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叔暉自是不可能真被踹中了,腳步未動,稍稍讓了下上身,鉗製在這個男孩兒腿部的手順勢一個借力,直接就將人拽下了圍牆。當然沒把人摔著了……隻是像捉小雞一樣,將男孩兒提溜著放在地上。


    以防對方又逃跑,中叔暉一隻手壓著他的肩膀。小孩兒果然不死心,身體死命扭動著想要掙開——不過是枉作無用功。


    中叔暉好笑地看著他:“別費力氣了,小鬼,我若不想放手,你是掙不開的。”


    男孩兒動作一頓,略微抬了抬頭,被亂發遮擋著的眼睛應該正盯著麵前的“女人”。


    見狀,中叔暉隻當小孩準備放棄逃跑的打算,微微一笑,嘴唇輕啟,正要開口問話時,忽見對方猛是一個扭頭——那股猛勁真讓人擔心他那細嫩的小脖子會被扭斷了——直朝那條按著他肩膀的手臂張嘴咬去。


    好在中叔暉的反應及時,沒被咬到,免了落他武功高手的顏麵。


    中叔暉換了隻手,毫不客氣地按上了小孩的頭頂,惡狠狠地把那一頭亂發揉了一通:“你當自己是小狗嗎?竟然還咬人!”


    男孩兒又開始掙紮,想要躲開中叔暉的“魔掌”,無奈發現自己耗盡力氣卻逃不成。


    中叔暉很快拿開了放在對方頭上的手——也不知道這小鬼多久沒洗過頭了,黏答答的白發結在了一起又油又膩,還散發著一股味兒——隱約有點犯惡心,麵上倒是不見嫌棄之意。


    心眼不比芝麻大的青年被小孩鬧得沒脾氣,幹脆掐上了他的兩頰,報複性地故意使了兩分力,笑眯眯地問:“小鬼,你這是打哪兒來的?跑這兒翻院牆做什麽?”


    可惜,這又凶又狠還會咬人的“狗崽兒”自始至終沒有吭過聲。


    不管怎麽問,小孩就是不開口。中叔暉正想著要不要“威逼利誘”撬開那張蚌殼嘴時,忽聽嬤嬤遲疑地喚著他。


    “夫人……”


    “怎麽了,嬤嬤?”


    拿這個小鬼有點沒辦法的中叔暉直起腰,側首看向嬤嬤。


    嬤嬤不著痕跡地打量著白頭發的男孩兒,靠近青年,壓著嗓門近乎耳語般提醒:“夫人您難道忘了巧姨娘嗎?”


    “巧……”


    中叔暉驀然從宋隋珠的記憶裏翻出了一些久遠的片段,略有些訝異,目光隨即轉回,落在了似乎安分了下來、實際上戒備十足的男孩兒身上。


    “他是巧姨娘的孩子?”


    嬤嬤回:“應是不錯的。”


    中叔暉頷首,若有所思:“巧姨娘”其人早先在原主的心裏可是留下了濃墨重彩的一筆印記,若非巧姨娘已逝去多年,原主近些年也是心力交瘁,沒多少精神整日惦記那一點過去,恐怕至今也沒法對其釋懷吧。


    一個是安平侯的正妻,一個是曾經的寵姬,兩個女人的恩恩怨怨無非是為了這麽一個男人。


    從劇情視角看,巧姨娘是回憶篇裏提及的第一個矛盾衝突。


    與宋隋珠這個勳貴武將家的大小姐不一樣,巧姨娘出身風塵,在京頗負盛名,正所謂才色雙絕,兼之其與眾不同的“異域風情”,受到不少人的追捧。然而在某一天,她突然離開了,許多人為此惋惜……一部分人心中有些猜測,那樣一個極品的美人,大概是被某個權勢之人藏嬌了。


