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一天的清晨,關懸是被手機的鬧鈴聲吵醒的。


    關懸一睜開眼,趕忙驚嚇地把自己又不知怎的抱住洛旻的胳膊給收了回來。


    他這兩天都是剛醒來就一陣飽受驚嚇,心髒亂跳地小心翼翼,看著睡眼惺忪醒過來的洛旻。


    應該沒發現吧?我他媽怎麽晚上睡覺就是管不住自己的手呢!


    洛旻好似什麽都沒察覺到似的,伸手摸了摸手機,將鬧鍾關掉。


    他悠悠下了床,頂著一頭蓬鬆的亂發,站到了窗戶旁邊本來想要拉開窗簾。但是一看到兩幅窗簾之間密密麻麻的鐵夾子,洛旻愣了愣,然後緩緩反應了過來,轉頭淡淡望了關懸一眼。


    關懸被這一眼看得一個激靈,總覺得洛旻的那個眼神的潛台詞是覺得他傻。


    洛旻也沒再管窗簾,走去了衣櫃前開始脫睡衣。


    男人之間麵對麵換衣服本來就沒有什麽,關懸自己和一群兄弟之間也看得不少,但都沒什麽好在意的。此時關懸卻突然跟魔怔了似的,直愣愣地瞪著背對著他的洛旻脫下睡褲。


    關懸的身材纖細,雖然身高不是特別顯著,但是看起來人也很高挑。洛旻將睡褲脫下,在關懸的眼睛裏卻像是自動慢動作的鏡頭一樣。關懸能看到那有彈性的褲腰劃過青年緊翹的臀部,至輪廓弧度恰到好處的大腿,而後劃過腿窩,脫下骨節分明的腳腕。


    這一秒一秒就像是被無限延長的一樣,落入關懸灼灼的視線裏。


    關懸覺得自己眼睛都瞪直了,根本移不開眼來。


    他突然感覺自己有幾分口幹舌燥,分不清楚這是夏天的並發症,還是其他什麽。


    操!他媽不就是一個男人嘛!都長這麽一雙腿,有啥好看的!


    關懸故意挪開視線,但是等到洛旻換上褲子後,關懸還是控製不住地僵硬轉過頭去輕瞄著。


    洛旻正在解開短袖睡衣的扣子,修長漂亮的右手一粒一粒擰開扣子,從上至下,那胸腔至小腹的細膩白皙的皮膚也一寸一寸地裸/露出來。青年的神色清淺,眉眼微垂,淩亂的碎發拂在額前,柔和的陽光透過窗簾落在青年的身上,映著那身上的皮膚都好似泛著如光泉的波紋,靜謐而又美好。


    關懸的詞匯向來不豐富,但他這一刻真的覺得此時的洛旻真的好看得就像一幅畫。


    一幅讓他想要永遠珍藏起來的獨屬品。


    洛旻似是完全沒有意識到關懸炙熱的視線。


    當襯衫滑下雙肩的時候,關懸本來心頭湧著的正旺盛的火卻突然滅了。


    ——洛旻的左後背肩胛骨上,紋著林澤旭的名字。


    曾經,關懸無意間發現闕漊和林澤旭的關係也是因為這個紋身。那個時候闕漊的父親還活著,闕漊大一放假回臨壇的時候,一向見不著影的關懸也被叫回來一起吃飯。


    關懸在飯桌上總覺得闕漊身體不舒服,闕漊那吃飯時憋屈的表情跟是在忍著疼一樣。特別是等關懸故意拍了拍闕漊後背的時候,闕漊都疼得渾身發緊了。等吃完飯後,關懸就進了闕漊房間,問他怎麽了,他本以為闕漊在大學裏被人給打了。闕漊斬釘截鐵地說沒有,關懸肯定不信,他斷定闕漊背上肯定有傷,伸手就撩起闕漊的汗衫看他的後背。


    關懸看到,闕漊的左背胛骨上紋了林澤旭的名字。


    那紋身在皮膚上在發炎紅腫,還有點感染出膿,那一片紅色在白皙的背上顯得格外刺眼。


    關懸曾經聽闕漊的父親提到過,說闕漊是疼痛敏感性體質,特別怕疼。也不知道闕漊是下了多大的勇氣和決心才去紋身,而且還感染發炎了。


    那個時候闕漊的神情有些驚慌失措,他緊蹙起眉頭看著關懸一時不知道該怎麽開口。


    關懸也知道林澤旭,但他對關懸的人際圈沒多大了解,隻是大概知道是關懸的一個朋友而已。哦,大學裏也是一起租房子住的。但是闕漊這都將名字給紋身上了,還隻是朋友而已?


    [你……]關懸那個時候都不知道怎麽問出口。


    你喜歡男人?你喜歡林澤旭?你和那個姓林的好上了?好到你都把人的名字給紋身上了?


