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陶麵皮漲得越發紅,一心想要避開這人意味不明的視線,於是將心願綢帶藏到背後,朝旁邊微微側身,想要腳底抹油溜之大吉。


    然而顧欽原是狐狸,蕭城訣也是狐狸。


    目光犀利地發現謝陶想跑,蕭城訣不動聲色地堵住她的去路,順手從她背後奪了那條綢帶,掃了眼,笑道:“這心願倒是實誠。不過,小啞巴,你為何不為自己許個願?”


    謝陶緊忙奪過紅綢,小心翼翼地撫平褶皺,認真道:“欽原哥哥身體健康,就是我最大的心願了。”


    蕭城訣解下腰間白紙折扇,搖開來,在燈火下一派玉樹臨風的貴公子模樣,“小啞巴,本公子今晚教你一件事。”


    “什麽?”謝陶好奇地望向他。


    蕭城訣偏頭與她對視,眼眸中流淌著別樣的神采,“這世上,最靠不住的就是男人。你為他做這麽多事,他心中未必感激你。我若是你,寧願許自己身體健康、長命百歲,都不會幫他許這心願。”


    謝陶聽不得這種話,輕哼一聲,噘著嘴離開原地,跑到神樹下,學著那些遊人,努力地將紅綢朝上方拋擲。


    蕭城訣搖著白紙折扇,眯著眼看她拋擲,她看起來真是瘦弱,可那雙大眼睛裏,卻滿滿都是純淨無邪。


    這樣的女孩兒,世間已經很少有了。


    無論誰得到,都該放在掌心,好好疼惜的……


    太和街。


    戴著孔雀羽毛麵具的少女,失魂落魄地遊走在熱鬧中。


    穿過熙攘的人群,她覺著肚子有些餓了,從荷包裏取出幾枚銅錢買了個豆沙包,一邊捧著吃,一邊繼續朝前走。


    君舒影是生氣了吧,她到底辜負了他,他大約不會原諒她了。


    小姑娘有些恨自己的優柔寡斷,到最後傷了自己,又傷了別人。


    她難過地拐過街角,卻撞上一個硬硬的胸膛。


    抬起頭,正對上一張猛鬼麵具。


    暗紅色的瞳眸從猛鬼麵具後透出,散發著濃濃的凜冽寒意。


    她怔了怔。


    這裏是連接著兩條大街的一線天,因此光線昏暗,狹窄的隻容得一人穿過。


    君天瀾按住她的肩膀,迫使她背靠牆壁,伸手摘掉她臉上的孔雀毛麵具,麵具下的小臉早已哭花,眼圈通紅,仿佛被吹落的牡丹花瓣。


    男人薄唇輕抿,“跟他,吵架了?”


    那夜中秋,他在皇宮中親眼看著君舒影牽住她的手,而她並沒有反抗。


    今夜,他跟了他們一路,親眼看著他們手拉手,親密得仿佛一對戀人。


    然而這小丫頭,卻在此時此刻,哭成這樣……


    明明該憤怒於她的背叛,可是對上這麽一張哭花的臉,他什麽重話都說不出口了。


    沈妙言強壓下看見他的歡喜,抬手去揉略顯紅腫的眼睛,聲音透出沙啞,“我沒事。”


    君天瀾扳開她的手,從袖袋裏取出帕子,細細幫她將眼淚擦拭幹淨。


    他身上甘露味兒的大象藏香,在狹小的空間裏,將沈妙言絲絲縷縷纏繞起來。


    她垂著眼簾,身子微顫。


    明明很想見他,可如今見著了,被他堵在這裏,竟有點兒怕……


    君天瀾的指尖頓在她嫩生生的臉頰上,居高臨下,語氣透著詰問的意味:“怕孤?”


    沈妙言垂下腦袋,盯著他那雙繡祥雲紋的靴履,不說話。


    君天瀾挑起她的下巴,俯身凝視她良久,有點兒不耐煩,“孤曾說過,這世上誰都可以怕孤,唯獨你不可以,也不需要。”


    那是他在楚國時說過的話。


    沈妙言最恨他這種霸道的語調,揚起眉眼,認真道:“你還說過我們再也沒有未來,可你後來又反悔了!你總是說話不算數!”


    君天瀾盯著她倔強的瞳眸,良久後,視線下移,落在她紅潤微翹的唇瓣上,用自己溫涼的薄唇貼上去,輕輕咬了咬她的唇瓣兒,啞聲道:“你這張嘴,還是做些別的事兒,才有意義。”


    沈妙言羞怒,沒看見他時拚了命地發瘋般想他,真見著了,總是輕易就被他氣出一肚子火。


    ……


    沈妙言本想反抗,他的手卻落在她腰間,撓癢般輕輕觸摸,叫她漸漸軟下去。


    君天瀾抬起眼簾,小丫頭麵頰緋紅,眼角暈染開的紅色仿佛牡丹花瓣,那輕顫的睫毛,潔白纖細的脖頸,無不勾著他,索要更多……


    他吻得越發用力。


    腦海中,無法自製地想起君舒影牽著她手的畫麵。


    他以為他能忍,但其實不能。


    他如被侵占了領地的野獸,重重咬傷了她的唇瓣。


    血液汨汨滲出,小姑娘痛呼一聲,抬手一抹,就是滿手的血,不禁橫眉怒目,“君天瀾,你做什麽!”


    “不準直呼孤的名諱。”君天瀾將她抵在牆上,周身的氣息漸漸陰冷起來,認真盯著她的雙眼,“沈嘉,跟孤回太子府,”


    若他是在咬沈妙言前提出這個要求,興許沈妙言還會考慮。


    可是……


    沈妙言心底生出無力感,手指捂著嘴唇的傷口,沿著牆壁緩緩滑下去,蹲在那兒,半晌都沒有出聲。


    她的眼圈又紅了,琥珀色瞳眸蒙著一層水霧,不過刹那,那水霧凝聚成淚珠,一顆一顆,順著白嫩的麵頰滑落進泥土中。


    他還是這樣,絲毫不顧慮她的感受。


    君天瀾擰眉,“你哭什麽?”


    沈妙言抬起頭,清豔絕倫的小臉上遍布淚痕,“我想要什麽,你真的明白嗎?”


    她很清楚地知道,眼前這個男人,從最初到現在,奉行的都隻是最簡單粗暴的一條準則:將她占.有。


    可她想要的愛情,從不是簡簡單單地被占.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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