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嬤嬤走到沈妙言身邊,道了句“得罪”,便讓其他兩個丫鬟按住沈妙言的肩膀,她自己笑得不懷好意,繞到沈妙言背後,抬腳就去踹她的膝蓋窩。


    “我不跪!”沈妙言皺著小臉,拚命掙紮,“放開我!”


    華氏等人臉上笑容更甚,其得意的姿態,幾乎無法遮掩。


    沈月彤眼中更是流轉著惡毒的光澤,從今以後,她才是沈家正正經經的小姐,而沈妙言,永遠都是見人就得下跪的婢女!


    眼見著沈妙言的膝蓋快要挨到地麵,慕容嫣往前緊走了幾步。


    然而沒等她有所動作,眾人隻聽得一聲“哐啷”,另一棵晶瑩剔透的珊瑚樹,竟直接被一盞金杯擊中,碎裂成了無數片。


    眾人驚異地瞪大眼睛,隻見那隻金杯在擊碎珊瑚樹之後,迅速朝另一個方向反彈而去。


    眾人的視線追過去,便看見那盞金杯,落入一隻骨節分明的大掌間。


    來人身著黑色繡金蟒錦繡長袍,玉冠束發,鬢如刀裁,鳳眸深邃,鼻梁高挺。


    行走之間,自有一股不可觸犯的尊貴與凜然。


    而所有的男客,都跟在他的身後。


    無論是英氣逼人的將軍,還是玉樹臨風的公子,在他姿容的映襯下,皆都成了路人。


    詭異的安靜裏,他薄唇輕啟:“不過是幾株破樹,便是全砸了,又有何妨?”


    他說著,一撩長袍,在侍從搬來的大椅上端坐下來,優雅地抿了口金杯中的酒水。


    而夜凜和夜寒同時上前,在所有人驚駭的目光中,兩腳就踹翻了剩下的幾株珊瑚樹。


    沈妙言掙脫那兩個丫鬟,奔到君天瀾跟前,委委屈屈地抹眼淚:“國師,她們欺負人!”


    這狀告得順溜極了,惹得在場的人無不側目。


    沈朋望著那滿地珊瑚狼藉,一張老臉很有些掛不住:“國師,你這是何意?”


    君天瀾看也不看他,隻伸出手,牽住沈妙言的小手,“嫣兒。”


    慕容嫣從人群中走出,語氣毫無波瀾,將剛剛發生的事情平靜地陳述了一遍。


    君天瀾冷笑了聲:“本座不過是遣小丫頭去拿酒,就被沈夫人和沈二小姐如此刁難。敢問沈禦史,可有將本座放在眼中?”


    沈月彤眼睜睜望著君天瀾牽著沈妙言的手,心中是又妒又惱,忍不住說道:“國師大人,您是在包庇沈妙言嗎?可她打碎珊瑚樹是事實,而國師一到,不問其他,接二連三就打碎了其餘的珊瑚樹。國師大人,莫非壓根兒不曾將我姐姐放在眼裏?!”


    君天瀾將沈妙言拉到膝邊,緩緩抬眸盯向沈月彤,那雙狹長的鳳眸太過陰冷,沈月彤往華氏背後躲去,竟不敢對上他的雙眼。


    沈朋怕君天瀾遷怒沈月彤,連忙拱手道:“國師大人,今日乃是下官的壽宴。下官好心邀請國師大人同樂,卻不想,國師大人竟是來砸場子的。如今皇後娘娘的壽禮被毀,國師大人不給皇後娘娘和下官一個說法嗎?”


    論情論理,他都站得住腳跟,所以不怕和君天瀾對峙。


    君天瀾冷笑了聲,瞟了眼滿地珊瑚樹碎片:“這等珊瑚,如何配得上沈禦史的身份?沈禦史既是討要說法,夜凜,去府中挑株合適的搬來,賠給沈禦史。”


    夜凜拱手,立即去辦。


    沈朋和華氏不禁皺眉,皇後娘娘賜下的,可都是貢品,世間罕有,不僅高達三尺,更是有六株之多。


    這國師府,豈能拿的出比貢品還要好的來?


    君天瀾懶得管這兩人的心思,隻摩挲著沈妙言的小手,但覺她的小手冰涼冰涼。


    他微微蹙眉,“夜寒,去馬車上把鬥篷拿來。”


    夜寒立即去辦,剛走兩步,君天瀾瞥了眼華揚,又補了一句:“把車上的酒也拿來。”


    沒過一會兒,夜寒很快回來,手中抱著鬥篷和一瓶酒。


    君天瀾接過鬥篷,在眾人的矚目中,親自將他的鬥篷裹在了沈妙言身上。


    眾人何曾見過君天瀾對誰這般溫柔,幾乎驚掉了下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他和沈妙言。


    沈月彤更是嫉妒不已,攏在袖中的手,生生扳斷了自己的半截指甲。


    慕容嫣靜靜在石桌邊坐下,隻當沒看見。


    沈妙言自己也怔住了,她知曉國師會護她,卻不曾料到,他竟會如此護她。


    他的鬥篷很寬大,將她裹得嚴嚴實實。


    她注視著他,他微垂著眼簾,修長的手指緩慢地將她脖頸上的鬥篷絲帶係好。


    暮春的陽光籠在他的周身,好似是他本身散發出的微光。


    這一刻,沈妙言覺得,她家國師就是上天派來救她的神。


    四周靜得可怕,君天瀾將絲帶係好,夜寒立即呈上一隻精致的白瓷瓶。


    君天瀾接過,眼角餘光不帶感情地掃了眼華揚。


    他緩緩鬆了手,那隻瓷瓶徑直落地。


    瓷瓶碎裂開來,酒水彌漫,濃香四溢。


    一陣風吹來,淳烈的酒香味兒彌漫在了每個人的鼻尖。


    最奇異的,是這酒香中竟還透著絲絲寒氣,沁人心脾之中,卻又讓人精神一震,眾人嗅著這冷香,仿若看見了北方遙遠的雪山,仿佛看見了林中寂寥的深潭。


    “寒潭香。”


    君天瀾聲音淡漠。


    眾人這才回過神,臉上卻都是震驚。


    寒潭香啊,那是取自千年雪山上的一點雪水,或者是高山上深潭裏最純淨最冰冽的水,加入雪蓮等寒性植物,經過幾年時間釀造而成的。


    跟寒潭香一比,剛剛沈朋的千金醉立即成了垃圾。


    畢竟,人家這寒潭香,乃是聞一聞,就能叫人回味三日的好酒。


    而這等好酒,竟隻是放在馬車上,供人行程疲憊時喝得醒神酒。


    很難想象,國師府中,都藏著什麽逆天的極品好酒。


    華揚臉色難看,忍不住往後退去,想要溜之大吉。


    他可不想當著這麽多人的麵,跟一個罪臣之女道歉。


    然而沒等他腳底抹油,夜寒已經將他提溜了出來。


    君天瀾端坐下來,好整以暇地等待著。


    華揚知曉今日不道歉,怕是走不了了,隻得無視沈朋、華氏和沈月彤黑得能滴水的表情,哭喪著臉跟沈妙言道:“沈小姐,剛剛是我眼拙,多有得罪,還望見諒。”


    沈妙言擺弄著君天瀾的寬大鬥篷,傲嬌地揚起嫩生生的包子臉:“本小姐大人有大量,便原諒你這一回。”


    華揚吸著鼻子,怯怯望了眼沈月彤,對方立即撇過臉,滿臉都是嫌惡。


    正在這時,沈府看門的侍衛忽然連滾帶爬,哭著跑了進來:“老爺,不好了,咱們府上的大門被人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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