    作為大家小姐,宋隋珠自然不可能知道這些風月之事,那時的她已然與當時還是“小侯爺”的安平侯定親了。


    安平侯這個人,單論外貌對沒見識過多少男人的深閨小姐還是十分具有吸引力的,再者拋開家族的光環,其才能也是有一些的。


    彼時宋家人丁還算興旺,勢力也未式微,宋隋珠這個被家人嬌寵的小姐活得自在單純,顯得有些天真爛漫、不諳世事了。


    安平侯與其在婚前僅有的幾次接觸中表現得十分有誠意。於是宋隋珠懷著一腔少女情懷,滿心歡喜與羞澀地嫁入了安平侯府。


    新婚伊始,夫妻二人也是鸞鳳和鳴、情意綿綿。


    可惜就在第三天回門後,一切都變了。還沉浸在幸福中的新嫁娘宋隋珠,忽然聽到一個對當時的她來說不啻於晴天霹靂的消息。


    巧姨娘被查出懷有身孕,已經好幾個月了。


    不提丈夫的態度,宋隋珠在此前根本都不知道還有巧姨娘這個人,查清楚了對方的過往,這位勳貴出身的大小姐難以相信……巧姨娘的存在,於她來說簡直就是奇恥大辱。


    當時被家人慣得有些嬌縱的宋隋珠理所當然與丈夫鬧了一場。


    男人覺得她無理取鬧、不可理喻,宋隋珠則對對方的作為有些失望。夫妻間的裂痕也由此開始出現。


    到最後,巧姨娘還是生下了孩子。冷靜後的宋隋珠,態度是不冷不熱,不予理會。


    卻沒想到,巧姨娘生下的孩子是個“白子”——白發白膚,是為被上天詛咒的不詳之子。


    那一段時日,侯府好是一陣混亂。安平侯先是不敢相信,遂又懷疑巧姨娘與別人私通,出言要打死她以及她剛生下的“妖種”。


    巧姨娘為表清白,撞柱意欲自盡……被下人救下來了。


    最終還是當時還健在的老侯爺出麵解決了這一樁糟心事——讓安平侯與“白子”做了滴血認親,證明了兩人確為父子。


    塵埃落定。


    巧姨娘卻被徹底厭棄,被上天詛咒的“白子”到底流著安平侯的血,也不好真的處置掉,可不祥之子的身份著實讓人忌憚,就幹脆養在侯府最偏的院子,派人看好了。


    宋隋珠旁觀了整個事件經過,感到了一陣陣寒意。固然她與巧姨娘多有衝突,對其極度不喜,可安平侯的翻臉無情還是讓她心裏發涼。


    不久,巧姨娘一病不起,安平侯不聞不問,到最後還是宋隋珠出於莫名的心情,派人照顧了她最後一段日子。


    巧姨娘死後,宋隋珠先是有了孩子,後來又遭遇了種種,勞心勞力,漸漸淡忘了那些個恩怨情仇……


    包括巧姨娘生下的那個“白子”。


    即使本性善良的宋隋珠,因著不祥之子的傳言,對巧姨娘的孩子也是疑慮重重……不知所措之下,隻能囑咐下人用心照料,便眼不見心不煩了。


    “這麽說,這小鬼是姝姐兒的哥哥了?”中叔暉一邊回顧了一番舊事,一邊打量著男孩兒。


    同樣對“白子”心存畏忌的嬤嬤張了張嘴,待注意到自家“夫人”饒有興趣的神色頓時默然了。


    “也好,”中叔暉挑眉,“姝姐兒沒有玩得來的兄弟姐妹,就讓這小鬼做個伴。”


    安平侯子嗣不豐——或許是冥冥之中自有報應吧——除了正妻生的長女以及夭亡的嫡子,就是這個最早出生不被承認的“白子”了……倒是不久前有兩個侍妾先後懷上了,當下胎兒還在肚中不足月。


    嬤嬤一驚:“夫人!”


    中叔暉沒對嬤嬤作出解釋,注意力都在男孩兒身上,看著對方警惕而繃緊全身的模樣,覺得挺有意思。


    看不慣那耷拉在眼前的亂發,他順手替小孩撥開了額發……果然是巧姨娘的孩子嗎?小孩子長得太犯規了,尤其眼睛,竟然是藍色的——不,準確的說是介於靛色與深碧之間的顏色——那漠然的眼神,沒有起伏,清淩淩的不見一絲情感……


    “真漂亮的眼睛。”


