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熹看著時姝塵乖乖吃飯的模樣,內心哀歎了一口氣,他哪裏會不知道皇上想的是什麽。


    說來也巧,那日去祭奠那位,怎麽就碰上這麽個小人兒了,偏偏又是丞相家的孩子。


    平常家裏,姑姑或許會好好待侄女,可這是皇宮啊,皇後是賢良淑德,可表麵上看起來越是賢良淑德的,瘋起來那可是比一般人更甚的。


    用完早膳後,時姝塵拉著趙熹的手跟著他走向了妤淑殿,筱雪和幾個宮女在後緊緊跟著。


    皇上的寢宮到妤淑殿不遠,這不遠的距離卻也要偏生一段事故來。


    趙熹牽著時姝塵的手,恰好和韞貴妃的步輦來了一個正麵對碰,真是躲都躲不及。


    “熹公公這是去幹嘛啊?”尖酸的話從韞貴妃的大紅唇中傾出,聽的趙熹一陣頭皮發麻。


    “回貴妃娘娘的話,奴才這正要帶著小公主去給皇後娘娘請安。”皇上寵韞貴妃,趙熹對她的態度自然要好。


    平時嚴厲到有些跋扈的公公此刻卑微的賠著笑臉,帶著濃濃的討好意味。


    時姝塵抓著趙熹的手不禁用力的捏了捏。


    “奴才這就不叨擾韞貴妃了。”昨日才發生了那是,今兒個就碰上了,趙熹也不知該說些什麽好。


    小公主不知韞貴妃就是三皇子的母妃,但也感覺到了韞貴妃的不懷好意,趙熹不及時帶她走,還不知會發生什麽事兒呢。


    說罷,趙熹就抬腿準備離去。


    “慢。”韞貴妃笑,塗著紅色丹蔻的手輕捂住了嘴唇,“本宮莫不是吃人的老虎?熹公公竟然這麽著急著要走。”


    “這倒不是。”趙熹冷汗都快要流出來了,得罪了這一位恐怕日子也不會好過,“隻是奴才著急著帶小公主去給皇後娘娘請安,若時辰差了,奴才不好交代。”


    “無妨。”韞貴妃一臉無所謂,口氣仍然悠閑自得,“本宮剛才恰巧看到大公主去給皇後請安了,就讓她們母女兩先好好敘敘情。”


    韞貴妃話都說到這份上了,趙熹一時間為難,也不知該怎麽辦好。


    “這就是最近皇上冊封的天暘公主吧。”韞貴妃巧笑著從步輦上下來,走到時姝塵麵前。


    溫柔的外表下是強勢到不容抗拒的氣勢,她伸出來,用食指挑起了時姝塵的下巴。


    “難怪皇上會這麽寵她。”韞貴妃冷笑,為了這麽個外人,皇上竟然讓颯兒在禦花園冰涼的地板上跪了大半天,他這個父皇也真的是狠得下心來。


    “塵兒……拜見娘娘。”在韞貴妃手離開之後,時姝塵立馬惶恐的低下頭來,小聲喃喃道。


    趙熹突然覺得自己又失職了,他還沒讓老嬤嬤們教小公主宮中的禮儀。


    跟在韞貴妃身邊的一個宮女突然上前不知在韞貴妃耳邊嘀咕了些什麽,韞貴妃露出了笑容來,不過帶上了更加深沉的意味兒,看的趙熹心中都有些發怵。


    “本宮就不耽誤天暘公主向皇後娘娘請安的時辰了,不過本宮見天暘公主身邊這丫頭甚是機靈。”韞貴妃走到了筱雪麵前,用力的捏住她的下巴,強行讓她抬起頭來,“正好本宮身邊缺兩個機靈人。”


    韞貴妃這話一說,趙熹也隻得無奈的歎氣。


    這主子動不得,奴才總可以拿來出出氣吧。


    不想在這事上做過多糾纏,趙熹連忙應承下來:“既然貴妃娘娘喜歡。”


    “筱雪,還不快點謝恩。”趙熹尖細的聲音變得有些狠厲。


    她……不要。筱雪快要哭出來了,這一走她知道意味著什麽,不死也要半殘,剛才韞貴妃眼神裏是滿滿的嗜血意味。


    可是……


    她頹敗的跪下來,話音已經帶上了哭腔:“奴婢謝貴妃娘娘賞識。”


    韞貴妃滿意點頭。


    “賞食?有什麽好吃的嗎?”時姝塵這一無知的問話讓氣氛當場陡變。


    因為時姝塵歪著腦袋的動作實在是太可愛,趙熹最先沒忍住笑了出來,韞貴妃身邊的太監宮女們也忍不住捂著嘴笑了,一開始害怕的不得了的筱雪也因著時姝塵的呆萌樣放鬆了不少。


    韞貴妃卻是臉色一沉。


    隨即又變換成了一副慈母的模樣,蹲下來拉著時姝塵粉嫩的小手帶著笑意說道:“天暘公主這是早膳沒吃好嗎?要不母妃帶你回甘霖宮吃糕點?”


