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他叫住,李沐芷停下,轉過身望著他。


    薛陽張了張嘴,想要說話,又不知道說什麽,見她默默望著前方,又是發呆的模樣,便是清楚要說什麽,也什麽都出不了口。


    “你不了解我,做出這事也不意外,日後你知曉了,不要再犯就是,我也沒有要說你的意思。”薛陽鬆緩了下語調。


    李沐芷點了下頭,薛陽鼻間重出一口氣,想要說點話,卻毫無頭緒。


    李沐芷看似依從,實則是搪塞。


    薛陽何嚐看不出來。


    “還有事嗎?”李沐芷問。


    薛陽搖了搖頭,他自己都鬧不明白,該說些什麽。


    李沐芷行了常禮,先去叩門,小廝開門迎她,李沐芷回身叫他:“薛公子!”


    薛陽走了進去。


    第二日,薛陽正在院子裏練功,李沐芷在屋裏忙著為張妙儀趕工,青梅送來繡娘送的衣袖和衣領,裙擺處的也完工了一半,李沐芷將袖子衣領仔細縫在一處,交代了繡娘繡字時的要注意的事,秦山回來,拎著四個油紙包,青梅一見,樂開了花:“姑娘,可是給我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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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沐芷抓了半吊錢賞了秦山,又拎起兩包遞給了青梅吩咐道:“拿下去同繡娘們分了吧。”


    青梅趕緊謝了恩,指著桌子上剩下的兩包,問:“這個可要我給薛公子送去?”


    李沐芷搖頭:“不必,等他回來再吃吧。”


    青梅欲言又止,李沐芷沒有察覺,低頭繼續手上的活,青梅美滋滋拎著糕點下去。


    一個繡娘吃著桃花酥,戲說道:“這個玉寧山莊的薛公子相貌堂堂,性情冷清,倒是同咱們姑娘正好相配,你瞧咱們姑娘和和氣氣的,長得也玲瓏嬌俏,多好一對璧人。”


    另一個咽下口裏的東西,忙附和道:“正是正是,你看他們兩人,每日處在一起,從不拌嘴,薛公子練功,姑娘就繡花,活像過日子的一對小夫妻!”


    青梅嗔了一聲,製止道:“休得胡說!”


    繡娘們依言,但還是不死心:“真的很配,姑娘是咱們宥城的富戶,薛公子是江湖上的俠客,真真是天生一對!”


    青梅撇撇嘴:“你們就隻知道看臉看外在,誰知道薛公子是何脾性?瞧著不像什麽溫良之人,咱們姑娘這般好性情,怕是嫁過去要吃虧的,依我看,世間沒什麽男子能配得上姑娘。”


    繡娘們笑,青梅催促:“行了行了,別亂嚼舌頭了,趕緊吃完好幹活,記得淨手,聽到了沒!”


    “聽到了!”繡娘們齊聲應著。


    薛陽練完功,渾身是汗地回來,青梅早就打好了一盆水在隔壁房間,他去簡單擦拭完才回到李沐芷做工的房間。


    正中間的桌子上擺著兩包拆開的點心,早晨時候還沒有,薛陽一瞧,問:“剛買回來的?”


    李沐芷為他倒了杯茶:“特意給你買的,我知道你不愛吃甜膩,這家糕點做的口味清淡,嚐嚐,興許能合你胃口。你練完功應當正好餓了,吃兩塊吧。”


    薛陽瞥她一眼,麵上帶著些微喜色:“怎地這般好?”


    李沐芷誠心誠意致歉:“昨夜是我冒失了,我實在不該如此涉及薛公子的私事,為表歉意,特意備了糕點,希望你能喜歡。”


    薛陽已經伸手拈起一塊,聽她說著話,也滿眼含笑,桃花酥快到嘴邊才察覺出她話中的不對勁,將糕點放回去,問:“聽你的話,不是為了誤會我致歉,而是覺得管得多了,怕我介意?”


