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青侯躺在地上仰麵朝天,神情略顯懊惱,不過,轉念間她又開心起來:‘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廢功夫!原來這老鳩婆就是血花婆婆,這下大小姐可有救了。隻不過,我們與她徒兒可不是朋友,方才還打生打死來著呢,也不知這老鳩婆在得知事情真相後,會不會袖手旁觀?’這樣一想,她又擔心起來,大眼睛一轉,悄悄的看向特蘭阿尼。


    果不其然,特蘭阿尼也正在看她,便見那苗女細長的眉一顫、一顫,眼晴裏裝滿了疑惑,繼而,嘴角一挑,瞅了瞅斜臥在地上的李錦蘇,不屑地道:“誰與你們是朋友?”


    聞聽此言,李錦蘇柳眉微皺,她自幼教養極好,並未反唇相譏,隻是冷冷的看著特蘭阿尼不作一言,眼角餘光卻在院中搜尋著青陽的身影。


    “哈哈……”


    這時,小青侯卻笑了起來,笑聲爽朗而無邪,若非方才眾人曾親眼目睹她狠勇莫匹,真會以為眼前的小丫頭便是一個十來歲的天真女孩。


    笑得一陣,小丫頭見無人理睬她,並不氣惱,對又化作妖身的小怪獸伸出手,笑道:“嘿,快來幫我一把。”示意小怪獸扶她起來。


    小怪獸看了看特蘭阿尼,卻見特蘭阿尼隻顧盯著李錦蘇看,當下怯心一去,她又想起了小青侯曾憐憫過自己,心中即生不忍,化作人形上前扶起小青侯,嘴裏卻道:“你受的傷又不重,怎地不自己爬起來。”


    此言在理,院中眾人除小青侯與小怪獸外,人人身負重傷,一個個神情萎靡不振,唯她一人尚在樂嗬嗬的。


    小青侯笑道:“哈哈,你扶我起來了,這下,我們便是朋友了。江湖人言,朋友若是有難,理當兩肋插刀,你說是也不是?”


    小怪獸轉著雪白的瞳孔,認真的想了一想,歪著腦袋點頭道:“是呢,理當兩肋插刀。”說著,又對夏侯雲衣道:“阿哥,這個大眼睛姐姐說得對呢,我與阿尼姐出來的時候,常聽人說,江湖凶惡,冤家宜解不宜結,多個朋友多條路。這路若是多了,肯定好走些,你說是也不是?”


    “啪!”、“說得太對了!”


    小青侯拍了個響亮的巴掌,笑嘻嘻的走到夏侯雲衣身旁,下意識的抬起手來,想要拍拍他的肩膀,誰知夏侯雲衣卻非青陽,並未矮下身子讓她拍,反而冷哼一聲,轉過了頭。


    頓時,丫頭愣了一愣,隨即便想起了青陽,驚叫一聲:“呀,酒鬼呢,酒鬼呢!”嚷著嚷著,便低頭在院中四處尋覓起來,找得一陣,別說人了,便是連片渣也未見,小青侯神情一餒,哭喪道:“嗚嗚,難道酒鬼化成煙了?可憐的酒鬼呀,你現在死無全屍,倒真的變成了鬼,若是下到地獄裏,也不知還有沒有酒喝,嗚嗚……”


    “青侯!”


    聽她亂號,李錦蘇眉頭緊皺,指著特蘭阿尼身後,顫聲道:“在,在哪裏。”


    “什麽東西?”