    韞貴妃自稱母妃的時候沒有半點扭捏,看的趙熹都不禁有些汗顏。


    “好啊。”時姝塵露出了乖巧的甜笑,“可是……”下一刻,她又嘟起了嘴巴,“塵兒還要去妤淑殿給皇後娘娘請安。”


    冷笑在韞貴妃的臉上蔓延開來。


    “要不,塵兒給皇後娘娘請安之後,再和筱雪一同去母妃的宮中……”想了一下,時姝塵有些不好意思,“讓母妃賞食?”


    時姝塵說起母妃兩個字來也是朗朗上口的很。


    趙熹卻在心中為她吊起了半顆心來,要知道韞貴妃可不是什麽溫善的主兒,以前韞貴妃養過一隻托人從西域帶回來的貓。


    那貓可真是漂亮,藍色的瞳仁,柔順光亮的皮毛,伸懶腰時看的人心都要化了,後來因為那貓不小心在韞貴妃手上抓出了一道傷痕來。


    韞貴妃竟然命人將那小貓活生生的溺死在了滾燙的沸水中。


    趙熹雖未見過那場景,不過在聽到的時候,趙熹還是覺得毛骨悚然,當場汗毛都豎起來了。


    特別是那些個小宮女將貓尖利的慘叫講的活靈活現的。


    韞貴妃臉上浮現出一絲不悅,瞥了筱雪一眼,又繼續親和的說道:“好,天暘可不要忘了,一定要來母妃這裏吃糕點哦。”


    “嗯,塵兒一定會的。”像是沒聽出韞貴妃話語中的不懷好意,時姝塵照樣乖巧可愛。


    在場的人有噤聲不敢言語。


    “那韞貴妃,奴才就先走一步了。”趙熹小心翼翼的笑道。


    朝著筱雪踢了一腳,責罵道:“沒眼力價的賤婢,耽誤了公主給皇後娘娘請安,這罪責你擔當的起嗎?”


    說完,就牽著時姝塵的小手走了。


    筱雪趕忙擦掉眼淚,跟上了趙熹的腳步,幾個宮女也都人人自危,緊跟在趙熹身後。


    韞貴妃的臉卻被氣白了。


    狗奴才,以為能在皇上麵前說上兩句話就不得了了嗎?竟然敢暗諷自己,看來自己在他眼中還是太過溫柔了。


    “娘娘。”剛才在韞貴妃耳邊竊竊私語的那宮女上前扶住了韞貴妃,“您可不要和那奴才一般見識,氣壞了身子不好。更何況,這日子還長著呢。”


    剛才恐怕在場的太監宮女都聽出了那趙熹話中的意思吧。


    這宮女不說還好,一提及,韞貴妃一怒,一個巴掌直接就招呼到了那宮女臉上去。


    “粉蝶,這後宮就屬你最會嚼舌根,要不要本宮幫你把舌頭拔了。”豔芳狠絕的臉賠上那惡毒的語言,名喚粉蝶的宮女立馬‘撲通’一下就跪在了地上,磕起了頭來。


    “娘娘饒命啊,是奴婢嘴賤……”說著,粉蝶開始左右開弓,扇起自己幾個巴掌。


    “好了。”見她這樣,韞貴妃倒是消氣了,“最近煩心事已經夠多了,就不要再在本宮麵前添堵了。”


    “是,娘娘。”粉蝶立馬停下,感激的說道。


    韞貴妃伸出手來,粉蝶迅速站起來上前扶著她上了步輦。


    這韞貴妃本命文霈韞,乃是當朝太尉文韜家的嫡女,本就過著錦衣玉食、嬌生慣養的生活,入宮後更是深得皇上恩寵數十載,這脾氣自然是有的。


    而且還不小。


    後來她又誕下三皇子,更是母憑子貴,牢牢的占據著除皇後外第二個可在這宮中大聲說話的後宮嬪妃。


    “你這小東西啊,膽子還真不小。”待韞貴妃人走遠之後,趙熹點了點時姝塵的鼻頭,“連這韞貴妃的話也敢接。”


    “有什麽不對嗎?”時姝塵眨巴著自己的大眼睛,一臉無辜的看著趙熹。


    想到時姝塵在此之前是個癡兒,看著這張臉,他也說不出什麽責罰的話。


    看來以後這小公主在宮中的日子不是那麽好過啊,恐怕一塊糕點都能輕易的將她給騙走了。


    自己這操不完的心啊。


    “你啊,以後自己做事機靈點。”知道和時姝塵說不通,趙熹轉頭開始對筱雪說道了起來,“要不是今天有小公主幫你說話,你這小命啊……”


    趙熹不耐煩的翻了一個白眼,語氣也開始變得尖酸刻薄起來:“韞貴妃不是好惹的人,今日是個意外,以後見著她可是要繞道走的。”


