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她其實睡得並不好,盡管不願意承認,可心裏確實是在擔心君天瀾。


    君天瀾輕手輕腳地起床梳洗更衣,臨別前,忍不住回到床榻邊,借著微弱的燈火,細細凝視他家小丫頭的睡顏。


    沈妙言隻覺他的目光無比灼熱,這麽盯著她,弄得她渾身不自在。


    她睫毛微顫,就要堅持不住假睡時,男人忽然俯身,親了親她的額頭。


    這個吻很輕,像是生怕打攪她睡覺。


    君天瀾為她把額前的碎發捋到耳後,聲音放得極輕柔,“和寶寶一起,乖乖等我回來。”


    他說罷,又凝視了她一會兒,才終於轉身離開。


    沈妙言背對著隔間的門,緩緩睜開眼,琥珀色瞳眸不知何時蓄了一層薄薄的水霧。


    她抬袖擦眼眼角的液體,坐起身,站到窗前,借著窗外黎明的微光,巴巴兒地看他遠去。


    君天瀾走後,共月府邸的日子於沈妙言而言,簡直是無聊到極致。


    好在那些暗中監視她的龍衛並不怎麽限製她的自由,她約了謝陶去逛街,又常常去探望安似雪,說些姑娘家的私房話。


    沒過三五天,這種日子很快又讓她覺得無趣,她總覺心中缺了一塊兒,她知道那是因為她無時無刻不在掛念君天瀾。


    君天瀾走後第七天,她覺得她就像是朵快要枯敗的花兒,了無生趣。


    她趴在床上,咬著一束頭發,沉吟了小半夜,終於下定決心,去前線找人。


    做了這個決定後,她隻覺渾身舒暢,盤膝坐起,支頤沉思片刻,想出個她覺得相當完美的計劃,於是立即翻身下床,匆匆收拾了個塞滿金銀細軟的小包裹,把那包裹抱在懷中,這才上床安寢。


    翌日,宣王府。


    如今君舒影得封太子,這宣王府的匾額,早改換成了太子府。


    君舒影歪坐在蓬萊閣二樓窗戶上,嘴裏叼著一顆糖,正無聊地朝湖麵張望。


    這是小妙妙曾經最喜歡坐的地方,他坐在這裏,看她看過的風景,仿佛如此就能靠她更近一點。


    他身後的圓桌上,幾位宣王府的幕僚正愁眉苦臉地為他處理奏章。


    那些堆積如山的奏章原是君烈布置給君舒影的任務,可他實在不感興趣,因此全都扔給幕僚解決,自個兒坐在窗台上看風景。


    他正感慨著眾生皆苦就連他堂堂大周太子都不例外時,有侍女急匆匆進來稟報:“太子殿下,樂陽郡主給您下帖子了!”


    君舒影眼睛一亮,招手示意那侍女上前。


    他打開信箋,一目十行地看完帖子,薄唇不覺揚起一個溫柔的弧度,“備馬!”


    張祁雲正從外麵搖著羽毛折扇進來,聞言,挑眉道:“殿下這是要去哪兒?”


    “小妙妙約我騎馬。”君舒影喜上眉梢地朝他揚了揚信箋,從窗台一躍而下,徑直出了門。


    張祁雲望向他急不可耐的背影,不由輕輕歎息。


    他的親表兄君無極是個不可靠的家夥,這君舒影,也未必可靠啊。


    他投奔君舒影自然是出於私心,軍天瀾身邊已經有顧欽原、李斯年等謀士了,他過去,很難得到重用。


    若待在君舒影這邊,第一軍師的位置,是跑不了的。


    等到君舒影登基,他張祁雲好歹也能混個相爺或者國公當當。


    張家數百年馳騁商場,不知被多少人戳脊梁骨罵他們張家人一身銅臭。


    所以張家急需出一名高官,堵住那些人的嘴。


    思及此,他微微搖頭,隻盼著君舒影能爭氣點兒。


    君舒影騎著一匹雪白的駿馬來到共月府邸前,沒等多久,朱門打開,夜寒牽著掠影出來,那個他心心念念的姑娘,正跟在掠影旁。


    “小妙妙。”他招招手。


    沈妙言笑容純真,從夜寒手中接過韁繩,翻身上馬,笑道,“我這幾日無事可做,可把我悶壞了。舒影哥哥,你今日好好陪我賽馬,可好?”


    君舒影對她向來有求必應,笑道:“自然。”


    兩人握著韁繩,慢條斯理地穿過熙攘的街頭。


    君舒影餘光掃過掠影的鞍囊,隻見裏麵鼓鼓囊囊,似乎裝了很多東西。


    細長嫵媚的丹鳳眼多了幾許深思,他收回視線,狀似不經意地問道:“咱們去何處賽馬?”


    “我從前住在你府上時,你曾說過你在東郊外的有一座賽馬場,咱們去那兒,好不好?”沈妙言滿臉單純,眼睛裏含著淺淺的歡喜和期盼。


    君舒影眼底掠過複雜,不過隻是一瞬,很快就被他遮掩過去了。


    他笑道:“好。”


    街上人很多,兩人不便策馬,因此隻一路慢慢地穿過人群往前走。


    君舒影安靜了會兒,仿佛想起什麽似的,從馬鞍旁取下一柄純黑色的彎刀,“你的東西。”


    沈妙言接過,眼中浮現出一抹回憶,“我的圓月彎刀……”


    “我想著咱們如今關係和好,這柄刀,應該還給你。你用它,比用其他武器更加襯手吧?”


    畢竟是她此生第一把兵器。


    沈妙言眼睛裏現出淺淺的溫柔,愛惜地把雲月彎刀掛到馬鞍旁,“不錯。”


    兵器對練武之人而言,猶如孩子。


    第一個孩子,自然是珍而重之的。


    兩人終於穿過滿是人群的長街,過了約莫小半個時辰,終於到了東城門。


    如今守城的人都是君烈的心腹,那些禁衛軍瞟了眼沈妙言,滿臉為難,鼓起勇氣上前攔人,“樂陽郡主,皇上有令,您不得出城。”


    “我隻是出去賽馬,我不會亂跑的。”沈妙言堅持。


    “皇命不可違,請郡主速速回府。”幾個禁衛軍低頭拱手。


    沈妙言滿臉不悅,鼓起腮幫子,瞅向君舒影。


    於她而言,君舒影就仿佛是一把行動的鑰匙,隻要有他在的地方,就沒有打不開的門。


    他咳嗽了聲,冷冷道:“有孤與樂陽一起,你們擔心什麽?就算父皇怪罪下來,也有孤頂著。讓開!”


    幾名禁衛軍深知這位新冊封的太子,深得皇上寵愛,一時間麵麵相覷,不知如何是好。


    君舒影眉尖微蹙,“是不是要孤親自進宮稟報父皇,問父皇求了手諭,你們才肯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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