    反正關懸那個時候很震驚的,他雖然知道,但其實還是頭一次看到身邊有同性戀,而且居然還是闕漊。關懸是看不慣兩個男人在一起的,他腦子裏光是想到兩個大男人抱在一起親個嘴都覺得渾身寒顫,不過他也管不著別人的閑事。


    但如果這個人是闕漊的話,關懸有點不確定這算不算是閑事了。關懸肯定是不把闕漊當哥看的,而且說實在的,關懸覺得他自己身邊隨便哪一個朋友拎出來的關係都要比他和闕漊之間鐵多了。但是名義上,闕漊好歹也和他算是一家人。


    [關懸,你,別和其他人說。]當時闕漊看著麵色震驚的關懸,也知道關懸肯定是猜到了。都被看到這個紋身了,闕漊也想不出什麽謊來騙關懸。


    [媽的,我能找誰說去!]關懸皺眉,他又不是大熊那個大嘴巴,一知道什麽事,隔天過來所有人就都知道了。再說了,他把闕漊背上紋著一個男人的名字說出去,是有好處還是啥?有什麽好說的?


    [關懸,你會不會覺得……這不正常?]闕漊這才鬆了口氣,然後低頭沉聲問了一句。


    正常?不正常?


    關懸在這之前壓根就沒在意過兩個男人之間這種事,但此時好像硬是要給闕漊一個答案一樣。怎麽喜歡個人,身上還一股子憋屈勁兒呢?


    說正常的話,關懸感覺自己也跟喜歡男人似的。


    但是說不正常,關懸又覺得闕漊肯定鑽牛角尖。


    [你高興喜歡誰喜歡誰,有什麽正常不正常的!你名字都紋身上了,還搞什麽正常不正常的?]


    關懸反正覺得人想幹啥喜歡誰都是自己的自由,自己開心就好了,哪有那麽多屁事好思考。他知道闕漊喜歡林澤旭,也就知道就是這麽一回事而已。但不知道為什麽,關懸總覺得闕漊畏畏縮縮的,喜歡個人就跟犯了錯似的,也不知道腦子裏在想什麽,吭都不敢吭一聲。


    現在倒好了,闕漊終於不憋屈了,也和林澤旭分手了。


    但是這個紋身倒還在,也不知道闕漊當時怎麽就腦子抽了去把林澤旭名字給紋身上的。


    操!看著就來氣!


    關懸這一晃神,洛旻已經把衣服穿上了。


    等洛旻回頭的時候,就看到關懸一臉的特別不爽。


    “你要起來吃早飯嗎?我過會兒要去上學了。”洛旻這回沒有善解人意地體諒關懸的心情。


    “你病好了?”關懸邊起床邊挑眉懷疑地望著洛旻。


    “恩,我覺得好了。”洛旻點了點頭,扔了件短袖褲子給關懸,“你的衣服我洗了,你先穿我的吧。”


    關懸接過衣服也沒說什麽,他看著洛旻也覺得他氣色比昨天好很多,也看起來精神了不少。


    這病還真是來無影去無蹤的,算了,反正不要病怏怏的就好。


    既然闕漊病都好了,關懸下定決心,今晚一定要走了。


    關懸以前還覺得,別人喜歡男人是別人的事,他自己肯定不會看上男人的。


    但是,他最近越來越覺得,他有點不正常了……


    說不出來到底哪裏不正常,但好像追根究底的話,又能說上一大堆來。


    特別是關懸覺得自己竟然已經開始習慣和闕漊一起住和一起睡了,甚至還有點高興?


    ——這簡直太他媽可怕了!


    “關懸,要不你去買窗簾吧。”昨晚洛旻煮了一鍋皮蛋瘦肉粥,早上正好打熱當早飯吃。雖然關懸不喜歡喝粥,但姑且看在洛旻的麵上和廚藝上還是默不吭聲地開吃了。


    “不一起去?”關懸皺了皺眉,他抬眼有幾分不滿地看著洛旻。這窗簾是你家的,壞了還得我一個人去買?買回來是不是還得我自己動手來安裝?


    “我要去美院上課,晚上還要去畫室當助教,估計沒時間去了。”洛旻的理由非常充分,然後他抬眼看著明顯臉色陰陰的關懸,繼續說道,“你要是嫌麻煩就算了,我可以網上買。關懸你也要快入伍了,得回臨壇收拾行李了吧。你也沒什麽衣服東西在這,看你這兩天住的也不方便,你想走的話就先走吧。”


    “……”本來下定決心要走的關懸,感覺他的決心被瞬間戳了一個洞,突然就沒氣癟了。


    關懸震驚地瞪著眼看著慢條斯理喝粥的洛旻。


    上一句還讓我去買窗簾,下一句就讓我走了?操!這人怎麽跟女人一樣說變就變,想到一出算一出的!喲喲喲,他哪隻眼睛看到他住的不方便了!這是在嫌他住下來給他添麻煩了是吧!


    闕漊,這是在趕他走了?他自己都還沒說要走呢!


    等等,那他的糖醋排骨呢!前幾天不是說得好好的嗎,現在說變卦就變卦了!


