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芙拉風中淩亂、言語不能,出於種種原因陪同前來的宗像禮司,就自然而然的接過了話:


    “可是這並不能說明,”他可靠的沉吟著,對挑戰科學世界觀的結論發出了挑戰,“為什麽赤組成員發現阿芙拉的時候,她是個……”青王用兩根手指比劃了一個小小的長度,“這副模樣。”


    阿芙拉:“……”


    喂。你挑戰錯方向了吧?


    重點是這個嗎!!


    為什麽不疑惑一下啊!好歹吐槽一句“這家夥怎麽可能是神明”嘛!!


    而奴良滑瓢和宗像禮司沒有一個人搭理她。初代滑頭鬼大頭領頗有些擔憂的看了看青王手裏比劃出的那個長度――說真的,那也太誇張了吧,有拇指姑娘那麽大嗎!――然後憂心忡忡的搖了搖頭:


    “我不知道。”他有些焦慮的摩擦著煙管,“說到底,我是個妖怪。現世已經不再適合我們生存了――沒有食物和棲息的地盤,妖怪會死;沒有人類的供奉和信仰,神明也會逐漸消散神力,最終歸為虛無。更甚者,可能會墮落。”滑頭鬼若有所思的看了滿臉不可置信的小姑娘一眼,自己對自己點了點頭。


    “……沒錯。或許就是這個原因吧。”


    這個麵龐被櫻花映襯得無比嬌嫩、眼睛清澈如溪水的少女,這個賦予萬物以生命的神明,或許在之前正是被人類無情的拋棄和遺忘,才不得不再也沒辦法維持體型、孤單寂寞的蜷縮在一朵花苞裏,甚至失卻了所有的記憶。


    多麽叫人憐憫呢。


    雖然是個大妖怪,但由於活得時間太長又有一位優雅賢淑的公主妻子,所以不自覺被日本傳統的物哀審美觀傳染了的奴良滑瓢……心裏對這可憐小姑娘的憐惜之情,忍不住又多了一分。


    至於拚命想解釋“聽我說啊這隻是仙子種族變小的天賦技能而已!”、“我真的隻是被迫帶著模擬人生空降!”、“求求你們信我啦我才不是什麽神明!!!”……滿臉彈幕的阿芙拉姑娘,不知道為什麽,被所有人都微笑著屏蔽了。


    ……那種“不用再說了我們都懂得”、“知道啦知道啦你不是神明了好不好?”、“以前的苦衷既然記不得那就隨風而逝吧”――這樣的表情!!!


    真是叫人火大的不得了!!


    阿芙拉麵無表情的在心裏豎起了一個凸字。


    擦。


    #身邊所有人腦補技能天生滿級#


    #我和你們這些人沒什麽好說的#


    #一言不合就腦補#


    #我的朋友不願意和我說話並向我扔了一個腦洞#


    ……啊啊啊啊啊啊!!再也不能愉快的玩耍了!!


    求求你們快把腦洞合上啊!!合上了我們還能繼續做朋友!


    阿芙拉一臉崩潰的把臉埋在了櫻花中,沒注意到其他人在她看不見的角度、悄然交流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


    然後青王宗像禮司抬起手來。這個始終冷靜又理性的男人推了推眼鏡,站起身來,再自然不過的把手掌覆在小姑娘沮喪垂下的腦袋上,輕輕揉了揉。


    阿芙拉眯著眼睛抬起頭,腦袋上呆毛左右翹了翹。


    這人類的王權者嘴角忍不住露出一絲笑意。他透過鏡片仔細打量了一番滿臉被順毛很舒服表情的仙子……神祗,永遠冷徹的目光裏,也不由自主浸染上一抹暖意。


    淡島世理說得沒錯。這麽乖巧可愛的小姑娘,即便是他,也忍不住多照顧一點。


    宗像禮司從口袋裏掏出已經充分完善好的身份證明和一個嶄新的終端機,遞給了阿芙拉。


    “記得經常打電話回來。”青王說,“否則,等你下一次再來r4的時候,會被零食淹沒也說不定,”他輕輕笑了笑,“這一次,我可不會貼心到提前組織全員內務整理了。”


    聽出了宗像禮司的話外之音,阿芙拉驚訝的睜大了眼。


    她差一點就要問出“你不要我了嗎?”――這樣狗血言情味十足的話。


    然後她趕快調整好心態。雛鳥心理是不可以有的!印隨行為也不行!別人非親非故的已經幫了自己這麽多,怎麽好再厚著臉皮黏上去!