    “是,熹公公說的話筱雪都牢牢的記住了。”筱雪低頭,還帶著微微的啜泣聲。


    “好了,收起你那副小賤人的模樣。”在宮中摸爬滾打了這麽多年,趙熹最煩的就是看見女人的眼淚,“若是人人像你這樣就能擺脫當奴婢的命,那皇上的後宮可早就佳麗三千了。”


    “是。”筱雪使勁擦了擦眼淚,深呼了一口氣,止住了啜泣。


    “皇上讓你照顧小公主是看好你,你可不能辜負皇上的厚望。”趙熹絮絮叨叨的說著,說的時姝塵瞌睡蟲子都快要跑出來了。


    筱雪在一旁默默的聽著。


    妤淑殿門口。


    “通報吧。”人還沒走到門口,趙熹的聲音就先傳到守門宮女的耳中。


    殿內。


    “皇後娘娘,天暘公主到了。”一宮女俯身在古歆伊耳邊低聲說。


    “讓她進來吧。”古歆伊淡然開口,喝了一口熱茶,毫無感情波瀾的看著麵前跪著的大公主。


    她已經跪了半刻鍾了。


    “天暘拜見母後。”未見人,時姝塵甜甜的聲音就傳入了眾人口中。


    趙熹牽著時姝塵的手帶著一堆宮女浩浩湯湯的走到古歆伊麵前,看著時姝塵那可愛模樣,古歆伊第一次覺得心亂和厭惡。


    看著有人跪在地上,時姝塵不解的眨了眨眼睛:“姐姐,你為什麽跪在這裏啊?”


    趙熹心中又是一個咯噔,這小祖宗,要得罪多少娘娘才肯罷休?


    “她給母後請安,自然是要跪的。”古歆伊好心提醒,這個人是她的親侄女又怎樣,反正這後宮從來缺的就是親情。


    時姝塵嘴巴癟了起來,有些委屈的說道:“可是,皇上說天暘身子骨不好,不需要向別人下跪。”


    趙熹一聽,心中苦笑不得,這小騙子,皇上好像並沒有說過這話吧。


    這廂,趙熹在心中暗笑。


    時姝塵則是說完後,幾滴眼淚就順著臉頰掉落下來了。


    趙熹一看,霎時就慌了,這小乖乖,怎麽什麽預兆都沒有就哭了。


    “塵兒這是怎麽了?”見時姝塵哭的傷心,古歆伊也有些尷尬,皇上剛封賜的公主在妤淑殿嚎啕大哭,這話傳出去別人會怎麽想。


    “塵兒不能給母後請安了,塵兒不能跪……”時姝塵放肆的哭,筱雪見狀,連忙慌亂拿出錦帕來擦拭她的眼淚。


    “既然塵兒身子弱,那就不用跪了。”古歆伊連忙開口,心中對時姝塵的厭惡卻又多了幾分。


    才十歲就這幅惹人心疼的模樣,這長大以後還不知道會怎麽樣。


    “嗯。”聽古歆伊鬆口了,時姝塵才止住了哭聲,變成了輕輕抽泣。


    這小丫頭要是去唱戲,那絕對是個戲霸啊。趙熹心中暗想,還好是個十歲的小孩,以前又是癡兒,要不然,皇上還不知會被她迷成什麽樣兒。


    “姐姐,你怎麽還在跪啊?”時姝塵不解道,隨即又將目光看向了皇後。


    “好了,你也起來吧。”不知為何,古歆伊被時姝塵那種純真的眼神看的心裏有些發毛。


    “謝母後。”至此,大公主才開口說第一句話。


    起身時卻重心不穩,一個趔趄差點跌倒。


    筱雪很有眼色的立馬上前扶住了她,是個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小公主是喜歡這位大公主的。


    “謝謝了。”大公主的話語仍舊冷清,卻帶上了一絲感激的溫熱。


    聽到這話,筱雪一愣,尊貴的公主竟然對一個卑微的宮女道謝。


    被趙熹一個眼神提醒,筱雪立馬回過了神來,走到時姝塵身邊安靜的站著。


    “姐姐,你叫什麽名字啊?”時姝塵小步走到大公主身邊,伸出肉手來,小心輕輕的牽上了大公主的手。


    現在正是時姝塵抱大腿的時期,這大公主是不受寵,但,總會有用處。


    秦綰綰不答話,時姝塵一陣失落,垂下頭鬆開了牽住她的手。


    “大公主以往可不是這樣沒禮貌的。”古歆伊冷笑,就算她是皇上以前最心愛女人的孩子又怎樣,那人已經走了,自己想怎麽對她的孩子就怎麽做。


    “我叫秦綰綰。”五個字,幹淨利落,時姝塵的眼神卻亮了。


    ------題外話------


    今天沒加班,但是麵對電腦腦袋一片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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