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叔暉端坐在主位上,麵帶微笑,通體是“端莊威儀”而“雍容大氣”的“正室”氣派,注視著被大丫鬟領進正廳的女人……一本正經的表象下其實掩藏了幾許好奇。


    他與對方並沒有多少交集。不過,劇情裏的宋隋珠後來與對方鬥過一段時間,彼時柳姨娘生下一個兒子,因著利益關係,“鬥法”倒是合乎情理。鬥歸鬥,雙方都恪守了底線,也算是……“良性競爭”?


    這個柳姨娘其實挺精明的,且十分識時務,是個聰明人。


    所以,這個聰明人忽然來見他……所為何事?


    被中叔暉暗自打量的女人進來後二話不說,先是一個大禮。


    “妹妹這是何意?”


    中叔暉作出一副意外的神態,嘴上很淡定地叫出“妹妹”一詞。


    “妾冒昧叨擾,是為拜謝夫人。”柳姨娘盈盈一笑,“日前妾身不適,恐傷及腹中胎兒,正心有惶惶時,幸得夫人垂憐,請得兒科聖手文大夫入府……今妾已大安,文大夫亦表示胎兒未有損害。”說著,又是一個福身,“夫人之善舉,實乃救妾與妾的孩兒一命……”


    中叔暉恍然,略回憶一下,前幾天大管事提及了柳姨娘孕中受驚一事,他便隨口吩咐了對方去請文大夫過府一看……隨後便拋之腦後,當時沒什麽別的想法,如今安平侯臥床不起,侯府盡在他掌握之下,隻要不是與他作對的,自是不會刻意薄待。


    “妹妹先請坐,”中叔暉淡然表示,“你現今大好,是文大夫之勞,非我之功。不必行此大禮。”


    柳姨娘順著他的吩咐坐下,遂笑言:“夫人與文大夫皆於我有恩,文大夫醫術卓然,但若非有夫人的顏麵,妾身怕是連想見文大夫一麵,都沒那個福氣罷!”


    中叔暉眉頭微動,便是含笑靜待後文——說什麽拜謝,恐非真正目的,畢竟對方當時的情況,也不算多麽驚險,便是沒請來文大夫,約莫最後也無大事。


    柳姨娘言真意切地表達了好一通謝意後,果然沒有立刻離開,竟然與“夫人”開始閑話起來。


    中叔暉一直等著她表明真實來意,就聽著女人先是驚歎了一番主院的風景,然後誇獎起下人們規矩,又說到了荊虹與玉姝,表示羨慕他有這樣一雙“聰明伶俐”“乖巧聽話”的兒女,等將來她的孩子出世,一定要以兩位兄姐為榜樣……


    ——這是什麽意思?感情是她無聊,特地找人嘮嗑來著?


    中叔暉有點摸不著頭腦。


    這位柳姨娘表現得一直是親切而不過度熱烈,全然一副以“夫人”為尊,你好我好“姐妹”皆好的姿態。


    ……還以為會像原本的宋隋珠那樣要與對方“鬥”一“鬥”呢!盡管沒興趣宅鬥,中叔暉還是有一瞬息的念頭在考慮如何“接招”。這樣想著,也沒截斷對方的話語,時不時還應上一二句。


    或許是“夫人”的態度讓人安心,柳姨娘沒了之前隱約的拘謹,更加放鬆了起來,說話也少了一些拘束。


    中叔暉聽著女人談及的瑣事秘聞什麽,既不尷尬,也沒覺得無聊——實際情況是,他聽“八卦”聽得津津有味……沒辦法,古代的日子還是枯燥了一些,他又不是真的女人,會那些貴婦們喜歡玩的遊戲打發空閑。


    而且……


    沒想到能從柳姨娘這裏聽到穿越女“碧蕪君”的事跡,雖然不是什麽機密消息,但通過女人們的八卦,有時候會得到意想不到的收獲。


    “你是說,碧蕪君一個未出閣的小姑娘,竟然會幫她的生母出謀劃策,爭取峽中侯的寵幸?”中叔暉語氣有些古怪。


    柳姨娘以為他不信,溫笑:“妾與將軍府的陳姨娘曾比鄰而居,也算手帕之交,所以才能聞得一二風聲。那碧蕪君畢竟是個小姑娘,做事尚不周全,將軍府後院裏的明白人也都心有所感。”


    中叔暉覺得有點微妙:“那峽中侯當真……”倏地住嘴,他差點說了不符合“正室”人設的葷·話了。


    柳姨娘心領神會:“也就女人們私底下談論,這種上不得台麵的事如何會讓男人知道?再者……”笑得有些意味深長,“據說碧蕪君給白夫人出的主意也著實奇思妙想。男人嘛……夫人您還不懂?”


    中叔暉:“……”


    抱歉啊,他不懂!


    作為一個性·冷淡到曾被懷疑是無性戀的“異類”,他還真不十分懂得男人在某方麵上的興趣;作為一個假女人,他也沒辦法真正理解女人那些九曲十八彎的心思。


    “聽說那白夫人原本極不得夫君的歡心,如今除卻出身低微不足被扶正,已是與當家主母無異了。”大概看出中叔暉對將軍府那些事感興趣,柳姨娘繼續說,“可憐了那原配留下的三個孩子……”


    中叔暉一聽,更是多了幾分興致:“怎麽說?”