    小青侯的哭聲嘎然而止,懵懵懂懂的看著李錦蘇,大眼睛一眨、一眨,尚未回過神來,在她的想法裏,那金束長劍如此厲害,酒鬼定然是與那達久邪勾一般,化成飛灰了。


    “我,我在這裏。”


    虛弱的聲音從背後傳來,小青侯回頭一看,怔住了,隻見在特蘭阿尼的腳下有一片亂石堆,一隻手掌從那石堆中伸出來,在特蘭阿尼的兩腿間無力的揮著,方才,她東一戳、西一翻,將整個院子都找了個遍,唯獨沒有去特蘭阿尼那裏,是以便錯過了。


    而此際,特蘭阿尼也是呆呆的,青陽被埋在亂石堆裏爬不出來,手掌便胡亂的揮著,驀地,竟一把抓住了她的腿。


    觸覺如暖玉,光滑細膩,眾目睽睽之下,隻見那隻手掌頓了一頓,繼而抓得死緊,五指深深陷入了肉裏,仿佛想借力而出。


    “呀!”


    特蘭阿尼一聲驚叫,通體一震,隻覺渾身麻癢難當,而那隻手掌猶自緊抓不放,偏生他幾番借力都未能成功,倒似故意在她的腿間摸來摸去,當下,長腿苗女心中既羞且惱、五味陳雜,眼淚汪汪之下,想伸手去拔開他的手,卻渾身顫抖,幾番也未能成行。可憐的苗女,她向來深居幽僻之所,身子玉潔無暇,幾曾被男人這般輕薄過?一時芳心大亂。


    “你,你……”


    特蘭阿尼麵紅如坨、語不成聲,稍徐,暗一咬牙,使出渾身力氣一把抓住那手,而後猛然拔起,由於用力過巨,身形衝天而起,倒似與青陽一起舉霞飛升一般。


    見此情景,眾人呆怔。


    少傾,倆人落地。


    特蘭阿尼羞得一張臉通紅,匆匆撇過頭,看也不敢看青陽一眼。


    此時,青陽也終於明白自己方才抓了個啥,不由得看了一眼那嫩白如玉的長腿,又茫然的舉起手掌,虛虛的握了幾握。


    “哼!”


    特蘭阿尼雖側過了身,但眼角餘光卻一直在注視著青陽的一舉一動,見他握著手掌仿佛在回味一般,苗女心中怦然一跳,嘴裏卻一聲冷哼。


    “謝,謝謝。”


    回過神來,青陽臉上也是微紅,趕緊把那作亂的手掌背在背後,道了聲謝。


    特蘭阿尼聽他道謝,再見他渾身是血、神情茫然,便與山林中受傷的小兔子一般惹人生憐,長腿苗女心中突生一陣異樣,她自幼深居簡出,不擅與人交際,此時芳心混亂不堪,也不知該如何是好。


    當下,場中氣氛微冷。


    “哈哈。”


    這時,小青侯又笑了起來,心想:‘這下,不是朋友,也成朋友了!’當即將李錦蘇扶起來,隨後竄到青陽身旁,將青陽拉到角落裏,悄悄瞅了一眼特蘭阿尼,神神秘秘地道:“酒鬼,考驗你的時候到了!”說著,見青陽胸中猶在冒血,便扯爛自己的衣衫下擺,替青陽包紮起來。


    青陽一見她擠眉弄眼的模樣,便知她沒安好心,但他向來寵她,此際,見她蹲在身旁為自己裹傷,心中由然一暖,伸手撫了撫她的羊角辮,笑道:“半斤酒,二兩水。”


    “嗨,不用兌水。”小丫頭埋頭裹傷,語態大方。


    青陽心中一震,暗想:‘此番諸事不順,也不知還有沒有賞金可拿,現下她竟如此大方,事物反常必為妖,我得當心點。’便皺眉問道:“到底是什麽事?”


    “此事,與你也有莫大好處。”


    小青侯咬著布條的一端,雙手扯著另一端,用力一扯,將青陽勒得慘呼一聲,她卻抬起頭來,亮著一對碩大的眼睛,格格笑道:“你是個男人,那苗女是個女子,對也不對?”


    “對!”青陽嘶牙裂嘴,方才那一扯著實疼痛。


    小青侯又道:“有理走遍天下,無理寸步難行,對也不對?”


    青陽想了一想:‘這話不太對,即使無理,你也在走遍天下!’心裏這麽想,卻見小丫頭鼓著眼睛看來,那眼神極度不善,他隻得答道:“對……”


    “啪!”


