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昭環以為自己聽錯了,當場愣住,不知所措看向朱之允。


    “住口!”朱之允斷喝一聲,手裏的招式更加狠厲。


    徐昭環木木地看著他對孫泉下了殺招,好像清醒了過來。


    孫泉是他父親手下的老人,待他過世了都照樣在冥誕之日過來祭拜,想來曾經也是朱家的心腹,可對這樣一個老人,他下如此狠招,動了殺心,隻能說明一件事,他剛才說的話,全是真的。


    朱之允武藝不錯,孫泉也不差,奈何年歲大了,加之這一年多東躲西藏,吃不好睡不好,體力大不如前,纏鬥十幾招,便落了下乘。


    朱之允一聲爆喝,曲臂擊向他下頜,孫泉應聲倒地,痛苦地捂住嘴和下巴,疼得直不起身,朱之允上前,用膝蓋頂住他,絲毫不給起身的機會,正要一記手刀將他劈暈,徐昭環衝上前來,伸臂攔住他:“他是朱家的下人,你要打要罵我管不著,但是我要問他幾句話,在這之前,你不能動他!”


    朱之允麵色大變:“昭環!”


    “朱之允!你若心中沒鬼,讓我問兩句又怎樣?他說的是真話還是假話,我能分辨出來!”徐昭環雙手箍住他的手臂,不肯讓步:“讓我問!”


    朱之允一頓,徐昭環一口氣差點憋住,還是咬牙問他:“剛才他說的話,是真的,對嗎?所以你才急於讓他閉嘴,是不是!”


    朱之允急道:“你聽我解釋。”


    徐昭環猛地摘下頭上的發簪,衝著孫泉後背幾個穴道一紮,隻聽他哀哼聲,便一動不動了。


    徐昭環狠勁拉開朱之允:“你起來,走開,讓我問他!”


    朱之允先是不允,又敢跟她用力,怕傷到她,被她突然的大力扯得身形不穩,正要擔心孫泉會逃跑,卻見他倒在地上一動不動。


    徐昭環手捏著簪子,扯住他的衣袖,將他翻了個身,孫泉直挺挺地躺在地上,罵道:“你這個賤人,給我使了什麽招,你放開我!”


    朱之允氣急,蹲下衝著他的臉就是兩巴掌:“再罵一句試試!”


    徐昭環對準他肋下三寸使勁一戳,孫泉疼得嗷嗚一聲,接著就隻有出氣沒有進氣,幹瞪眼瞅著她。


    徐昭環再一戳他肋下,孫泉才狠狠吸了一口氣,大口地喘息著,不住的哀哼。


    徐昭環舉起簪子,威脅道:“我問你什麽,都要答實話,不然我有的是法子整你,讓你生不如死。”


    孫泉不服氣,但因剛剛領教了徐昭環的厲害之處,又不敢大放厥詞,眼珠子在夫婦二人身上轉了轉,不死心地冷哼:“你們兩口子,一個明著壞,一個暗著陰,真不愧是一家人!”


    朱之允抬手就扇了他一個嘴巴:“管好你的嘴!再讓我聽到一個不好的字我就抽爛你的嘴!”


    孫泉哈哈大笑:“你現在八成想把我打成啞巴吧?可惜了,允娃子,你的夫人剛才已經聽到了,現在才想滅口,是不是為時已晚?要不,你把她也一並弄死,這樣就什麽事都沒有了。”


    朱之允抬手就是一掌,徐昭環怕他真的把孫泉打出個好歹,忙去攔,朱之允到了一半的手在觸到她手臂之前,堪堪停住,力道收不住,隻得生生轉個彎,衝向了地麵,手腕哢嚓一聲,像是錯位了。


    徐昭環望過來,呆了一瞬,緊接著扭頭不再看他,焦急問孫泉剛才說的話到底什麽意思。


    朱之允手腕很疼很疼,但再疼,也比不過徐昭環越過他去追問趙西山的事,讓他的心,疼得最厲害。


    孫泉示威地看向朱之允一眼,譏諷道:“你以前定親的那個夫婿,趙西山,抓住了老爺的把柄,不弄死他,整個朱家都要受牽連,老爺也是逼不得已,才命我除掉他的,我出手幹脆,趙西山嘴皮子厲害,身上卻沒半點功夫,我一刀,就了結了他。隻不過他也不是什麽善茬,手底下有個人武藝高強,傷了老爺心肺,雖當場沒斃命,也沒拖很久,過完年就去了。”


    徐昭環像是聽見了又像是沒聽見,朱之允見她的神情,試圖去阻攔孫泉,卻被她攔住,聲音明明弱得像是用氣說出來,輕得像煙:“讓他說,別瞞著我,事到如今,你也瞞不住。”


    一年多以前,朱老爺帶著手下去了邊城,其中孫泉為首,他們同當地一藥商商議著,在邊城的河裏下點藥,不足以致命,讓城裏人以為是一場時疫,這時候藥商手裏有對症的藥,定能一舉成名,重新奪回邊城的聲勢,而朱家,也能在這件事中發一筆大財。