    李沐芷看著他,倏爾才笑道:“怎麽會呢,是兩者都有。”


    薛陽眼神變得悠長玩味,李沐芷一臉人畜無害,指著桃花酥道:“快嚐嚐吧薛公子。”


    薛陽咬了一口,確實爽口酥軟,接連吃了三塊,李沐芷將茶碗滿上,薛陽喝了兩口茶。


    李沐芷見薛陽吃完回到裏間又開始看書,心則踏實了些,繼續低頭縫針。


    夜裏回去探看父親,清醒了片刻,母親告訴她今天喝了兩碗粥,李沐芷開心不已,陪著父母說了會子話,見父親有些疲累,才行禮離開,又去查看弟弟今天的功課,見他練的字已大有長進,不禁讚道:“宣兒好生寫字,字如其人,你長得這般好,字當也不會差。”


    李沐宣被她誇,心情大好,拉著她說了好一會兒話,還要下棋,不肯放她回去,直道:“阿姐好些天沒陪我玩了。”


    李沐芷惦記著給客人的花樣還沒畫完,無心陪他,便道:“過幾日入伏,阿姐帶你去城郊的山裏玩,找條溪流山澗,讓你玩玩水,涼快涼快如何?”


    李沐宣興高采烈地答應,他知道阿姐向來說話算話,便滿心期待地等著。


    過了幾日,李沐芷將張妙儀的衣衫終於製成,小心收拾起來,讓秦山備車,親自送過去。


    張妙儀以為還要幾天才能好,聽聞下人稟告雲錦坊的人來,意外得很,見是她來,臉上立時有了笑意。


    “李姑娘親自過來了?快請坐,大熱天的,喝碗涼茶歇歇。”


    李沐芷規矩地行了拜見長輩的禮,雙手將衣裳奉上。


    “先生,我來是想看看哪裏不合身的,還回去再改,時間來得及,不會誤了先生的生辰。”李沐芷將衣裳抖開,搭在手上,張妙儀笑著穿上,伺候著整理完,李沐芷請她走幾步,稍稍活動下,看看哪裏有需要改動的地方。


    張妙儀在屋子裏轉了幾圈,又行了各式禮,衣袖腰間都無不適的地方,她滿意地點點頭,讚道:“你做工仔細,我穿著很合適。”


    將衣裳脫下,張妙儀拿在手裏,翻看著上麵繡著的字和花紋,雙眼越發明亮,不住點頭誇讚:“我也算見識過諸多內院女子的人了,卻從未見過此等式樣,不似往常女子的柔弱,卻也不剛勁,穿上別有一番風骨,我很滿意,很滿意。”


    張妙儀一邊說一邊握住她的手:“我果然沒有看錯你,都說見字見人,人的品性都會從言行中透出來,你的字你選的詩我都很中意,李姑娘,咱們著實投契,你說,這是不是緣分?”


    本來聽著她誇讚,李沐芷怡悅得緊,最後一句一出,她登時緊張,果不其然,張妙儀再次提及與她外甥的婚事,李沐芷隻得婉拒。


    張妙儀這種脾性的人最是不怕困難,迎難而上是她的慣性,見李沐芷拒絕得幹脆,張妙儀話鋒一轉:“也罷,你既不願,此事也難成,我知你是個慎重的孩子,凡事都要求個心裏有數,這樣吧,待我那外甥來到宥城,我領著他去讓你見見,如何?”


    李沐芷苦笑一聲,忙擺手:“多謝先生厚愛,隻是我現在卻無此心,若是日後我有意成婚,再來求您的恩典,為我掌眼。”


    張妙儀見她堅持,不宜再多說,笑道:“罷了罷了,再勉強你下去,就成了我這個老婆子強人所難,你雖成不了我的外甥媳婦也好,可以留在宥城,不然遠嫁外城,日後見麵也難,離得近,日後我的衣衫就認定你家了。”


    李沐芷忙行禮道謝,二人閑談幾句,李沐芷才起身告辭,張妙儀命丫鬟將衣裳剩下的銀錢拿給她,李沐芷輕輕在手裏捏了一圈,算著數量應當不差,這才離開。


    剛到拐過彎,老遠就能看到朱泮洋的馬車停在雲錦坊門口,此時已是黃昏,雲錦坊幾乎沒有客人,他的車停著很是乍眼,秦山抬手揚鞭,一眼就認出來,忙回稟:“姑娘,朱家藥鋪的朱先生應當是來了,我瞧著他的車停在門口。”


    李沐芷探身去瞧,果真是,今日是朱泮洋來為父親診脈的日子,算時辰此時應當已回。


    診金都要正常給著,並不差什麽,為何來找自己?


    李沐芷陡然大驚,擔心是父親出了什麽事,忙命秦山快趕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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