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心疼得厲害,完全將剛剛的籌謀拋到腦後,晃了晃她,輕聲呼喚:“妙言!”


    端坐著的沈月如眸光深沉,望了眼石桌邊緣秦嬤嬤留下的血跡,又看向楚雲間,皇上這是什麽意思,他不在乎沈妙言與晉寧王勾結的事了嗎?


    韓敘之望著將沈妙言抱在懷裏的楚雲間,臉色極為難看。


    皇上剛剛還在書房裏說,要將沈妙言賜給他,現在這是什麽意思?


    這麽多人看見他抱了妙言,他還怎麽讓妙言做侍妾?


    他韓敘之有很多愛好,唯獨沒有戴綠帽這個愛好!


    於是他上前,不顧楚雲間,直接將沈妙言打橫抱起,垂眸道:“皇上,妙言妹妹受傷了,臣帶她去看禦醫。”


    楚雲間盯著他抱沈妙言的手,他以為他無法忍受這個女孩兒的算計,他以為他能不愛這個女孩兒,可親眼看著她被人打,親眼看著別的男人抱她,他竟然根本……


    無法容忍!


    嫉妒猶如荊棘藤蔓在他的心間野蠻生長,他不顧君臣禮儀,直接從韓敘之懷中奪過沈妙言,冷聲命令:“傳院判到儀元殿!”


    說罷,便大步往湖心亭外走去。


    韓敘之雙手空落落的,緊盯著他的背影,眼中都是不可置信。


    沈澤臉色也不大好看,可楚雲間是皇帝,他們什麽都不能做。


    沈月如滿臉不自在,她還是低估了那小賤人在皇上心中的地位,她失策了……


    乾和宮儀元殿,院判開了藥,宮女們熬好後盛在木盆中,用帕子在藥汁中浸透,稍稍擰幹些,正欲往沈妙言麵頰上敷,卻被坐在床榻邊的楚雲間奪去,小心翼翼地擦拭上她的臉。


    沈妙言靠坐在床上,眼簾低垂著,在帕子觸及到麵頰時,禁不住倒吸一口涼氣。


    “疼?”楚雲間蹙眉,再度放輕手中力道。


    沈妙言抬眸瞟了他一眼,這男人陰晴不定,真是可怕。


    他來來回回給她敷了好多次,藥水發揮作用,沈妙言才覺臉上那火辣辣的刺痛感才漸漸消失。


    她抬手摸了摸臉,語帶嘲諷:“楚雲間,我今日所受的罪,歸根結底,都是因為你。”


    楚雲間臉色陰鬱,他也不想如此待她,可她偏偏總是做出一係列他不高興的事情來,惹他生氣……


    若她肯乖乖的,等他徹底掌控楚國,拔除掉那些朝中奸佞,他一定給她後位,好好嗬護她一生。


    她本就是他的未婚妻。


    沈妙言抬起眼簾,小臉上的巴掌印依舊醒目,她將聲音放得盡量細弱,幾近懇求:“我不想再在宮中受氣了,楚雲間,你放我回去吧?”


    “朕不會再讓你受氣。”楚雲間那張雅致的麵龐上滿是憐惜,解下腰間的暖黃玉佩,輕輕塞進她的掌心,柔聲道,“朕給你權力,宮中禁衛,你盡可調動,如何?”


    沈妙言低頭望向掌心,這雕刻成龍紋的黃玉佩觸手溫潤,她知道這玉佩意味著什麽。


    見君王貼身之物,如見君王麵。


    他說能號令禁軍,那就一定能。


    而宮中禁軍,多達數千人。


    纖細的手指緩緩握攏,琥珀色瞳眸靜靜凝視著玉佩,這樣大的權力,真是叫人舍不得放開……


    楚雲間見她不再提出宮之事,懸著的心緩緩放回肚中。


    他見沈妙言盯著玉佩出神,不禁伸出手,輕輕摸了摸她的腦袋。


    他愛權勢,卻並沒有愛到要為權勢犧牲所愛女子的程度。


    若能用權勢換這小美人嫣然一笑,於他而言,太值了。


    ……


    宮中秘藥神奇有效,沈妙言的臉在四五日後,就恢複如初了。


    甚至,比從前更加白嫩柔軟。


    她坐在梳妝台前,盯著菱花鏡中的少女,試著勾起唇角,鏡子裏的女孩兒便也笑了,笑得天真無邪,率真可愛。


    她坐了會兒,臉上的笑容一點點消失,鏡中的少女逐漸變得陰鬱起來。


    涼薄的目光越過菱花鏡,落在多寶格上,那兒正擺著一隻琺琅彩花瓶。


    琺琅彩,花瓶……


    腦海中,被遺忘的記憶驟然湧出,她想起花容戰曾說過,庶叔將一樣非常重要的東西,藏在了一隻琺琅彩花瓶中。


    那是四哥找了好多年的東西。


    她想起那晚在鳳儀宮,她故意推倒一隻琺琅彩雙耳瓷瓶時,沈月如慌張的臉色。


    她就說她為何慌張,原來是因為……


    她麵無表情地起身,抬步往外走去。


    已經是五月中旬了,天氣漸漸熱了起來,她穿著素紗襦裙,外麵罩著件單薄的水青色褙子,一路往鳳儀宮而去。


    那腰間懸掛的暖黃色盤龍玉佩,垂著長長的明黃流蘇,隨著她的步伐搖曳,像是金色的水波。


    她走到鳳儀宮前,這座宮殿修建的巍峨奢貴,琉璃瓦,朱紅門,處處透著精致華美。


    有宮女出來,看見她獨自站著,頓時嚇了一跳,連忙跑去告訴沈月如。


    沈妙言微笑著,隻身一人,跨進這深深的宮門之中。


    沈月如正在寢殿上妝,聽見那宮女的回報,抿了口口脂,便扶著采秋的手,保持著華貴端莊的儀態,走到屋簷下。


    沈妙言穿過長長的宮道,一直走到正對鳳儀宮寢殿的地方。


    台階之上,沈月如睥睨著看她:“怎麽,堂妹還沒有被扇夠耳光?”


    沈妙言小臉上掛著淡然純真的笑,漫不經心地摘下花圃中一朵豔麗牡丹,琥珀色瞳眸透出一種慵懶與漫不經心:“宮中嬤嬤的耳光,嚐過一次,就夠了。”


    沈月如輕笑,“那你擅闖本宮的鳳儀宮,可知是何罪?”


    “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沈妙言撚著那朵牡丹,把玩片刻,似是覺得無趣,便將牡丹丟到地上,自個兒坐到花圃上,晃悠著雙腿,陽光下的白淨小臉格外清麗明媚,偏頭看沈月如,“沈榕呢?”


    她說話很是隨性,好似隻是隨口問問。


    沈月如扶著采秋的手緊了又緊,眼底滿是疑慮,這小賤人葫蘆裏賣的到底是什麽藥?


    猶豫半晌,她鬆開手,淡淡道:“自然是在她的長春宮,怎麽,堂妹想念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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