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被人大力踹開,薛陽高大的身形衝了進來,徐彩兒尚沒來得及站起身,就被薛陽單手掐住脖子按在牆上。


    “當歸是不是你放的!!!!是不是你!!”


    話雖然是問著的,手指卻越收越緊,恨不能立時就將徐彩兒掐死斃命,好為他死去的孩子償命。


    徐彩兒口不能言,隻能發出艱澀的聲音,臉已經憋得通紅,掙紮得越來越無力,眼睛已經開始翻白眼了,富貴衝了進來,忙勸道:“老爺,問清楚再罰也不遲,徐姑娘是朱家送來的,若是死了,不會無聲無息過去,朱家正愁尋不到由頭來找咱們麻煩,到時候又是難纏的一樁事!”


    薛陽卻跟聽不見似的,不管不顧,要徐彩兒抵命,富貴急道:“老爺,手下留情!姑娘那邊尚未脫險,此時不宜遭殺孽啊!”


    薛陽血紅的眼睛恢複了些許清明,富貴見他略有鬆動,趕忙用力扯下他的手腕,掰開手指。


    徐彩兒如同破敗布偶一般,滑落在地,捂著紅腫的喉嚨咳嗽起來。


    薛陽聞聲,心中恨意滔天,撲上去衝著徐彩兒的臉就是十幾個巴掌,直扇得她嘴角流血,臉頰高高腫了起來。


    “你敢動她?你敢動她!!為什麽要對她下手?為什麽?為什麽!”


    薛陽越發失控,富貴上前去拉他:“老爺!老爺!”


    徐彩兒原本心中恐慌到不行,被他連翻這般收拾,心中的氣性也騰了起來,她扭開頭吐出去一口血水,含糊不清道:“你打女人,算什麽男人!”


    薛陽沒聽清,仍舊用滿是殺意的眼神盯著她。


    徐彩兒動了動唇,讓自己盡量將話說得清楚:“你跟我較勁算什麽本事?你以為是我要殺死她的孩子嗎?我臨到頭後悔了,不忍下手,是她自己!是她搶著喝下了藥!”


    薛陽怒道:“胡扯!”


    說罷轉身將桌子上切水果的刀子拿起來,上前一步:“你愛胡說是不是?我今天就割掉你的舌頭!”


    他掐住徐彩兒,鋒利的刀瞬間便將徐彩兒的臉劃破,血流了出來,富貴上前攔阻道:“老爺!”


    徐彩兒被這麽一嚇,不管不顧大聲道:“她早就看出來我下了藥,卻執意要喝,是李沐芷不想要這個孩子!是她!她壓根不想給你生孩子!”


    薛陽如遭雷劈,呆立當場,半晌不能言語。


    薛陽不知怎麽回到的後院,富貴在他身後悄悄跟著,怕他再衝動出什麽事。


    剛進院子門,正在燒水的阿婆看見,忙高興地上前稟報,李沐芷已經醒過來了。


    富貴心中一鬆,看向薛陽,卻見他神色複雜,滿是恍惚之色。


    薛陽一個人進了屋,翠雲和徐夫人正圍著李沐芷小聲說著話,翠雲時不時抹著淚,李沐芷麵色蒼白地安慰她。


    幾人聽到聲響回頭,見薛陽進來了,徐夫人和翠雲都起身,默默走出了房間,留兩人在內。


    徐夫人和翠雲的身影消失在門口,李沐芷便將頭扭向床裏,根本不看他。


    薛陽停在門口,許久未動。


    一直以來,他為了李沐芷腹中的孩子操碎了心,每日擔驚受怕,這麽久以來,忽然發現自己就是一個笑話。


    當娘的打定主意不要孩子,孩子哪裏來的生路?


    翠雲偷偷溜到窗戶旁,聽了半會兒,裏麵一點動靜沒有,讓人很是擔心。


    不管之前他們相處如何不太平,自打李沐芷有孕,薛陽對她的關心和對孩子的在意是有目共睹的,這次沒了孩子,不知他該如何生氣惱怒,可千萬不要遷怒於姑娘才好,到底孩子沒了是她遭的罪。


    懾於薛陽往日作風,她沒敢久留,去好生伺候著徐夫人。


    李沐芷咳嗽一聲,才打破屋子裏駭人的沉默。


    薛陽緩步上前,坐在了床邊,轉頭望著李沐芷,離她那麽近,卻無言以對。


    李沐芷忽地微微縮起身體,下腹傳來的疼痛讓她難以忍受,不想在薛陽麵前露了怯,咬牙忍著,不肯出聲。


    薛陽探身上前,拉開被子,見李沐芷已經疼得額角滲出汗,渾身發抖,一股巨大的無力的憤怒席卷而來,他騰地站起來,居高臨下盯著李沐芷,從壓根擠出一句話:“孩子是你故意弄掉的。”


    他其實想問,可又怕李沐芷說出的答案是他不想聽的。


    薛陽曾無數次幻想孩子的模樣,小小的,白白嫩嫩的,圓圓的,如果是女兒,長得一定要像李沐芷,那般的絕色佳人,如果是兒子,身高一定要像自己,長得嘛,還是像他的娘親吧,等到十七八年後,他長大成人,豈不是要成了遠近聞名的美男子?


