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裕是個好看的男人。


    無論是謝然還是秦修,在虞謠眼裏都算是少年,可眼前這位卻是實實在在的男人。


    或許是身居高位多年的緣故,褚裕有著一種不怒自威的氣勢,幾乎讓人難以逼視。他眉宇間英氣勃發,雖是在審問他人,但嘴角卻微微上挑,似乎噙著笑意。從神情上來說,褚裕並不會顯得十分嚴苛,但那種壓迫感卻是始終存在的,並非刻意為之,而是渾然天成。


    虞謠在與褚裕對視的那一眼中,敏銳地注意到他的眼眸並非是純粹的墨色,在最深處仿佛藏著一抹深沉的藍色,莫名讓虞謠想起密林深處深不可測的潭水。對視一眼後,她便不動聲色地垂下了目光,任由褚裕打量著自己。


    如果虞謠沒記錯的話,原書中曾經提過一句,褚裕的生母並不是尋常的中原女子,所以他的血統中也摻雜了些異邦血脈,眼底的那一抹深藍大抵便源於此處。


    若細說起來,褚裕的身世也有些複雜。


    他生母是沒什麽地位的異族女子,位分也不高,憑著姣好相貌曾經獲得過先帝短暫的寵愛。可向來紅顏未老恩先斷,帝王的寵愛是做不得數的。因為生母位分不高,所以褚裕自小就沒得到先帝的重視,更何況當初齊皇後育有一子,雖年紀尚小,但卻是名正言順的嫡子。齊後母家底蘊深厚,先帝也就存了立嫡子為太子的心思。


    可十三年前,先帝驟然駕崩,齊後的嫡子不過四歲,無法擔此重任。朝局一片混亂,當時手握重權的宰輔張弘力排眾議,扶持褚裕登基為帝,而那位年僅四歲的嫡子死在了隆冬的一場風寒之中。


    可張弘也不是什麽忠臣,他為著的也是自己的野心罷了。齊家乃是百年世家,若是齊後嫡子登基為帝,張弘未必控製得了齊家。可褚裕就不同了,他沒有母族可以依靠,上位之後也隻能當個傀儡皇帝,任由張弘把持朝政罷了。


    誰也沒想到,這位“傀儡皇帝”在隱忍不發數年之後,竟設計殺了張弘,以雷霆之勢蕩平了朝野,徹底將朝局掌控在自己手中。


    張弘機關算盡,最終卻給褚裕鋪平了一切。


    縱使原書之中,褚裕被殷虞謠控製數年,看似渾渾噩噩,但虞謠現下卻不敢有絲毫鬆懈的心思。她不是殷虞謠,沒有人家的手腕和心狠手辣,而現在的褚裕也不是那個被毒|藥毀去了神智的昏君,不可同日而語。


    “你是怎麽看出來那些舞姬是刺客假扮的?”褚裕並沒有心思與這麽個小丫頭繞彎,徑直問出了這個問題。


    虞謠將自己的思緒收了回來,定了定心神:“奴婢當時在大太陽下罰跪,看到不遠處有一隊窈窕的紅衣舞姬經過,所以多看了兩眼,然後便發現她們袖中藏著刀刃,在陽光之下格外灼眼。”


    褚裕看著她不慌不忙的樣子,饒有興趣地問:“就憑那兩眼,你就敢斷定那是刺客?”


    “奴婢不敢。若奴婢那時仍有理智,決計不敢將自己這匪夷所思的猜測告訴夫人。隻是奴婢當時已經被曬暈了頭,又有些憂慮客人的安危,所以沒有多加考慮便說了出來。”虞謠看著地麵上鋪著的地毯,覺著自己已經能做到麵不改色扯謊了,“若陛下不信的話,可以問一問夫人。”


    褚裕的眼神移到了跪在一旁的王夫人身上,王夫人連忙答道:“她說的句句屬實,請陛下明鑒。”


    褚裕並沒有繼續深究她這句話的真實性,轉而問道:“你誰家的下人?為何會在那裏罰跪?王氏又為何要救你?”


    “奴婢是白禦史府中的下人,因差點衝撞了平蕪郡主,所以被罰跪。”虞謠轉過頭去看著王夫人,“至於夫人為何要救我,我也不清楚。”


    王夫人並不確定虞謠的身份,因此有些顧忌,但在褚裕淡淡地向她看了一眼後,還是選擇了如實回答:“陛下應當知道,我王家一直在找尋流落在外的六姑娘。這丫頭與我那不成器的弟弟生得頗像,所以我有些懷疑……隻是家母病情反複,我還未曾帶這丫頭讓她老人家過目。”


    王家之事這些年來鬧得沸沸揚揚,褚裕自然是十分清楚,但無論如何都沒想到下麵跪著的這丫頭竟有可能是王家的六姑娘。思及此,他略微緩了緩神情:“你們起來吧。”


    “今日之事,多虧有鎮北將軍救駕,不然後果無法估量。”褚裕顧及著王家,沒有再多加追問,隻是又看了虞謠一眼,“若她真的是王家失落的明珠,就該早日歸位,到那時朕也會賞些東西。”


    王夫人聽出褚裕話中的意思,點頭應道:“等過幾日家母身體好了,我便帶她回去。”


    褚裕點了點頭,將目光從下麵跪著的瘦小身影上收了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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