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女童將後麵的軟毯撿到前麵鋪好,那人輕輕巧巧踩上去,笑聲純淨:“幾日未見,妙妙可有想我?”


    沈妙言目光上移,進來的正是大周五皇子。


    他今日打扮得格外隆重,頭戴白玉冠,踩著雙紅寶石繡蓮花翹頭靴,行走之間,雪白繡祥雲紋的袖袍輕盈擺動,蓮香四溢。


    這樣的裝束襯著他那張絕豔出塵的臉,惹來市井中不少女子圍觀,滿臉愛慕地聚在了古董店外,也有大膽的,跟著進來了。


    沈妙言從掌櫃的手中拿過青魚珠,塞進荷包中:“五皇子不是要遍覽楚國京城的風景嗎?怎的有空在這兒散步?”


    君舒影手持黑綢折扇,搖開來,笑容滿麵:“市井人情,又何嚐不是一種風景?在我看來,這兒的人,這兒的房屋建築,都是漂亮到可以入畫的。”


    他保持著謙謙風度,輕搖折扇的瀟灑模樣,令在場的女子心跳加速,紛紛壓抑住驚豔的低呼。


    沈妙言瞥了眼他腳下的紅毯,冷笑:“若真要欣賞,便該與市井融為一體。五皇子踩著紅毯逛街,算什麽欣賞?”


    這話很不客氣,君舒影頓時麵露委屈,丹鳳眼中甚至蒙了層水霧,連聲音都軟下來:“妙妙……”


    美人梨花帶雨的模樣,總能引起旁人的憐惜。


    一旁戶部侍郎的閨女兒憤憤開口:“沈妙言,人家好好跟你說話,你這是什麽態度啊!”


    “就是!五皇子翩翩風度,因為那雙鞋履價值不菲才會踩上紅毯,你竟然拿這個來諷刺五皇子!”禮部侍郎家的小姐皺眉。


    旁邊兵部侍郎家的大姑娘生得虎背熊腰,她上午一聽說五皇子在遊街,就緊忙穿了自己最漂亮的裙子,一路尾隨,隻為一睹五皇子風采。


    如今見自己的心上人被沈妙言如此冷諷,而那美人兒一副要落淚的姿態,真恨不得將他摟到懷裏好生安慰,因此抬高音量道:“沈妙言,你這樣的粗人,不配欣賞五皇子的美貌!五皇子要看古董,你就別在這兒礙眼了,趕緊出去!”


    沈妙言被氣得幾欲吐血,直直盯著君舒影,卻見他麵上雖作傷心之色,可眼底分明含著淺淺笑意。


    她氣不過,不想跟他同處一個屋子裏,正要抬步離開,對方忽然朝她走來,十分客氣地拱了拱手,話卻是對著眾人說的:“沈小姐年幼,不懂事也是有的,大家就不要責怪她了。”


    話音落地,眾人便交口稱讚,五皇子風度翩翩,被沈妙言那麽刺了一句都不生氣,果然是天下君子典範。


    沈妙言聽著這些稱讚,再看向君舒影,對方挑眉,朝她露出一個無辜至極的微笑。


    她強忍住將青魚珠砸他臉上的衝動,冷哼一聲:“素問,我們走!”


    正要轉身,手腕處卻緊了緊。


    她回頭,這個妖孽的男人不知何時到她身邊的,正握著她的手腕,雖是笑著的,可眼底卻是不容拒絕的威嚴:“相遇也是緣分,沈小姐不如隨我去茶樓小坐片刻?”


    說罷,笑吟吟的,拉著沈妙言出門。


    素問正要拔劍,然而香風拂過,不知怎的,身體竟然動不了了。


    她眼睜睜望著自家小姐被拉走,想張口呼喊,卻根本喊不出聲音。


    “你放開我!”


    沈妙言大呼著,周圍的人指指點點,暗道這沈妙言真不識趣,能被這樣美的男人邀請喝茶,是多麽榮幸的一件事,她竟然還敢反抗!


    君舒影當眾將沈妙言拖上馬車,直到車簾掩上,他才從袖中取出一方錦帕,仔細擦拭自己的手。


    沈妙言摸著被捏痛的手腕,最是見不得他這嫌棄人的模樣,揚眉道:“既然嫌我髒,幹嘛還要捏我的手?”


    說著,也嫌他髒似的,氣憤地掀起裙角,使勁兒擦拭手腕。


    君舒影輕笑:“我這潔癖,一時半會兒改不了。在旁人麵前需要維持完美的君子形象,現在沒人了,自然要恢複本性。”


    話音落地,瀟灑地將帕子扔了。


    而這馬車並未去京城中任何一家酒店,隻浩浩蕩蕩往郊外走。


    君舒影一手托腮,注視著趴在車窗上的沈妙言,丹鳳眼盛著光彩:“我在這附近有個秘密莊子,請你過去喝茶。你也不必這樣費勁兒地記路,他若知道你在我手中,自然會找過來。”


    “你便這樣篤定,國師他會來尋我?”沈妙言回頭,瞪了他一眼,“我不過是個小侍女,想用我引他上鉤,怕是不成的。”


    君舒影摩挲著自己的下巴,俊美的臉上,逐漸呈現出高深莫測的表情:“聽聞你在他府上住了一年零六個月,可看樣子,你對他並不了解。他沒告訴過你,他的身份吧?”


    沈妙言怔了怔,盡管知道這大周五皇子和國師是死對頭,可這一瞬,她還是很想從他口中知道,國師的真實身份……


    她其實,好奇了很久。


    於是她輕聲問道:“國師他,到底是何身份?”


    君舒影正襟危坐了,正要開口,馬車輕晃了下,外麵傳來蕭城燁的聲音:“殿下,到了。”


    車停了,有女童挑開車簾,君舒影走出去,踩著紅木漆蓮花紋小方凳下了車,徑直往別莊裏走。


    沈妙言跟上去,仰頭看他:“你還沒說,他的身份是什麽。”


    君舒影不知是改變了主意還是什麽,笑眯眯地低頭看她:“你伺候得我高興,我便告訴你他的身份。”


    秋天的陽光落在他的眉宇間,他長得極美,可一張嘴,偏說不出什麽好話來。


    沈妙言氣得不行,懶得再搭理他。


    說是別莊,裏麵卻建著亭台樓閣,修建得詩情畫意,打掃得也十分幹淨。


    來往的侍女穿著整齊,很有規矩的樣子。


    傍晚時分,沈妙言獨自待在四樓一間華美的寢屋裏,趴在窗口邊,晚風徐徐,觸目所及都是青山綠水。


    她回頭望了眼緊閉的房門,她怕有人突然進來,就從裏麵栓了門,還費勁兒搬來桌子椅子,將門抵得死死。


    門口有侍衛看守,她若想逃,便隻有走窗戶這一條路。


    她正小心翼翼盤算著,不防陣風拂過,她嚇了一跳,連忙後退,隻見一個女童,麵無表情地將手中食盒拎到桌上:“主子說,晚膳還未做好,讓你先用這個墊吧墊吧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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