    “那白夫人曾與原配夫人有過齟齬,原配夫人留下的孩子們才剛到知事的年齡,自然不願受那白夫人的管束,幾次與庶長姐碧蕪君發生爭執。


    “峽中侯性情威嚴,原與孩子不甚親近,發生了這些事,便狠狠地訓斥了嫡子嫡女。數次下來,父子間更是疏遠了。”


    柳姨娘搖了搖頭:“以峽中侯如今對白夫人的信重,或許白夫人在他耳邊說過什麽也不無可能。況白夫人掌家,便是明麵上不敢如何,那嫡子嫡女私下裏恐怕過得不甚自在……可不是可憐嗎?”


    中叔暉了然頷首,倒是沒什麽意外的感覺——畢竟,小說裏,那位大將軍就不擅應對後宅,幾度與子女關係僵硬……還是宋隋珠嫁過去後,充分發揮了“光環”效應,緩和了那一家父子女的關係,否則,已經知事了的繼子繼女們,如何信服進而愛重身為繼母的宋隋珠?


    那位大將軍雖是宋隋珠這個女主角的命定緣分,身上卻也不少這個時代一些男人都有的毛病,在某種程度上,也是與安平侯差不多的“渣”——不同的是,他會尊重發妻,一旦愛重某個人,就不會輕易改變,而且比起安平侯基本上靠著蔭庇與姻親才有如今的地位,他是有著真材實料、能安保一方的大將軍。


    不過在女·色方麵,英雄也是男人。將軍府與劇情裏十分不一樣的現狀,也沒什麽不好理解的。


    隻是……


    中叔暉想象著外表十來歲的小女孩教她媽勾引她爹……還是覺得“囧”。


    將軍府與碧蕪君的事情能聊的聊完後,柳姨娘便又換了個話題。


    中叔暉也沒出聲送客,雖然感覺古裏古怪的,但是多聽聽一些事也是開眼界嘛!以他的情況,十有八·九還會穿越,說不準現在道聽途說的種種見聞,在某個需要的時刻能提供一二靈感呢?


    直到家丁有事要稟告,柳姨娘識趣地起身告別。臨走,她對“夫人”柔柔笑語:“是妾耽誤了夫人的正事,在此告罪一二。往後如有何吩咐,妾自當唯夫人馬首是瞻。”


    中叔暉回以輕笑,也沒說什麽推拒之辭。


    至此,柳姨娘今日之來意,已是一目了然——向當家主母表明態度,尋求庇護罷了。


    果然精明。怕是她感覺到什麽了吧?


    這樣的“聰明”,中叔暉沒太在意,對對方的“盤算”也沒有什麽不悅……既是侯府老人,與宋隋珠也無多少仇怨,往後照看一二,也不是什麽大事。非是他憐香惜玉、突發善心,隻是這世間女子多不易,在沒有利益衝突的前提下,興致來了順便幫把手,亦無可厚非。


    當然了,若是柳姨娘在“投誠”的表麵下另有所圖……


    中叔暉少有的人性閃光點——有恩會還的前提還有四個字,睚眥必報。


    柳姨娘的事暫且不必多慮。


    中叔暉現在的心思都在家丁稟報的事上。


    “你們真將他找到了?”


    “是,夫人。”


    “他現在何處?”


    家丁略遲疑,遂道:“回稟夫人,小的自作主張,將那孩子安頓在西街趙大夫那了。”


    中叔暉疑惑:“那孩子病了?”


    家丁解釋:“他被人打成重傷,若不能及時醫治,恐是……性命難保。”


    中叔暉微蹙眉:“怎麽回事?誰打的?”


    ——盡管還沒見到人,可那孩子畢竟是宋隋珠原本的義子,也有可能是他未來的養子。


    這一回,家丁查到了不少東西。


    “……事情與京中奇女碧蕪君有些幹係。”


    中叔暉挑眉。


    ——碧蕪君,真是到處都有她的存在。


    家丁詳細說明了“義子”被打的前因後果:


    幾天前,碧蕪君遭遇驚馬,當然,她沒有事,因為被“英雄救美”了。可惜,她是沒事,驚馬踩踏到了一個路邊老乞丐。


    老乞丐為此重傷不醒,奄奄一息,“義子”從小被老乞丐養在身邊,雖年幼,但極為懂事,幾番拜求大夫救治老乞丐無果,為了湊救命錢,不得不走另辟蹊徑,做了一回小偷。


    正巧被在不名居二樓上的碧蕪君看到了。碧蕪君派人將“義子”帶上樓,然後對眾人講了一個“小時偷針長大偷金”的故事,表示即使是小孩,也要“勿以惡小而為之”……


    小孩受了一番教育後被放回,然後被碧蕪君的下人毒打了一通,幸而被奉命在京中暗查“義子”下落的幾位家丁巧遇,及時救下了。


    中叔暉:“……”


    這穿越女,還真挺“事兒事兒”的。


    “京中盛傳碧蕪君乃性尚高潔的仁善之人,為何會對兩個乞丐如此刻薄?”


    家丁解釋:“老乞丐被馬踏後,碧蕪君其實給了一錠金子做補償,但在她走之後,金子就被一群流氓地痞搶了,老乞丐更是為此又遭了一頓難……那孩子被打,倒不是碧蕪君的意思,隻是她手下之人自作主張。”


    中叔暉默然。


    半晌,他吩咐:“找京中最好的大夫,把那小孩,還有老乞丐醫好。明日一早,你領路,帶我去那位趙大夫家。”


    “是,夫人。”


    家丁退下後,中叔暉靜坐在椅子上,垂目琢磨著事。


    他想,他知道為什麽那樣一個“天真單純”的穿越女會是所謂的“不穩定因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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