    再說了本來就打算好想辦法自己一個人住的。已經有了身份證和當手機用的終端機,完全夠了。


    阿芙拉抿了抿嘴唇,眼睛彎成一個小巧的月牙。她把滿捧櫻花挪到左臂裏抱著,翻找起自己的隨身清單來。


    赤組和青組都對她頗多照顧,她也沒什麽好報答的,好在模擬人生裏效果神奇的物品有不少,更令人慶幸的是――這是阿芙拉當初各種職業和技能全部刷滿的帳號、隨身清單裏麵作弊級的東西不要有太多。讓她看看有什麽是能給別人稍微幫上忙的……


    啊。其實她還是覺得神仙菜的效果不要太好……不過從隨身清單裏隨便掏盤菜出來,總覺得哪裏怪怪的==。


    阿芙拉翻翻揀揀。嗯,水果,魚……蔬菜,食物。奇怪,這些熟食看起來都完全不會腐壞的樣子,難道和她烹飪職業滿級得到的終生獎勵有關?……一大堆書,油畫,樂譜。――啊,找到了!


    她抱著五顆生命果往宗像禮司手裏塞,然後是兩瓶強力精力仙藥――鑒於k廣播劇裏青王工作狂的屬性,這類能把精力提升到全滿並維持24小時的煉金術藥劑,簡直再適合不過了。


    然後阿芙拉想了想,又壞笑著塞了兩瓶仙藥過去。


    她指著其中一瓶有著漂亮幽藍色澤的:“先讓周防先生嚐嚐生命果。如果有效的話……呃,我是說,我覺得周防尊先生看上去精神狀態不太好,”阿芙拉解釋到一半突然想起來不知道該怎麽告訴別人她明白周防尊王劍狀況很危險的事――不過莫名其妙的,旁觀的所有人(和妖怪),沒一個露出狐疑的表情、仿佛本該如此――她就腦袋上頂著問號把這問題模糊了過去。阿芙拉用手指糾結的拽了拽自己的頭發,接著說:“如果生命果有用的話,那就試試這個吧。‘年輕藥劑噴泉’,可以讓使用者回複到最巔峰的身體狀態。”她滿懷希望的問,“這樣,周防先生就不會有危險了吧?”


    宗像禮司用阿芙拉看不懂的眼神深深凝視了她一會兒,屈起手指、輕輕敲在了她額頭上。


    阿芙拉“哎”了一聲,撅著嘴揉了揉自己腦門,然後又開心了起來。


    “這個!”她竊笑了起來,指著另一瓶金燦燦的:“‘點石成金仙藥’,能讓中招的人變成黃金哦!6個小時!”滿心想著惡作劇、根本不知道自己拿出來的仙藥會造成多大轟動的小仙子,隻是幸災樂禍的吐了吐舌頭,“可以讓草薙先生把純金的周防先生雕塑放到酒吧門口!一定能招來超級多的顧客~”阿芙拉竊笑起來。


    其實她還有點想偷偷藏一瓶“相反人格仙藥”給宗像禮司的……不過腦袋裏突然浮現出k惡搞抓馬裏,青王摘掉眼鏡立刻變成33眼連人設都變了的情景――阿芙拉恐懼的打了個哆嗦。


    #真·鬼畜眼鏡#


    這剛誕生的神祗無憂無慮的微笑著,像顏色最純淨的虹霞。


    安靜旁觀著的幾個人,全都默默的歎了口氣。


    像這樣的行為……已經不是“沒有心機”這幾個字,能夠概括得了的了吧。


    這女孩兒簡直把“謝謝你~如果這些東西能幫上忙就太好了”這句話寫在了臉上,就連眼角眉梢,也都是自己沒有辜負別人心意的滿滿幸福感。


    可是,在他們的眼裏,一個動動嘴就能辦得到的身份證、一個不值多少錢的終端機,又算得了什麽呢?


    和這少女毫不猶豫慷慨拿出來、甚至能夠從石板手裏搶奪回性命的珍寶比起來,又算得了什麽呢?


    宗像禮司有生以來第一次露出了“沒眼看”的表情,不由側過了頭去。


    ……這孩子也太好騙了。他甚至都忍不住要產生罪惡感了!


    他甚至有些糾結的抽了抽嘴角,對奴良組的初代和三代頭領深深頷首:


    “阿芙拉·萊迪,……這女孩,就拜托你們了。”


    兩隻大妖怪、生性不羈的滑頭鬼,也麵容肅然的同時回禮。


    ――趕快教給她“人心險惡”的道理啊!總算知道為什麽身為神明都能活的這麽淒慘了!


    ――放心教給我們這些妖怪吧!一定要教導出一個心有七竅的花神出來!