    小青侯拍了個巴掌,笑眯眯地道:“這便是了,咱們雖在苗域,但也應該知道男女授受不親,對不對?”


    “呃……”


    青陽警覺了,不敢再答。


    半響,小青侯見他裝愣充相,心中一怒,眼眶卻紅了,低下了頭,怯怯地道:“酒鬼,有件事我沒告訴你,大小姐中了蠱毒,那毒物恁地厲害,一日不除,大小姐便隨時會有性命之憂。我們一路南來,便是為除此蠱。方才來了個老鳩婆,她應該能除卻此蠱,隻是,她,她是那個苗女的師傅,我們,我們……”說到這裏,淒淒艾艾、楚楚可憐的看著青陽。


    “唉……”


    青陽渭然一歎,答道:“對!”


    “酒鬼……”


    小青侯拖長了聲音,眼中仿佛也汪了兩湖水,惹得青陽心中憐愛大生,於是,小丫頭趁著青陽心軟的勁頭,將她所謀一一道出。


    原來,小丫頭人雖小,但卻極擅察言觀色,方才特蘭阿尼暗中留意青陽的樣子都落入了她的眼中,便起了個主意,想讓青陽對特蘭阿尼示好,謀取她的芳心,從而救助大小姐。


    稍徐,青陽皺著眉頭,心中有種說不出來的味道,既苦澀、又沉悶、且略帶異樣,冷聲道:“咱們如此行事,怕是將有愧於心。再說,我與她素未蒙麵,哪來,哪來你說的一見,一見鍾情。”


    “笨蛋,正是素未蒙麵才會一見鍾情,至於鍾不鍾情,你說了不算。咱們千裏迢迢來到苗疆,所為何來?如今大小姐命在旦夕,難道,難道,你便不能為大小姐做點什麽嗎?再說了,你,你都占了別人便宜,難道,難道不應該對別人好點麽?”


    小青侯的聲音越來越高,心中卻道:‘在青陽鎮,大小姐生父因你而亡、闔家因你而散,現在正是你恕罪的時候!’


    “唉……”


    良久,青陽一聲長歎。


    片刻後,青陽與小青侯走出角落,小丫頭氣宇軒昂的走在前麵,青陽搭拉著腦袋慢行於後。


    而此時,大戰即畢,院中眾人各落四處,陣營涇渭分明,特蘭阿尼與夏侯雲衣站在一起,懷中抱著小怪獸,不知為何,此間事了,她們卻並未離去。


    李錦蘇獨自一人,在方才埋住青陽的亂石堆旁,正將內中青煌劍緩緩拔出來。


    白思守在白想的身旁輕輕抽泣,白想一臉重紫,呼吸微弱,也不知還能不能活,倆人一路從蜀中追來,如今白乘風已失,白想又生死未知,俏皮可愛的白思如今神色悲哀,正想把白想背起來。


    “咳!!”


    青陽與小青侯來到李錦蘇身旁,小青侯假咳了一聲,示意青陽上前向特蘭阿尼賣好。青陽深深吸了一口氣,硬著頭皮正欲上前,殊不知,卻聽李錦蘇輕聲道:“不用了,禍福由命,天命若欲亡我李錦蘇,人力豈可更改!”


    到底是李錦蘇,身有七竊玲瓏心,方才見小青侯將青陽拉走,稍加揣摩,便是所為何來。


    “大小姐!”小青侯心中大驚,機不可失,失不在再來,誰說人力便不可勝天?


    青陽見了小丫頭的神色,正想看一看李錦蘇,卻見她毅然的轉過了頭,莫名的,他胸中湧起一陣酸楚,直若青煌劍深深的紮進了心裏,且肆意攪動,當下,他閉了下眼,然後抬起頭來,闊步向特蘭阿尼走去。


    未想,他尚未靠近,特蘭阿尼已道:“不必多說,你們可與我一道去見我師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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