    無論是男是女,到時候求親的人一定踏破門檻,到時候他可得好好掌掌眼,不能隨便什麽人家便求娶了去。


    甚至看到徐陽天奶團子一般大小的女兒,他都會滿懷愛意抱過來哄會子,隨後心裏不厚道地想:你雖然可愛,卻比不得我日後出生的孩兒。


    可這一切美好願景,都在聽到李沐芷出事後戛然而止。


    薛陽開始有點恨她了,為什麽要毀掉他期盼的幸福。


    “你怎麽能這麽狠心,他是你的骨肉,是你肚子裏的孩子,你是他的娘親!你到底是什麽心腸,能夠狠下心殺死自己的孩子?”薛陽字字泣血,低著聲音,像是怕嚇著李沐芷,又像是被千鈞重擔的情感壓製,無法高聲質問。


    李沐芷強撐著手臂,半坐了起來,每動一下,下身的疼痛就加重一分,她的臉色就慘白一分。


    她知道躺著不動是最好的法子,可她不願此時,在與薛陽對峙的時候,躺在床上軟綿綿的毫無氣勢,即便她如今已經是破敗之身,隨時身死,她要怒斥薛陽,替自己,也替整個李家出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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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為什麽要生下這個孽種?做你這般宵小之徒的孩子,乃人生奇恥大辱,我逃脫不得,我的孩子,卻是萬萬不能,薛陽,你不配,你不配擁有我的孩子,你算是個什麽東西!”一口氣罵完,李沐芷有些氣短,低頭喘息片刻才複又抬頭。


    “他出生我要怎麽跟他說,你是你父親強迫母親生下來的,你父親是個背信棄義人人當誅之的畜生!”


    薛陽氣急,血衝腦頂,眼前竟是一黑。


    “從我知道自己有了身孕後,我無時無刻不覺得惡心,憎惡這個孩子,憎惡你,更憎惡自己,你如此卑劣,我竟然要替你生孩子?我寧願死。”最後一個‘死’字出口,薛陽手抖了起來,再也忍不住,上前一步弓腿壓低身子,單手掐住李沐芷的脖子。


    “你再說一遍試試?”薛陽發狠道:“你是不是不想要你母親和弟弟的命了?我早就說過,你這條賤命,不過是我手中的玩意,我說留著就得留著!”


    李沐芷咯咯笑了起來,滿眼都是譏誚,嘴裏的話卻狠絕無比:“我的命就是我自己的,我腹中孩子的命也是我的,我想怎樣就怎樣,你能耐我如何?”


    薛陽心頭閃過一絲慌亂,李沐芷太反常了,以往她無論多麽倔,隻要提到她的母親和弟弟,都會收斂脾氣和傲氣,低眉順眼地不再反抗,哪怕演技拙劣,薛陽能一眼看穿她是違心的,卻能偽裝下去。


    這般不管不顧,似是要拚命的架勢從未有過。


    “來人!”薛陽高聲喊道,翠雲率先應著,薛陽不願見她,衝出去喚來富貴,讓他趕緊騎快馬去查看一下李沐芷母親和弟弟的情況,看他們是否老實待在小院裏。


    富貴領命離去,薛陽站在原地,一時竟沒了進屋去的勇氣,心裏不祥的預感越來越強烈,他忍下心中巨大的不安,強迫自己冷靜麵對李沐芷。


    正在猶豫間,屋內傳來碗碟摔落在地的聲音,李沐芷若是沒了掣肘,以她的心性……


    薛陽頭皮發麻,腳下竟軟了一瞬,險些栽倒,扶住門框才穩住身體,慌忙推門而入。


    李沐芷正手裏捏著一個茶碗,地上滿是碎片。


    顯然,是她故意丟碎的。


    “你要做什麽?”薛陽問道。


    他當然不會心疼李沐芷摔碎一個兩個茶碗,隻要她願意,給她一屋子的瓷器砸了都成。


    可李沐芷一臉的天高雲淡,眼神像是兩把利刃,能透過自己身形層層包裹,劈入心底最暗處,將他的所有不堪看了個精光。


    李沐芷再碎一碗,離得床邊很近,她一彎腰,忍著疼痛,撿起一快碎片,鋒利的一邊朝著自己的手腕處就是一記!


    薛陽大驚失色,撲了上去,雙手用力掐住李沐芷手腕,使得她吃痛鬆開手指,碎片掉了下去,摔了個粉碎。


    薛陽怒道:“你發生什麽瘋?你平時那些能耐和傲骨呢?怎麽就行這種懦弱的事?你要是再敢這樣,我就”


    李沐芷麵上毫無懼色,眼神像是再問:“你就怎樣?事到如今,你又能怎樣?”


    不用等到富貴回來報信,從她的眼神裏,薛陽已經能確定,李夫人和李沐宣跑了,否則李沐芷不會這般底氣十足。


    她素來不怕死不怕疼,什麽都不怕,薛陽試過,用打她,侮辱她的方式來磨掉她的銳氣,都毫無作用。


    李沐芷就像是牆頭的野花,任他如何摧殘,羞辱,都不能低下頭,唯獨麵對自己家人,可以放下一切的驕傲。


    薛陽剛才衝過來太著急,又急於搶碎片,此時才發現手背處被茶碗的碎片割傷了傷,一道觸目驚心的血痕,他自己都沒發現。


    李沐芷的心情因著薛陽剛才的表現,越發從容肯定。


    她忽的滿是嘲諷地笑了一下,隨後迅速斂去麵上所有的神情,問道:“薛陽,你是不是賤?”


    薛陽聞言,一下子閃看神,似是不明所以。


    “明明應該對我棄之如敝履,恨我,怨我,想要殺掉我,可你卻控製不住自己,仇人家的女兒,你這般上心,難道不是賤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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