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trong>自那日見過褚裕之後,虞謠心中一直有些忐忑, 不知道自己究竟有沒有成功蒙混過關。直到數日後塵埃落定, 劉靈均官複原職, 虞謠才算確定自己這次鋌而走險還是值得的。


    等到事情完畢,王執特地將虞謠叫過去問了幾句,虞謠自然是咬死了自己最初不知道褚裕來了王家, 再不敢多說什麽。經此一事,她也終於算是長了教訓, 再不敢憑借著小聰明做些危險的事情。畢竟她現在的一舉一動都與王家掛鉤, 就算她自己不要命, 卻不能連累了王家為她陪葬。


    虞謠見王執並沒有再懷疑自己所說的話,便鼓起膽子問道:“父親,你可知曉劉靈均之事背後的曲折原委?”


    “陛下吩咐我監審,我又怎麽會不知?”王執揉了揉肩,神情中有點無奈,“此事說來也沒有多複雜, 陛下吩咐徹查之後, 那些事情便都被翻了出來。劉靈均有一個同窗名叫徐先, 他家境比劉靈均好上許多, 但才華卻遠遠及不上劉靈均。先前他鬼迷心竅買了會試泄露出的試題,被陛下派出的暗衛查了出來,又被從榜上除了名,心中便有些不忿了。後來劉靈均被陛下點為新科狀元,徐先便有些眼紅,四處散播謠言汙蔑劉靈均。”


    “你應當也是知道的,這樣的流言蜚語在街頭巷尾卻傳得甚廣,不知怎的就傳進了趙禦史耳中。趙禦史派人前去查探,那徐先竟因為忌妒一心想把劉靈均拉下來,生生買通了劉靈均身旁的書童,讓他做了偽證汙蔑了劉靈均。”


    虞謠道:“先前大理寺奉命審理此案,怎麽就沒有能探明此事呢?若不是陛下陰差陽錯的聽到了我的話,那劉靈均豈不是要背負著這種罪名,終其一生都無法擺脫?”


    王執他也是讀書人,自然知道這罪名的嚴重性,隻是他也不好妄議朝政,隻得委婉的說道:“趙禦史一直有著剛正不阿的名聲,再加上先前的確有了會試試題泄露之事,大理寺隻怕也沒有想到竟有人膽大包天到敢在此關頭誣陷狀元郎,下意識地便先入為主了。”


    虞謠知道王執所說的不無道理,但心中終究有些不忿,有些嘲諷地說道:“若大理寺一直都是這樣辦案的,那陛下簡直可以下令將往年的案子都翻一翻重新審查一遍,說不定還能找出不少‘劉靈均’呢。”


    “慎言!”王執少見地嚴厲了起來,他看了看書房大開著的窗子道,“你先前所說所做便已經是逾越了本分,陛下寬宏大量不與你計較,你怎敢再妄議朝政?這話要是傳出去,你還要不要活了?”


    虞謠自悔失言,連忙低頭認了錯。


    她心中明白,此事的確是自己失言,而王執也並不是真正生她的氣,隻是擔心她禍從口出罷了。此後,她每說一句話前必定在心中過一遍,不敢再將心中的吐槽與下意識的嘲諷給說出來。


    很快,這批進士都得了官職,收拾行囊各奔東西去了。


    虞謠知曉,劉靈均是進了翰林院,而謝然則是被調到外地去當了個地方官,直到數年之後才得以回京。


    一想到謝然將要離開京城,虞謠便覺得心中輕鬆了許多,畢竟少了謝然這麽一個禍害,京中就再沒人會知曉她的“真麵目”了。


    這日,蘇涉帶著藥箱來了王家為老夫人診治眼疾。


    虞謠在一旁陪著老夫人,等到蘇涉診脈之後又多問了幾句病情,聽到老夫人的病情日益好轉之後十分欣喜,誰料餘光與瞟到蘇涉與自己做了個手勢,虞謠心中一沉,還以為是老夫人的病情發生了什麽變化。


    等到蘇涉將要離開之時,虞謠立即找了個借口說是院中有事情等著料理,與蘇涉一道出了院門。


    虞謠壓低聲音問道:“是我祖母的病情有什麽不妥之處嗎?”


    “不是。”然而虞謠還沒來得及高興,蘇涉便笑道,“我聽聞六姑娘先前從書坊借了幾本樂譜,隻怕也是時候歸還了吧?明兒是個好日子,六姑娘何不出去走一走?”


