小姐。


    李氏自知身份不夠,也不上前去自找沒臉,隻帶著白雅書在蓮花池邊看花。此次宴會聲勢浩大,白老夫人竟也不畏辛苦地一並趕來了,還帶上了長房的三位姑娘,因著白老爺子在世之時曾做出些功績,她也蔭封為從四品的誥命夫人,所以此次前來倒也算不得突兀,隻是非要帶上長房的孫女兒便有些過了,隻不過這種時候也沒人細究罷了。


    各府女眷偶爾會帶來些新奇的玩意,直接獻給孟夫人看,平蕪郡主不知從何處找來了上好的紅珊瑚,當做寶貝一樣帶了過來,命著侍女一路捧著來了後園。那紅珊瑚極精致,眾人紛紛避讓,生怕一不小心磕了碰了。


    虞謠見著那侍女越走越近,便也像著旁人一般想要後退兩步,誰料還未等她退後,竟有人在她背後狠狠地推了她一把,她隨即便跌了出去。


    虞謠的反應很快,立即反手抓了她身後那人一把,幾乎將她手上的皮都給摳下來一層。可就算如此,她還是跌在了石子路上。捧著紅珊瑚的侍女受了驚嚇,連忙後退半步,撞上了身後的平蕪郡主。


    但因為虞謠反手抓的那一把給她爭取了一點時間,使得侍女未曾慌亂地撞上來,一番雞飛狗跳的折騰後,紅珊瑚至少保住了。


    虞謠看著事情不妙,還未等平蕪郡主開口,立即跪在她麵前磕頭請罪:“奴婢罪該萬死,郡主寬宏大量,請您放奴婢一條生路。”


    平蕪郡主還未說出口的話被她硬生生堵了回去,見她已經卑賤至此地磕頭請罪,甚至已經磕破了頭,石子路上染了斑斑血跡,心中的怒火方才消了些許。但縱然如此,平蕪郡主還是沒準備輕而易舉地放過她,抬手指了一處地方:“今日是帝師的壽辰,我不與你計較。去那兒跪著吧,等到宴會結束再起來。”


    平蕪郡主所指的地方沒有絲毫遮攔,正對著炎炎烈日,再加上今日的可怕的溫度,幾乎讓虞謠懷疑自己能不能撐過去。而且那裏是來後園的必經之路,所有人都會看到她的醜態,著實是懲罰人的好法子。


    但虞謠還是鬆了口氣,艱難地起身走向平蕪郡主指定的地方。


    虞謠很清楚有人推了自己一把,而且自己還在她手上留了幾道痕跡,若是想將那人找出來的話並不是什麽難事。可她知道當時並不是合適的時機,一旦她說出此事,平蕪郡主隻會以為她在找借口攀咬,就算郡主信了她的說辭找出了那人,隻怕兩人會一道遭受更嚴酷的處罰罷了。虞謠不介意拉著那人去死,可如果能活,她還是想要自己先活下去,而後再慢慢找那人算賬。


    此事絕對沒完。


    虞謠很清楚平蕪郡主的性格,按著原書裏的描述,她敏感而又刻薄,喜歡享受那種高高在上的感覺,所以她方才才會選擇那樣一種方法來賠罪,滿足平蕪郡主的心理,換自己一條活路。


    虞謠咬了咬牙,跪在了烈日之下。


    從她來到這個時代以來,竟也算得上“一帆風順”,至少在需要的時候總會有貴人相助,在加上她自己那點先知的能耐和小聰明,以至於她幾乎沒感受過這種被算計的滋味。如今她總算是好好地體會了一番這種感覺,有點新奇,也有點讓她頓悟。


    虞謠自認不是什麽正統意義上的好人,她的心中不乏陰謀詭計,隻是不想對旁人用罷了。而此時在烈日之下,她心中封著的那座冰山轟然倒塌,潰敗千裏,所有的邪念爭著湧了出來,讓她心中轉過了幾十種報複的法子。


    先前她總是怕曬,但如今跪在太陽底下,卻有了一絲劫後餘生的慶幸。推她的那個人或許隻是一時衝動,或許是蓄謀已久,可無論那人的動機是什麽,她卻的確是在鬼門關前轉了一圈。


    她抬手抹去了額頭上的血跡,有些淡漠地笑了笑。


    宴會正式開始的時候,虞謠已經有些恍惚了,但身子卻還是跪的筆直,目光直愣愣地看著前方。


    她注意到有一抹月白色停在了她麵前,有個驚訝的聲音傳來:“你這丫頭,怎麽跪在這裏?”


    虞謠掐了自己一把,逼著自己清醒一些,她抬起頭,對上了王夫人詫異的眼神。


    王夫人最近一直惦記著當初在慈幼院遇著的那丫頭,但因為她母親的病勢反複無常,她並不敢貿然帶著虞謠前往鎮北將軍府,生怕再刺激到自己母親。今日應邀來赴宴,她因著路上耽擱了一會兒所以晚了一些,卻沒想到剛巧遇上這丫頭跪在這裏。


    “我……”虞謠試著開口,但卻發現嗓子啞得可怕,她頓了頓方才說道,“我險些撞碎了平蕪郡主的紅珊瑚,所以她……”


    虞謠這話還未說完,王夫人便知道了事情的梗概。她看著虞謠這張與自己嫡親弟弟六七分相似的臉,聽著她沙啞的聲音,頓時就有些怒了:“平蕪郡主愈發不像話了,你還未撞碎她的紅珊瑚,她這是要你的命嗎?”


    王夫人自小嬌慣的很,作風又剽悍,再加上她身份地位絲毫不遜於一個郡主,當即便吩咐著身邊的侍女抱著虞謠回府中診治:“若平蕪郡主有什麽意見,就讓她來找我理論。”


    虞謠有些慘淡地笑了笑,她感覺自己的意識已經有些模糊,大抵是中暑了吧。


    餘光之中,她瞥見不遠處有一隊紅衣舞姬前往前廳,水袖拖得極長,像是要獻藝一般。電光火石間,她腦中閃過原書中被她忽略過的兩個細節——


    帝王厭惡豔紅之色,曾有妃子觸犯此例,被打入冷宮……


    帝王曾有嚴令,宮廷之中歌舞禁止水袖舞,恐袖中藏劍……


    褚裕為何會對此諱莫如深?莫不是一遭被蛇咬,十年怕井繩?


    虞謠又拚湊出一個消息,滿足地笑了笑,不自覺地指向漸行漸遠的紅衣舞姬,喃喃自語道:“袖中藏劍……袖中藏劍……原來……如此。”


    王夫人聽到了她這句話,震驚地看向那隊舞姬,而後又看了看已經昏迷不醒的虞謠,與愣在一旁的老嬤嬤麵麵相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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