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緣法斬因果,玄妙難得世人知,盡管如此,與那一聲歎息便可使世間萬物靜而不動的道法相比,在眼光淺薄的世人眼中,顯然後者更加驚世駭俗。


    好在所有被靜止的人,皆都失去了思考的能力,此刻術法之力消散,眾人瞬間回過神來,並沒有一人看出異常。


    沒了黑針散出的恐怖力量,山門外天崩地裂的景象歸於寂靜,一名距離空間裂縫不足一丈的女修,驚懼的滿臉淚水,本閉上眼睛認命等死,卻沒想上一息還讓她顫抖的撕扯之力,竟在下一息消散一空,等了好一會兒,察覺到自己還有心跳,她鼓足勇氣睜開眼,目內一片迷茫,眼前剛剛還吞噬兩名同伴的噬人空間裂縫,竟……竟然消失不見了。


    不隻是她如此,其他還僥幸活著的修士,皆是一臉迷茫,呆呆的愣在原地,有的甚至失去了所有力氣,從高空墜下,摔的筋斷骨折,劇痛襲來才讓他們回過神來,卻沒有一人哀嚎叫痛,隻有劫後餘生的狂喜與後怕。


    更遠處身穿一襲潔白道袍的樸月道人負手獨立在龐大的黑月戰船上,其目中有一閃而逝的迷茫與疑惑,剛剛天崩地裂的景象,即便是他,亦是心驚肉跳,駭然不已,心中還以為那是封陽門的最終底牌,正準備擺脫名為司徒鴻的仙風老者,趕回宗門救援。


    而司徒鴻也沒有阻攔與停留的意思,隻是遠遠看了一眼月河宗,便直接轉身離去。


    樸月心思深沉,雖看出了一些端倪,但卻沒有時間多想,正往回趕時,竟眼前一個恍惚,那剛剛還支離破碎的天空,便破鏡重圓,不留一絲痕跡,若非腳下大地溝壑叢生,一道道千百丈的裂縫依舊存在,他都以為剛剛一切乃是幻術所致。


    樸月道人神色漸漸陰鬱下來,一語不發,也懶得掉頭再追司徒鴻那個老賊,操控黑月戰船以迅雷般的速度趕往月河宗。


    南鬆子與墨陽子同樣不再纏鬥,兩人各自離去,目中的驚懼與疑惑大差不差,唯有東北方向兩道長虹依舊追逐不停,似有生死大仇,一方不死,另一方絕不罷休。


    護月山上,原本早已絕望的上萬月河宗門人以及那數千前來觀禮的修士,剛開始還未察覺到外界的變化,隻是當有一人驚呼出聲,說那剛剛還鋪天蓋地的厲鬼魂潮竟一眨眼消失的一幹二淨,數萬道目光齊刷刷的落在五月峰上,映入眼簾的,哪還有什麽魂潮,唯一存在的,便是那一道負手立於禁陣塔頂、側身迎著落日餘暉的修長身影,雖衣衫襤褸,血跡斑斑,無半點仙人風姿可言,但卻給人一股從屍山血海中殺出的凜然煞氣,好似一尊無可匹敵的浴血戰神。


    對於其他人來說,剛剛的一切都是一瞬發生的,上一息喬遠還直麵數十萬魂潮,幾乎處於死境,下一刻,魂潮灰飛煙滅,黑雲散盡,得見久別的夕陽餘暉。


    絕望是什麽,以往少有人親身感受,可剛剛幾乎所有人都有切身體會,本以為這輩子再也見不到日出日落,卻沒想情勢的逆轉如此突然,更可以說是突兀。


    因為一切都沒有預兆,眼前的景象轉變銜接的實在不協調,好似一副緩緩鋪展開來的畫卷,被人橫刀截去了一截,中間遺失的便是那段他們永遠也不可能知曉的時光。


    此時此刻,沒有一人懷疑,是那位血煞外露的青年,扭轉了本該毀天滅地的局麵,挽救了整個月河宗,以及數千來自各門各宗的賓客。


    段天固、燕塵子等人皆大鬆了一口氣,看向喬遠的目光充滿了欣慰,更有一絲難得可見的敬畏。


    他們知道,這個原本隻可俯視的晚輩後生,從今日起,便真正達到了可與太上長老平起平坐的地步,甚至猶有過之。


    日河宗領頭的老者,雙目圓睜,不敢置信的同時更有一股發自心底的懼意,袖中緊握的拳頭越握越緊,最終又釋然一鬆,低頭輕歎,臉上有掩飾不住的頹然。


    “月河宗有此子在,必難擋一飛衝天之勢,後生可畏啊!”


    有他這樣的想法的,不在少數,特別是那些來自強盛宗門的修士,將自身擺的越高,便摔得越疼,受到的打擊更大,甚至有幾位自視甚高,在來之前欲要找喬遠比試比試的天之驕子,都留下了不小的心理陰影,可說走不出這一關,他們便會從此一蹶不振。


    何為震懾,之前南鬆子等人安排再多,恐怕也不如此刻那一道昂首挺立在禁陣塔頂的身影來的立竿見影。


    背負兩刀腰挎一刀的離江從始至終都沒有太多神情變化,即便剛剛麵臨絕境,大多數人都認為必死無疑時,他也隻是握緊了腰間的刀柄,並未流露出任何絕望與認命的情緒。


    在他的認知裏,唯有自己手中的刀才能掌控自己的命運,其他任何人都不行,天地也不可。


    隻是當一切都被他唯一認可的對手化解時,離江猛然握緊刀柄,刀未出鞘,卻聽似劃破銀瓶的尖銳刀鳴清嘯而起,伴隨著驚人的戰意,竟讓地麵青石玉磚立刻出現了道道蛛網般的裂縫。


    一些離他不遠的修士,感受到那股戰意,聽到刺耳的刀鳴,神色驟然大變,不假思索迅速退到百丈之外,看向那位造型古怪,脾氣古怪的年輕刀客,有些莫名的恐懼。


    段天固皺了皺眉,可還未等他下一步動作,一旁的蘇真卻是坦然一笑,走到了離江身前,開口勸阻了兩句。


    段天固不知道離江與喬遠的關係,可蘇真卻是清楚這兩人互敵互友,惺惺相惜的關係。


    不遠處,清蓮瞥了離江一眼,再次仰頭看向那道眺望遠方,不知是在看雲還是在看人的血衣青年,神色複雜至極,直到此刻,她那純澈而出淤泥不染的心,才終於明白為何向來最是輕賤男女之情的宮主會對他念念不忘。


    無論身處何等險境,身前總有高山般的背脊值得人依靠,這樣的男子,怎能不值得女子托付一生。


    喬遠輕歎一聲,收回遠眺的目光,轉身看向下方癡癡看著自己,早已淚流滿麵的熟悉麵容,笑著伸出了手,柔聲道。


    “別哭,我這不是好好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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