    虞謠心中又是一沉,並沒有比先前好到哪裏,她聽出了蘇涉話中的意思——謝然要見她。


    一提起謝然,虞謠便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那日晚上在遠峰山的情景,她被謝然撩的理智都沒了,結果最後卻被謝然給那麽丟在了那裏。此事真是讓她想一次鬱悶一次,深悔自己當時沒能把持住,被“美色”給耽誤到那樣的地步,以至於她現在完全不想見謝然。


    不是為了賭氣,而是實在沒臉。


    某種程度上來說,她跟謝然之間就像是在博弈,結果她一個沒把持住就兵敗如山了,敗軍之將實在沒臉去見人家。


    可蘇涉說完這話便直接開溜了,完全沒有給虞謠反應的機會,等到虞謠終於回過神來時蘇涉已經走出了老遠,她總不至於令人去將蘇涉給叫回來,隻能恨恨地咬了咬牙。幾乎連猜都不用,虞謠知道這必然是謝然的主意,不然蘇涉是不可能這麽果斷開溜的。


    最可恨的是,謝然拋出了這麽個誘餌,她明知是個鉤,但卻還不得不咬上去。因為她不知道謝然想見她究竟是說什麽,所以不敢錯過,生怕一個任性就錯過什麽關鍵的事情,將來後悔都沒得後悔。


    雖說心中有些忿忿不平,但虞謠本身是沒有什麽猶豫的,幾乎是下一刻就決定了第二日要出門。


    沒辦法,麵對謝然她還是比較慫。


    第二日,她便帶著緋煙去了那書坊,這次她並不需要再編造借口將緋煙打發出去,直接讓緋煙等候在下麵,自己抱著那幾本琴譜上了樓。


    果不其然,謝然坐在窗邊那個位置等著她。


    虞謠並未摘掉自己戴著的幕籬,而是隔著一層白紗看著謝然,將手中的琴譜放在了一旁:“你找我有什麽事情?”


    謝然打量著她,突然問了毫不相幹的問題:“你今日並沒有將侍女遣出去,為什麽?你已經收服了她?”


    “謝公子觀察的可真是細致入微。”虞謠幽幽地看著他,忍住磨牙的衝動,笑道,“隻是,那與你又有什麽幹係?”


    謝然道:“你今日怎麽這麽……是我哪裏得罪了你嗎?”


    謝然這麽明知故問,虞謠連接話的心思都沒有,靠在書架旁靜靜地看著他。


    “你應當知道的,我馬上就要離開京城了。”謝然見虞謠這次是徹底有些惱了,便不再撩撥,轉而說起了正事,“我在京中有一些鋪子,你可願意幫著代為打理?”


    虞謠等他說完,立即說道:“第一,我並不知道你要離開京城,畢竟這與我沒什麽幹係,還請謝公子不要太過自信。第二,你的鋪子自然有自己的手下來管,交給我做什麽?你借了王家的名頭一次還不夠,還想著要繼續利用下去嗎?恕我直言,您若是要托孤呢我指不定看在相識一場的份上幫幫你,如今你想借著王家的名頭更進一步,想都別想!”


    謝然被她這麽劈頭蓋臉地駁斥了一通也沒生氣,隻是悠悠地勸道:“我與你在說正經事情,你一定要帶這麽多私人感情嗎?再者,你最近不是有開茶樓的心思嗎,何必非要那麽艱難地從頭折騰,直接接了我的鋪子不好嗎?”


    去他的私人感情!


    虞謠很想質問謝然,我與你什麽關係啊?沒名沒分的,連小手都沒牽過,能有什麽私人感情?


    她都快被謝然給氣笑了,但最終還是強壓下心中的鬱悶,勉強撐出點笑容:“我想開茶樓那是我的事情,謝公子對我未免有些太過關心了吧,就算我做不成又與你有何幹係?再者,就算我幫你管幾年的鋪子,從中撈一大把錢出來又有何用?你覺著王家是缺錢嗎,需要我來辛辛苦苦給旁人做嫁衣?”


    過了片刻,謝然歎了口氣:“看來你是真的生氣了,我那日……”


    “謝然,我不欠你什麽,也沒從你身上圖謀什麽,我不是你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下屬,也不是那些被你騙到非你不可的姑娘。”虞謠突然間覺著有些心累,或許自己不該來這一趟的,她微微揚起下巴看著謝然,“如果你不能真正正經地對待我,那我就會當做沒有認識過你這麽個人。”


    說完,她就轉身下樓了,連一個眼神都懶得再給謝然。


    坦白來講,虞謠對謝然並沒有什麽偏見,甚至還有不少好感。可是她不傻,不是那些蠢到被謝然撩兩句就深信不疑的姑娘家,她厭惡極了謝然對自己的態度。先前她對謝然沒什麽奢求所以不在乎謝然怎麽樣,可如今她心底生出些妄想,便不能再接受謝然這樣的模樣。


    謝然一動不動地坐在窗前,看著王家的馬車逐漸遠去,突然意識到今日自己竟沒能真正看上虞謠一眼。


    方才虞謠所指責的種種他都不算冤,畢竟他雖然在心中待虞謠與旁人不同,可卻也的確隻是懷著撩撥的心態反複試探虞謠,從沒有拿出過自己的真心。他本就是這麽涼薄的一個人,怎麽會輕易喜歡上哪個姑娘呢?


    謝然將虞謠方才所說的話在心中過了一遍,突然覺得有些可惜。她的模樣配上那說話的語調應當是極美的,隻是隔了一層輕紗卻沒能看清。


    他將那幾本琴譜放回了原處,心中又不由自主地感慨了一句,委實是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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