    趙西山早就派人盯住他們,跟隨而去的人被朱家發現,險些被滅口,其中一人逃了出來,事無巨細稟告給了正在邊城出公幹的趙西山,不待去府衙報官,就被朱老爺帶人圍了起來。


    手下幾人拚命突圍,奈何朱家和當地藥商帶的人太多,殊死搏鬥也難掩頹勢,孫泉趁著趙西山被逼到角落裏,指派了兩個手下引開擋在身前的人,他衝了上去,一刀砍在他的脖頸處,趙西山當場殞命。


    此時一個活人都不能放走,趙西山的隨從幾乎沒有反抗之力,被眾人圍剿,最後一人武藝頗高,臨死之際,抬手射出一記飛刀,直奔朱老爺眉心,因著力竭,失了準頭,射中了他的心肺後,一命歸西。


    朱老爺雖當時無性命之憂,可也沒好到哪裏去,他本就有病在身,受傷後身體更是糟糕透頂,應撐著回到宥城家中。


    雖說已將趙西山等人誅殺,但他怕走漏風聲連累家裏的人,便在回城之前遣散了孫泉一幹人。


    孫泉拿著不菲的銀錢到處吃玩樂,才過半年就因著輕信他人,被騙了個精光,隻得打零工度日。


    手頭稍微寬裕點,趕上了朱老爺的冥誕,他在世的時候待自己不薄,現在過得不如意,便懷念當年大方的主子,他不敢回宥城,隻得來偷偷祭拜。


    一邊上山一邊喝著酒,一斤酒下肚,見到了徐昭環就來了氣,又被朱之允對她的維護之情刺激到,借著酒勁脫口而出,將當年的事抖摟了出來。


    徐昭環聽完此事,當場呆住,不知作何言語。


    朱之允擔心地上前,蹲在她麵前,剛要握住她的手,還不待碰到,徐昭環就原地蹦了起來,不住後退:“你要做什麽?你也要滅我口嗎?”


    朱之允一怔,痛心到極點:“昭環,咱們相處這麽久了,我對你的心如何,難道還不夠明顯?你就是這樣看我的?”


    徐昭環手足無措,無所適從,惶惶原地轉了兩圈,言語錯亂:“對不住,對不住,我誤會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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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之允正要上前,她忽地歪頭打量他:“可你們朱家為什麽要如此黑心?”


    朱之允無言以對,慚愧地低下頭。


    “他殺了人,我要送他去見官,善有善報,惡有惡報,我不能讓西山死得不明不白!”徐昭環蹲下去拉扯孫泉,他被點了穴道不能動,本就人高馬大,徐昭環哪裏拉得動?


    見他們兩人失了理智的模樣,孫泉隻覺得解氣哈哈大笑著,徐昭環還在試圖拖他往外走,朱之允已經大步上前,手刀劈下,直擊孫泉的後腦勺,他當場昏死過去。


    徐昭環像是發了瘋,厲聲喝道:“你動手做什麽?你是要殺他滅口嗎?我不是說要帶他見官,你為什麽為什麽要動手!”


    她揮舞著手臂,想要拚命的架勢,朱之允心如刀銼,似是被萬箭穿心,心裏疼得說不出話來,他緩緩蹲下,承受著徐昭環的巴掌和捶打,不顧她死命反抗將她摟在懷中,忍著手腕處的劇痛緊緊箍住。


    “他沒死,我沒殺人,昭環,是我,是我啊,我是你夫君,我是你夫君啊!”朱之允顫聲說著,希望能喚回她的理智。


    徐昭環大口地喘著氣,想要喊卻喊不出來,窒息一般撕扯許久,才終於平靜了下來。


    “你是不是知道此事?”開口的第一句話,就是問他知曉與否。


    朱之允正要回答,徐昭環先他一步開口:“別騙我,說實話。”


    朱之允說不出口,內疚地低下頭。


    等不到回答,徐昭環就什麽都明白了,她無聲地掉著眼淚,聲音抖得不行:“所以,你來我們徐家,不惜做小伏低,為徐家做牛做馬,娶我,萬事都依著我,對我好,全都是因為你要贖罪,是嗎!”


    朱之允終於否認:“不是的,昭環,我承認我知曉趙西山的事,我覺得對不住你,對不住趙家,但我對你的心,跟這件事沒有半點關係,我從很早就開始在意你,遠在你跟趙西山定親之前,當知道你要嫁人,我難過得要死,甚至想過,隻要你願意,我可以搶親,帶你遠走高飛,不讓你聽那些閑言碎語,可你心裏沒我,我隻能忍耐。


    我醉了多少回,在你家門外轉了多少次,一想到你要嫁給人,我就恨不能立時死了才好,既不用這麽難熬。我發過誓,若是有一天娶你回家,一定一輩子都會你好,不管有沒有趙西山的事,我都會嗬護你,愛重你,這麽久了,我的真心你都沒有感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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