    人類和妖怪對視的視線裏,寫滿了如上這般堅定不移的信念。


    至於旁邊總算明白過來自己不是被放生、而是被轉手的、正拚命抗議著的阿芙拉,又一次被人微笑著屏蔽了呢。


    真是可喜可賀……可喜可賀。


    ***


    當天夜裏,抗議無效的阿芙拉,隻好蔫巴巴的跟在奴良組三代頭領的身後,哭唧唧的飛向別人家貼心準備好的臥室。


    ……這世界都怎麽了,為什麽不能讓她自己一個人過啊!都好好聽她說話啊!摔!


    根本不知道自己熱情的謝禮導致身上被貼了好幾個“過於單純”、“十分好騙”、“遇人不淑”(喂!)的標簽,阿芙拉還天真的幻想著放飛自我住在深山老林裏的蘑菇人生。


    ……你夠了哦,快點醒醒吧,小姑娘。


    夜陸生悄無聲息的腳步踏在回廊上,隻有偶爾夜裏風過,敲擊簷下木鈴鐺、發出悠遠的聲音。


    奴良組以“天色太晚”的理由,催著阿芙拉早點睡覺。介紹組員什麽的,都放在了第二天。


    那些始終興奮不已、眼睛閃亮亮圍觀的大小妖怪們,也在她拉開紙門之前的那一秒,貼心的一哄而散。


    他們一路走來都非常安靜,非但沒有了之前叫阿芙拉頗有些不適應的圍觀目光、也沒有細細碎碎的說話聲。


    在她拒絕了晚餐並表示自己在青組吃零食已經很飽了之後,甚至有個阿芙拉還沒來得及看清楚的可愛小妖怪,啪嗒啪嗒跑過來、在她腳邊放了杯熱騰騰的蜂蜜水。


    阿芙拉受寵若驚的捧了起來,左右看了看,從隨身清單裏掏出一顆道明寺塞給她的話梅酸糖,小心翼翼放在了地板上。


    等阿芙拉和夜陸生的身影走過拐角,小妖怪從地板縫隙裏探出頭來――


    這兩個人的反應是這樣的:


    阿芙拉/小妖怪:他/她真是個小天使~


    (≧3≦)


    ……哎。一模一樣的傻白甜,叫人說什麽好呢?


    最後,奴良組三代當家推開了紙門。


    一間標準的和室,相當寬敞的空間,裝飾低調而華美,能從細節裏看出曆代女主人都在這上麵費了不少心思。


    阿芙拉輕快的飛了一圈,對夜陸生真摯的道了謝。


    五官淩厲、身高也比白天時自己往上竄了一截的三代奴良組頭領,淺淺勾起一邊嘴角笑了笑,狹長的暗色瞳眸裏波光倏然掠過。


    阿芙拉莫名抖了抖,覺得自己腦袋裏全是“邪肆一笑”……什麽的,簡直該打!


    她轉過視線,看見暗淡月光下一柄極漂亮的日本刀。


    約莫二尺六寸那麽長。偶爾流光掠過,就仿佛帶起來一片月色般絕美的光影。


    阿芙拉有些猶豫的伸出手去,回頭問夜陸生:“這是你們家的收藏品吧?放在我房間裏會不會不太……”好?


    最後一個字她根本來不及說出口。就在那秀白指尖觸碰到刀鞘的一刻,阿芙拉突然覺得手上驀然一重!


    她驚駭無比的回過頭,一個姿態雋永、清雅鎏麗的俊秀男子,憑空出現在了房間裏!


    而她本握著刀柄的手――正搭在陌生男人的衣袖上。


    阿芙拉嚇得倒抽一口冷氣。而那陌生人如同久遠之前、那個名叫“平安”的時代裏,所有貴族會做的那樣,輕輕抬起繡著繁複花紋的寬大袖擺,用指尖撫在了唇前。


    他輕笑著說:


    “我的名字是三日月宗近。嘛,身為天下五劍之一,被稱為最美。誕生於十一世紀末。也就是說,嘛,已經是個老頭子了。哈哈哈。”


    ――發出了清爽的笑聲。


    三日月宗近凝視著將自己喚醒的少女。


    “本以為喚醒我的會是審神者……沒想到,竟然是另一位神明呢,姬君。”


    阿芙拉:“……”


    什麽審神者?什麽公主殿下?什麽三日月宗近??話說,你究竟是誰啊!!!!!


    既沒有玩過《刀劍亂舞》這個頁遊,也沒有對“三日月宗近”這柄國寶太刀的半點常識,阿芙拉隻是生無可戀的轉過頭、泫然欲泣的對夜陸生合起了雙手:


    “對、對不起,陸生君。我不知道為什麽會把你們家的刀劍變成人……”她痛苦的回頭看了眼本應置放刀劍的空白處,破罐子破摔的咬牙一閉眼:


    “――我會負責的!!”


    阿芙拉哭著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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