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塵平靜地敘說自己的故事,說她如何與化名“沈鷺”的晉王通過一本書相識,如何陰差陽錯引他傾心,昌寧公主如何百般勸說她試上一試。


    “依依,我隻想安穩地走完這輩子,如果可以,我誰都不想招惹。”


    最後,離塵說。


    從頭到尾,張依依都沒說過一句話。“你是個有主意的,也是個固執的人。今晚你和我說話,也是因為知道我不會勸人。”


    離塵笑了,她清脆的笑聲環繞在靜靜地室內,特別好聽。


    “依依,九歲時,我在一宮妃的殿中看了一本書。現在想來,那書無趣極了。長在閨中的世家小姐,喜歡上寺廟偶遇的窮酸才子,兩人在丫鬟的幫助下暗中來往,私定終身。當時不知怎的,竟看得入迷。還會偷偷地把書拿回自己寢宮,熬夜地看。可如今想來,那滿篇的情情愛愛,真叫人膩歪。”


    張依依想到現代曾風靡一時的某島小言,但不過十年,就變成了低俗娛樂的代表。


    記得有人說,還是孩子的時候,最討厭大人嘴裏說“等你長大你就不喜歡,等你長大你就討厭”之類的話,仿佛小孩子就不能認真喜歡一樣事物似的。於是,為了跟大人做對,因為逆反心理也好、為了證明自己的認真,義無反顧也罷。總會繼續去固執地喜歡,比之前更盛!


    可真的長大後呢?


    他們永遠也不會告訴大人,大人曾經說過的話正不正確,卻會跟比他們年輕的人重複那些話。


    這樣一代一代,周而複始。


    “人那麽善忘……易變。我要是不去招惹他,他總會忘了我。”離塵說這句話的時候,聲音很低。“可是就這麽放過他,我又不甘心。我聽說,他應了王允的邀請,後天就去相府赴宴了。王允這些年為了小女兒的婚事,不知道設了多少次這樣的宴,長安城裏人盡皆知。兩年來,我一直在猜他的心思。可這回,我不想猜了。”


    張依依完全沒想到還有這樣的反轉,吃了一大驚。


    離塵也抬頭看她,還是原來的表情,但眉眼間透著一股堅定。


    “是斷,是續。我都要聽他親口對我說。”


    張依依於是想到了楚留香。


    這下,她不能再騙自己了。明明在離開前就動了心,但就是因為顧忌太多,拚命壓抑,直到最後一天晚上才吐露了些許心意。


    當時的她,不就是打著不停留,就不招惹的心思?


    現在回想起來,真想給自己一大嘴巴子!


    自以為是什麽呢?


    當時就應該用盡全身力氣去招他,惹他,給他留下個深刻印象再走。也好過現在,真跟個過路人一樣離開了,還要糾結他有沒有忘掉自己!


    明明感情是兩個人的事,為什麽要一個人做決定?


    “去吧!”張依依終於開口:“我支持你!”


    離塵又待了一會兒才回房。張依依一個人的時候,就在房裏唉聲歎氣。


    【宿主,剛才不是還好好的嗎?無緣無故歎什麽氣?】


    “你不懂。”張依依回答:“離塵口不對心。她說要聽晉王親口跟她說是斷是續,其實就是想親口聽晉王說聲斷罷了。”


    【為什麽?】


    “笨!晉王是當今皇上的親弟弟。假如雍王是被皇室害死的,她跟晉王之間不就是仇人關係?其次,你沒聽到她剛剛說,晉王答應去相府赴宴?這可不是曆史上的真正唐朝,而是屬於薛平貴王寶釧的世界。皇帝沒有繼承人,他要是找不到薛平貴回去,以後肯定是要傳位給晉王的!”


    “這個時候晉王答應去相府,肯定是想求娶王寶釧,想提前跟王允打好關係!”


    【所以又是一個渣男?】


    張依依一歎。“八成是。”


    她這樣一個不懂政治的人能想到的,冰雪聰明如離塵怎麽會想不到?隻是她意已決,不想拿出來多說罷了。


    “係統,離塵跟黛玉的病很像,給黛玉易經鍛骨的法子適合離塵用嗎?”


    要是能治好離塵的病症,還她一個健康的身軀。那麽聰明的離塵,一定能過得更快樂。


    【不行,林黛玉是天生氣血不足,筋脈堵塞。可離塵是先天性心髒病,根本不是一樣的問題。】


    先天性心髒病阿?


    那種不能有情緒起伏的病,就算到了醫學先進的現代都難以根治,何況在這裏?


