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沐芷體瘦骨弱的衰敗模樣,看在翠雲眼中,全是心疼,時刻小心翼翼伺候在跟前,避開所有關於孩子的話題,將外麵逗趣的事,薛宅高興的事都一一說給她聽。


    其中最令翠雲開心的,莫過於薛陽將徐彩兒趕了出去。


    跟李沐芷大吵完畢,第二日天還不亮,薛陽便親自衝到徐彩兒房中,將她逐了出去,聽說是淨身出戶,隻讓她留著身上的單衣,銀錢細軟一概不準帶著,連帶伺候她的丫鬟香玲也一並發賣了去。


    翠雲表示很解氣,絮絮說完,見李沐芷麵無表情,就不再多說了。


    隻是她覺得薛陽有些太狠了,香玲好歹是賣給了人牙子,無論高低都算有個著落,可徐彩兒是直接丟到了城門外,她一個妙齡女子,連外衣都沒穿,雖已開春,天氣回暖,可畢竟不是夏日,她這般被扔掉,別說討生活是個問題,冷風一吹,凍病了也是一定。


    但翠雲沒有說出口,隻是在心裏默默地感慨了一句薛陽的冷酷殘忍,對這個老爺更加驚懼不已。


    總而言之,徐彩兒始終是李沐芷的威脅,還壞心謀害姑娘的孩子,下場如此淒慘也不為過。


    翠雲很容易想通,專心照顧主子,不再多想。


    李沐芷對於徐彩兒這般遭遇絲毫不意外,薛陽本就是個出手狠辣,心腸冷硬之人,為達目的不擇手段,對於招惹他的人出手狠辣。


    他不是禽獸,到底有點點心思,可殘暴之人的真心,連牆角的瓦礫都不如。


    源源不斷精致的吃食,從廚房送到李沐芷房中,小蘭每日三餐熬藥,薛陽在家就親自盯著,不在就讓富貴盯,若是不喝,就讓翠雲和小蘭跪在屋外的石板地上,什麽時候喝下藥,吃完飯,才準許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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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沐芷原本就要養身子,打起精神,無心與薛陽拉扯,起初隻耽誤片刻,伺候自己的兩個丫鬟就遭了罪,後麵便不再耽擱。


    第三日下午,薛陽未回來,李沐芷坐起來,雖然渾身仍舊無力,下腹墜痛明顯,但她咬咬牙,仰頭喝下一大碗參湯,試探性下了地,來回在屋子裏走了幾遍,披上衣服就走了出去。


    小蘭熬藥,見李沐芷出門,雖不願意,也不敢多說什麽。


    翠雲去找富貴了,午後李沐芷說晚飯想吃外麵的醬肘子,讓她去求富貴帶著買回來,此時的薛宅,沒一個能攔得住李沐芷的人,她抬頭看了一樣殘陽如血,大步走出了院子,直奔薛陽的書房。


    走到一半便已氣喘籲籲,可擔心薛陽突然回來,又想到要做的事,心中湧起一陣激動,李沐芷打起精神,以她能力範圍內最快的速度進了書房。


    她之前便去過好幾次,薛陽為了她又是攆人又是請大夫,花了重金為她養身體,薛宅上下誰人不知她是老爺手心的寶貝,眼下雖老爺不在書房裏麵,門外的小廝也不敢攔著。


    李沐芷順利走到裏間,望著桌幾沉思片刻,伸手上前,吱扭扭,暗格出現在眼前。


    她心怦怦快要蹦出胸口,又怕又喜又驚又恨,百般心思中,手中拎著的布袋倒空,將暗格中其中的所有紙張都拿了出來,塞進布袋中,快步回了屋內。


    一進門便有些眼前發黑,她捂著心口緩了口氣,忙奔到臥房,翻出隱魂香燃了起來,等待須臾,心始終難安,便將布袋塞到裝首飾銀錢的箱子中。


    好在落月來得比翠雲和薛陽都早,她一進門,李沐芷便將箱子打開,將裏麵的金銀首飾和銀錢都塞進布袋中,一並交在落月手中,催促道:“勞煩你將個袋子裏的所有東西都交給一個叫尤景鬆的人。”


    落月接了過去,問道:“你何時來接替我?”


