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百靈從沒有覺得幾分鍾時間有那麽漫長過,她僵硬著身體一動都不敢動,感覺那個硬邦邦的東西咯著她,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的動著,像是一個磨輪。


    大灰看似很期待她的反應,但是在感覺到她明顯的抗拒之後,它停住了。


    ‘呼呼-’灰狼略顯失落的望著她,薑百靈以前最喜歡它溫柔的綠眼睛,但是此刻她連與它對視都不敢了,她轉過身去側躺著,假裝自己已經睡著,心卻還在噗通噗通的狂跳著。


    耳邊它的動靜越來越小,大灰似乎是在哀求,它低低的叫著呼喚她,但是薑百靈沒有作出回應。然後過了一會它大概是想開了,輕輕的湊過來挨著她,又不敢碰她,隻能拿尾巴一下一下的掃著她的腿。


    薑百靈覺得心裏難受極了,好像是把一個將全身心托付給你的人狠狠推開,它並不是別的什麽狼,它是大灰,舍命救了她無數次又陪伴了她許久的大灰啊。


    ‘呼-呼-’她聽著腦後的呼吸聲漸漸平息下來,黑漆漆的洞穴裏隻有炭火偶爾冒出紅光,薑百靈失神的望著洞口灑進來的淡淡月光,莫名覺得身上有些冷,今晚她沒抱著大灰取暖……


    ‘醒醒吧薑百靈!’她猛地拍了拍自己的臉,動物們對性別是絕對不會搞錯的,她再怎麽樣也是個有雌激素的女性,她開始反思是不是自己某些舉動過火了,讓它誤以為這個雌性對自己有興趣?


    然後她怎麽想也想不明白的是,為什麽明明是不同的物種,大灰還會對她……


    看來真的該給它找個媳婦了。連大白和陰陽眼都修成正果,她的大灰這麽優秀,不該做個單身狼。薑百靈這麽想著,無意識的翻了個身,恰好就看到她以為已經睡著的巨狼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她。


    它一雙水碧一樣的狼眼倒映著月華,她無端覺得大灰此刻的眼神充滿了哀求,可憐兮兮的看著她像是在說:不要不理我好不好?


    她心裏一下子就軟了,沒忍住伸手摸了摸它的爪子,於是它也好像一瞬間被解放一樣挪過來,一條前腿蓋在她身上幫她保暖,喉嚨裏持續輕聲呼嚕著,一番動作小心翼翼的讓人心疼。


    薑百靈更自責了,這一切本就不是大灰的錯啊。


    第二天早上起來的時候,她整個人腦袋都是蒙的,岩洞裏隻有她自己,火堆早已被添過柴了,燒的熱熱的石頭旁邊放著幾個灌好水的椰子果,還有她必須用到的紙葉等物。


    不可不承認的,大灰把她照顧的越來越好了,她已經離不開它。


    洗漱過之後,薑百靈利用早上的時間,采了一些春天新生的藤條編織了一個籮筐,之前編的兩個都在渡河的時候衝走了,不過幸好做活是越來越熟練的,她已經能用更少的時間編製出更結實牢固的籮筐。


    完工以後,她背著這個新的筐子出去,雖然它體積不大但是能承擔較多的重量,藤條柔韌有彈性,放好些個椰子果也沒有晃蕩,看來隻要好好的烘幹,筐子可以用很久。


    薑百靈正在彎腰撿柴,忽然聽到身後有腳步聲穿林而過。


    一開始她還以為是大灰,結果幾道黑色的影子嗖的穿了過去,薑百靈這才反應過來,也許是有別的狼搬到了這附近?


    一直到了中午的時候大灰才回來,它比平時要畏縮一些,除了給她獵來了美味的野豬,它還特意咬了一隻花色漂亮的鳥,把這些像獻寶一樣送到她麵前。


    薑百靈覺得很心疼,但是無論她作出再怎麽高興的樣子,大灰始終對她保持著這種小心翼翼的態度,這樣的狀態一直持續了好幾天。


    在這幾天裏,她發現了兩頭搬遷到附近的黑狼,它們毛皮上的斑紋很熟悉,她一眼就認出來是黑大黑二兩兄妹。它們也找了個適宜的山洞住下,位置和大灰家的遙遙相對,之間差了有好幾百米的距離,她猜它們大概是比較忌憚大灰的,因此並不敢住的太近。


    偶爾薑百靈會在溪水邊發現來喝水的黑大或者黑二,它們對她都是持一種淡淡的好奇態度,並不會來攻擊她,有次她大膽的將一個豆腐果遞給黑二,它也默默吃了。


    她已經得到狼群的信任了,這是好事。


    不過大灰和別的黑狼不一樣,自從那晚薑百靈‘拒絕’了它,它就再沒有做出過奇怪的舉動,她猜它也許是覺得她生氣了,因此對她用盡渾身解數百般討好,每日帶回的獵物都是不重樣的,有時候還會送給她鮮花和鮮果。