    張依依又是一歎。


    這一夜,躺在舒服的拔步床上,張依依輾轉反側,難以入眠。翌日早晨起來,臉色沉沉。


    來伺候她的丫鬟有兩個,一個叫映星,一個叫映月。給張依依梳妝打扮的時候,被她的低氣壓給嚇得,大氣都不敢出一下。


    這樣壓抑的氛圍一直持續到離塵過來。


    今天的離塵穿了一襲淺色齊腰儒裙,頭發也難得地梳成時下流行的少女髻,戴了一朵淺紫色精致絹花。至於臉,她的皮膚很好,因此沒有上任何胭脂,隻是稍微把眉毛修成柳葉式。


    往日不講究的她隻憑一身氣質就夠吸引人了,今天隻是稍加打扮,就更耀眼奪目了。她的五官雖然隻是清秀,可站在容貌出眾的張依依身邊卻一點沒有被比下去。


    張依依本來就是嫵媚與清純兼並的長相,這麽多年來,因為係統的關係,沒有改變。身上的氣質因為練功的緣故也漸漸變得縹緲起來,整體造型可仙可妖。


    她看見離塵這樣打扮,幹脆給自己挑了身紅衣,畫長了眉毛,塗長了眼線,徹底走起了美豔的路線。站在離塵身邊,把她的襯得越發像仙女了。


    張依依故意說:“怎麽樣?我夠不夠義氣,徹底給你做陪襯阿!”


    離塵沒好氣地白了她一眼,道:“相得益彰吧。”


    她們一個豔若牡丹,一個空穀幽蘭。在對方的陪襯下,都上了層樓。


    張依依本想說聲不要臉,惹她笑笑。但一想到係統說她得的是先天性心髒病後,就改了主意。“吃過了嗎?”


    離塵露出淺笑。“吃過了。”


    “該走了?”


    “嗯。”


    跟許多故事一樣,離塵約“晉王”相見的地方是在郊外十裏亭,那裏景色如畫。離塵是聖上親封的安寧縣主,又很得寵。真講起排場來,連王寶釧也比不上。


    這一回出城,就帶了不下三十個的護衛,和不下十個的婢女伺候。


    護衛們在亭子外方圓千米外的距離形成一個包圍圈,既能確保離塵的安全又不會聽見亭子這邊人說了什麽。婢女們在打掃完亭子,裝上紗幔後,也被離塵趕到馬車上去,離得遠遠的。


    眼看著相約的時間相近,離塵看向毫無自覺的張依依。


    張依依和她對視了半天,才明白到她想趕人的意圖。“明白!明白!”笑了笑,張依依腳尖輕點,使出輕功走了。


    可她這麽喜歡熱鬧,哪會放過這次機會?


    離塵不要她在眼前正好,方便她提前去看看那晉王長什麽樣。還有,要是一會兒離塵是一個人出來,她都不用找借口去尾隨晉王回城了。直接裝作在外麵閑逛忘了回去找她就行。類似敲暗棍這樣的計劃,實施起來也方便多了。


    幫失戀的閨蜜揍渣男出氣什麽的,她早就想做了!


    隻可惜穿了那麽多個世界,都沒交到閨蜜,也沒遇到過閨蜜失戀。


    就在張依依摩拳擦掌之際,係統忍不住吐槽:【所以說宿主,你到底在失望什麽?難道你期待閨蜜失戀嗎?做你的閨蜜好可憐哦。】


    張依依:……閉嘴!


    出城後通往十裏亭的官道上,兩匹高大駿馬一前一後地奔馳。


    快到十裏亭的時候,前麵的沈鷺勒馬停住。


    後頭死命追趕的晉王見狀也趕緊拉緊韁繩,沒好氣地道:“找死阿你?要不是我騎術高超,我……”


    沈鷺有些為難地說:“我緊張。”


    ……李澤一個沒繃住,笑出聲來。


    “喂!”沈鷺黑臉。


    李澤越笑越大聲,根本停不下來。“老天爺!我沒聽錯吧?你?沈鷺,緊張?當著父皇的麵都敢把我痛揍一頓的你?哈哈哈……阿!”


    笑得沈鷺惱羞成怒,長腿一伸,準確無誤地踢中了李澤的小腿。李澤痛呼出聲,更加不滿道:“我說的是實話!”可頂著沈鷺要殺人似的眼神,他還是害怕了。“行,我不說了。換你說,怎麽辦?”


    沈鷺想了想,再看看李澤,覺得這家夥在這實在礙眼得很。“你滾,我自己去。”


    李澤慢慢瞪大了眼睛。“好你個沈鷺,這還沒入洞房呢,你就要把我這媒人丟過牆去?你別忘了,要不是我落下了那本《無真記》,你能認識離塵?!”


    沈鷺不理他,“架”地一聲,策馬而去。


    被拋棄的李澤不敢置信極了。“好!好!好!沈鷺,你這有異性沒人性的家夥,我算是看透你了!”他生氣地衝著沈鷺的背影直叫喚,可沈鷺頭也不回,充耳不聞。


    李澤氣極,偏偏從小沈鷺的武力值都在自己之上,打他又打不過,跟上去又怕誤他好事。反複思量,還是調轉馬頭,回城。


    “等你洞房花燭那天,我遲早要討回來的!”李澤憤憤地想。


    到了城門口,守城士兵都認識他,恭敬地喊道:“晉王殿下!”


    李澤在外人麵前一直端著王爺的架子,淡淡應了一聲,目不斜視地走了。


    城門口一個不起眼的角落,張依依停下嗑瓜子的動作,抬頭看了看天色,正是離塵跟晉王約好的時辰。再看看麵前,威風凜凜的晉王殿下,她慢慢黑了臉。


    “姑奶奶閨蜜的鴿子也敢放,活得不耐煩了?”


    以下畫麵,非戰鬥人員請迅速撤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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