    那一雙如同包容著藍天與大海的眼睛,讓中叔暉有點被煞到了。


    可愛。


    不過這不是他打算將男孩兒帶回主院的原因。他隻是想到了小說裏一筆帶過的描寫,就在巧姨娘那一段劇情的最後,明確提過宋隋珠從仆人口中得知“白子”病夭的消息,為此原主還在心裏自責過,後悔故意忽視那個孩子。


    那麽,眼前這個還活著的“白子”是怎麽回事?即使看起來活得很糟糕。


    中叔暉不由得想到了自己的“任務”。他隨心所欲慣了,無論對掰正劇情,還是清除“不穩定因素”的影響,皆沒太放心上。


    但眼下,這明顯可疑的“意外”直接被他撞上了,自然難免起了興致:莫非,這個小孩就是那個出現在此間的所謂“不穩定因素”?


    抑或隻是劇情歪了引發的一係列“蝴蝶效應”?


    中叔暉不免好奇,便計劃著將人放在眼皮底下。


    “既是故人之子,便跟我走吧,小鬼?”


    男孩兒依然不出聲,他反抗不了中叔暉,可也固執地不肯挪動步子。


    中叔暉那點微薄的耐心已被耗盡,幹脆想著卷起袖子,直接將男孩兒擄走。


    ——到底沒有付諸行動。


    不是他顧慮什麽,而是在一旁的嬤嬤死命地咳嗽起來——真讓人擔心她的嗓子——陡然想起自己頂替的是個豪門貴妻。


    太過豪放的行為顯然不妥,何況按時間推算,這外表看起來七八歲的男孩兒其實快十歲了,在這個世界也算得上半大小子,不該與他這個“嫡母”太親近。


    不由得在心裏偷偷翻了個白眼。既然不能“動手動腳”,中叔暉隻好勉強耐下性子,爭取用言語勸動男孩兒。


    “想好了哦,小鬼,跟著我走,有你吃香的喝辣的……”


    不想,這完全是哄騙小孩、根本沒有說服力的話還真似乎打動了對方。


    中叔暉很敏銳地發現了小孩微動的神情,靈機一動,施施然地掏起寬大的衣袖,摸出了一塊貴妃餅。


    嬤嬤睜大眼,簡直心累,忍不住又痛心起來:造孽啊,她家端莊賢淑的夫人如今變成這般,皆是為那無情無義刻薄寡恩之輩——被中叔暉用惑心法暗示過的嬤嬤,自發認定了夫人言行舉止大變化的“真相”,是因為夫人她其實患上了失心瘋。


    中叔暉無心在意嬤嬤的反應,注意到男孩兒那一雙極特別的眼睛死死盯上了自己的手,不自覺地勾唇:“想吃……”嗎?


    還沒說完,手上一空,再定睛一看,男孩兒已經咬上了貴妃餅,狠狠的一大口,吃相之急可謂狼吞虎咽。


    中叔暉眉梢微揚:這小鬼身手很靈敏嘛,想必是個習武的好苗子。


    侯府的貴妃餅做得精致小巧,男孩兒兩口就吃完了。


    中叔暉笑盈盈地看著他:“如何?可願跟我走了?”


    男孩兒一聲不吭。


    中叔暉歪了下頭,想起什麽,伸出一隻手:“走嗎?”


    男孩兒緊盯著朝自己伸出的那隻手,片刻後慢慢抬起手。


    中叔暉輕笑,牽著小孩冰涼涼的小手,無視對方僵硬的姿態,對跟隨而來的一眾吩咐:“回吧。”


    主院的偏廳。


    髒兮兮的男孩兒風掃殘雲般急速地吞食著放在木幾上的糕點。


    那“凶殘”模樣簡直堪比末世饑民。


    中叔暉暗想。


    “夫人,”嬤嬤明顯對自家夫人將“白子”帶回的決定心存憂慮,“這樣……好嗎?”畢竟當著男孩兒的麵,問得含糊其辭。


    中叔暉沒有解答她的疑惑,對大丫鬟們吩咐:“準備些沐浴用的熱水。”


    並非為了自己洗澡。這個小孩一身太髒了,讓他有點受不了。


    兩人領命退下。


    “琉璃。”


    “夫人。”


    “去叫西院管事,讓他帶著照料這小鬼的人滾過來見我。”


    “是,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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