    相反的,她倒是覺得越來越壓抑了,別扭和愧疚讓她對大灰產生了心防。


    ‘哢嚓-’她用力砍斷一棵小樹,現在天氣逐漸回暖,她想要做一個遮雨的棚子,也必須要造一個窯來燒更多陶器。


    這個岩洞的開口較大,遮蔽性並不好,他們睡在最裏側的時候還會感覺到呼呼的風,下起雨的時候裏麵都會被弄濕,薑百靈覺得一個遮風擋雨的棚子是必須的。


    她試過直接用寬葉蓋在洞口,結果沒幾分鍾就全部吹的七零八落的,後來她想著也許可以燒製一些瓦片做成屋簷,既結實又耐用。


    但是燒製大量的陶片不能靠簡單的營火,造一個窯成為必須。


    她在岩洞口旁邊的土地上挖了一個不算大的槽,抱了一塊較為扁平的石塊壘在上麵,然後用普通的泥土混上水一點一點堆起來,砌出了一個圓形的桶狀土窯出來。


    窯不算大,最大隻能燒一些她自己使用的陶罐,土壁壘的很厚,能夠很好的保溫,溫度比營火要高的多,下麵是懸空的,填塞進一堆柴或者木炭不成問題,薑百靈覺得有了這個窯,她可以很快擁有一堆器具。


    她無法做出圓弧狀的模型,因此瓦片是最簡單的方塊形狀,用樹枝捆一個矩形的模子,把打濕的黏土塞到裏麵,用力塞實以後再把模子掰出來,就是一塊陶胚。


    她一口氣做了十幾塊瓦,然後放在距離火近的地方烘幹,接著就是放在窯裏燒製。


    燒窯製瓦的過程很漫長,薑百靈覺得這是她頭等重要的大事,因此她每天除了吃飯,基本都是守在那裏看著火,雖然很不好受,但是她選擇主動的忽略了大灰。


    它還是和每天一樣打獵、和她玩耍,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她的心理作用,他們兩個的距離越來越遙遠,她寧願每天混的一手泥巴,也不願意和它單獨呆在洞裏。


    明明從前,他們親親熱熱的在一起,挨挨蹭蹭就可以過去一天。


    然後就這樣持續的第三天,她的瓦塊終於全部燒好了,在大灰的幫助下,薑百靈搭了一個木頭架子,將瓦塊一個個壘在石洞頂上,她終於有了一個真正的屋簷。


    大灰不知道她燒那些東西的作用,這會看她將其搭在洞外頭,好像也不是很能理解,它在外頭繞著洞穴轉了好幾圈,好像在思考她的用意,但是因為對她全付的信任,它很快就接收了這個屋子外的新事物。


    然而出乎她意料的是,這個奇形怪狀的東西也吸引了別的動物的注意,第二天她早起幹活的時候,竟然看到一頭黑狼徘徊在附近,因為昨天晚上下了小雨,瓦塊上麵還有點點水滴,與外麵泥濘的小路相比,他們的洞穴裏幹燥異常。


    ‘呼呼-’黑狼也學著大灰的樣子繞著洞穴外麵一圈圈的走,她認出來這是黑二,那頭甩了大白的母狼。它很忌憚薑百靈屋裏的火堆,怎麽也不敢靠近,卻又好奇她建造的奇怪東西,因此糾結著不停來去踱著步子。


    薑百靈原本不打算管它,但是回頭收拾東西的時候忽然靈光一閃,她回頭仔細的打量黑二的樣子,她是一頭健康漂亮的母狼,毛色光滑黑亮,眼珠靈動,四肢矯健沒有傷疤,應該是個美人。


    配大灰足夠了。


    “黑二快來,我這裏有烤肉。”薑百靈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她隻是潛意識的拿出了籮筐裏吃剩的肉朝黑狼招手,看著它一步步仿佛被誘捕一樣靠近。


    這樣對大灰好,她這麽說服自己。


    當天下午大灰回來的時候,看到薑百靈竟然破天荒的站在洞口迎接它,這讓它很高興,歡快的衝了過來,將口中的獵物叼到她麵前。


    然後看到它捧在心上的小人笑著摸了摸它的腦袋,輕輕把它拉進了山洞。


    ‘呼呼-’隻是它期盼的、想要的結果並沒有到來,薑百靈難堪的將它牽到茅草上,屬於他們兩個的床鋪上,還有一個黑色美人。


    “嗷嗚~”黑二嘴角還有沒舔幹淨的油,它剛剛飽餐了一頓,這會正心神沉迷,倏地看到大灰走了進來,還頗歡喜的湊了上來。


    薑百靈看到黑二不反感大灰,比當初對大白的時候要熱情的多,她心裏也鬆了一口氣,都說女追男隔層紗,大白那樣的狼都被陰陽眼搞定了,大灰一定躲不過黑二的美人關。


    然而她還沒走開,就呆住了。


    大灰原本綠幽幽的眼睛悲憤的嚇人,它一動不動的看著她,她忽然感覺無法直視它的雙眼,窘迫的別過了頭。


    “嗷嗚!”大灰悲鳴一聲忽然暴走,它一口咬住了黑二的脖子,母狼發出尖利的嚎叫,然後逃也似的離開了洞穴。


    薑百靈嚇得一動都不敢動,她看著黑二跌跌撞撞的背影,忽然覺得後頸發涼。


    灰狼低吼著朝她走近,一腳一腳踏在被踩的淩亂的茅草上,聲音嘶啞而悲戚,像是在控訴:為什麽?為什麽?


    她以為它會像對待黑二一樣對待她,但是她錯了,就算如此,大灰還是不肯傷害她。它深深看了她一眼,轉身奔逃進了密密的叢林,留下薑百靈一個人孤零零的守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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