    不過關懸到底也沒問出來,感覺一提到糖醋排骨就跟他輸了一樣,好像他有多稀罕那一盤糖醋排骨似的。糖醋粘得要死,他還少洗一個盤子呢!對,鍋子還要刷!


    關懸自顧自地開始憋著一肚子氣,對洛旻後麵的話也哼哼恩恩地敷衍回應著。


    這回洛旻自己盛的粥不多,全部都喝光了,關懸也沒等到反駁洛旻的剩飯碗的機會。


    後來洛旻自己把兩個空碗洗了,關懸也沒等到反駁洗碗的機會。


    等洛旻洗碗的時候,關懸就在後麵默默瞪著。


    也不知道問問他還要不要再吃點,才一碗粥他怎麽吃得飽?


    一直等到洛旻出門,關懸還在生悶氣,不過到最後也不知道他到底在氣什麽。


    [我走了!]關懸發了條微信給洛旻。


    [恩。]沒過一會兒,洛旻回了過來。


    關懸緊蹙眉頭,也就回一個字,連什麽一路平安一路小心也不說一句。


    算了,關懸用力踹了一腳門。


    買票走人!


    中午的時候,洛旻在美院的午休時間接到了林澤旭的電話。


    [小漊……]林澤旭的聲音入耳,他還是用曾經闕漊喜歡的嗓音親昵地喚他小漊。


    “恩,你想好了嗎?”但是,此刻的洛旻不會為林澤旭的聲音而再感到心動了。


    [小漊,對不起,我這兩天想了很久。我覺得你說的沒錯,我們……還是分手吧。]林澤旭低沉的嗓音裏透著歉意和壓抑,不知是真心使然,還是故作姿態。


    [我還是不能告訴我的爸媽,我知道他們肯定都接受不了的。而且我的工作——]


    “你不用和我解釋。”


    洛旻打斷了林澤旭的話,嘴角緩緩勾起一個嘲諷的弧度。


    所有的解釋都不過是借口而已。


    其實,並不是那麽難的不是嗎?這個選擇,林澤旭遲早會做的。


    闕漊總覺得他等的到林澤旭,但卻從來看不清他真正能夠等到的是什麽。


    隻要有人逼一下林澤旭,他最後選擇放棄的永遠都是闕漊。


    [對不起,小漊。]林澤旭沉默了一會兒,最後似是鄭重地說道。


    而闕漊至始至終也沒能聽到林澤旭的一句道歉。


    林澤旭並不是沒有愛過闕漊,事實上,曾經的林澤旭還覺得闕漊沒有那麽喜歡他。闕漊本來就是個溫和內斂的人,不會將什麽喜歡和愛地掛在嘴上。但是,很怕疼的闕漊卻能將林澤旭的名字紋身在身上,他是抱著將林澤旭一輩子放在心裏的決心去紋身的。


    但是,最後紋身也隻是個紋身,他隻是留下了一個名字,卻留不下林澤旭。


    洛旻已經見過了這個世界上無數同林澤旭一樣的人。


    人,學會愛是輕易的,但是卻總是學不會一輩子愛一個人。


    當時的喜歡是真的,後來的冷漠也是真的,說到底不過就是簡單的變心二字。


    闕漊認定了林澤旭,林澤旭卻始終給自己留著退路。林澤旭覺得自己還年輕,一切都是未知的變數,所以從未把闕漊當做自己唯一的選擇。


    事實上,當他見到了更多的人,發現自己其實有更好的選擇在等待著他。而相比之下,闕漊在他的人生顯得有幾分黯淡失色,甚至有可能變成他的累贅汙點。


    於是,他心底冠冕堂皇的理由便出現了——他隻是在追求更好的,更適合的。


    從這個時候起,闕漊反而成了林澤旭所謂的退路,蒙在鼓裏的闕漊始終等待在平和的假象裏。


    沒人知道他們開始,一切所謂的相愛都藏匿於秘密和隱瞞。


    甚至就連闕漊自己都不知道,他們什麽時候就突然結束了。


    [不管什麽時候,你隻要需要幫忙的時候,都可以來找我。]林澤旭繼續說著。


    但是當闕漊最需要幫助的時候,當林澤旭還未和他分手的時候,林澤旭都沒有選擇幫他一把。


    在最後一刻,真正逼死闕漊的人不是別人,就是林澤旭。


    [小漊,我希望我們以後還是朋友。]林澤旭歎了口氣,似是內心掙紮地說道。


    “林澤旭,你知道我為你畫了一幅油畫嗎?”


    “畫了好幾個月了,一直放在畫室裏,不過估計你也沒有看到吧。”


    電話那頭沉默了。


    即便闕漊最後毀了所有的畫,依舊沒有絲毫毀壞那幅林澤旭的肖像油畫。


    “林澤旭,那幅畫,當我送給你的最後一份禮物。”


    “我們不用再聯係了,我祝你幸福。”


    ——等以後,你也千萬不要後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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