    李沐芷篤定說道:“此事完結之後,我定會赴約。”


    落月笑了下,滿臉閑適:“你既答應了我,隱魂燈識得你,隻要我想,你在哪裏都逃不掉,莫要白費力氣。”


    李沐芷一愣,隨即扯扯嘴角:“我說到做到,隻是現下仍有未了之事,你不必著急。”


    落月轉身就走,李沐芷又有些擔心,追問道:“你真的能找到尤景鬆嗎?”


    之前李沐芷答應接替她去做三荒客棧的掌櫃時,就問過她能否在茫茫人海之中找到一個人,那時落月給了肯定的答複,可現在東西交了出去,李沐芷心中所有的計劃都係在落月身上,無法不多問,再聽她確切的答複。


    “找得到。”


    落月無聲地離開,沒有驚動薛宅的任何人,就如她來時一般。


    半夜,回到客棧,去看了一眼阿沉,他已經睡下,可一轉身,就聽著他劇烈咳嗽著醒了過來。


    落月心中一沉,轉身回自己房間裏拿了一味藥,又倒了一碗水,讓阿沉喝了下去。


    阿沉不疑有他,喝下後很快便沉沉睡去。


    落月捏緊手指,回到房中,安靜地等待著。


    很快,黑暗中一名黑衣人近前來,又粗又硬的鞭子狠狠抽了過來,落月咬牙忍耐著,一下一下,數到三十後,終於停了,她力竭倒地,連爬上床的力氣都沒有。


    第二日醒來,周身已經完好如初,昨夜刺骨凜冽的疼痛和觸目驚心的傷痕像是夢一場,一翻身,阿沉滿臉沉重地坐在床邊,見她醒來,聲音都啞著,問:“你做了何事?為何又會挨鞭子?”


    落月剛想否認,餘光瞥見地上蔓延到床上的暗紅血跡,一時沒了言語。


    是了,她的傷會好,可血跡卻沒來得及清洗。


    “是為了我嗎?”阿沉現在特別恨自己,都是他沒用,曾經暗暗立誓要陪落月六七十年,直到他長眠,可這副身軀如此羸弱,已如風前殘燭,奄奄一息,別做陪伴,竟然連累她。


    落月想要編個話含糊過去,被阿沉蒼涼的眼神那樣一盯,就沒了言語。


    她垂下頭,有些孩子般說道:“幫人尋了個人,幫忙送些東西,我耽誤不起,來不及慢慢找了,便動用了隱魂香。”


    落月不願多說,但阿沉知道,自打落月知道三荒客棧的懲罰如此之重,便再沒做過任何逾矩的事,三荒客棧的所有東西都不能亂用,如此這般,應當是為了自己。


    自責愧疚之心浮起,阿沉盡力不讓自己露出分毫,端起湯碗,遞了過去:“喝點湯吧。”


    落月故作輕鬆說了兩句話,二人閑談片刻,阿沉就離開了。


    到了夜裏,落月又將藥添在阿沉的茶碗裏,安靜地等在房內。


    鞭子落下來的瞬間,阿沉推門衝了進來,用他殘破的身軀替落月擋住了狠命的抽打。


    落月不肯,阿沉將她死死扣在身下,雙臂緊緊環住她的身軀,隨著鞭子落下,發出一聲聲悶哼。


    三十下完畢,落月無聲地流著淚,看著阿沉,怒道:“我何用你幫我?你不知道我過了子時就會好了嗎?你身體什麽樣不清楚嗎?為何要做傻事?你是不是豬腦子!”


    阿沉提不起氣,卻硬擠出一絲笑意:“我不能看著你受苦,一點也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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