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妙言仰頭望著他,“你打算怎麽做?”


    從前她和這個男人還很相愛時,她就知道,他的皇後,不是那麽好當的。


    她既非權臣之後,又不是出自大周的勳貴世家,無數人覬覦的後位,豈是那麽好坐的!


    隻是沒有料到,那些大臣這麽早就迫不及待地對她發難了……


    君天瀾聲音淡淡:“從前曾想著讓你在三軍麵前立下軍功,如此你也可得軍隊擁護。後來因為並未和君舒影真的起戰事,所以算是計劃失敗。如今,我已不打算讓你拋頭露麵。”


    沈妙言聽著,不覺咬住嘴,記起當時他讓她帶著兩百兵馬在虞州城外,假裝有埋伏的場景。


    君天瀾扳開她的手,替她揉了揉唇瓣,“過了正月,我要親征楚國。”


    “什麽?!”沈妙言陡然睜大眼睛。


    “若能吞並楚國,大周必然更加強大,朝中那些人,可以閉嘴了。”君天瀾難得抿了絲溫柔的笑容,又為她把額前的碎發捋到耳後,“妙妙,你的後位,我親自為你守著。”


    沈妙言望著他暗紅色瞳眸裏的深情,一時間心中五味雜陳。


    元宵過後的第二日,君舒影過來辭別。


    沈妙言的心早已亂了,她不知道她究竟愛誰,更不知道,怎樣的抉擇,才是正確的。


    人是不可能同時愛上兩個人的,她心知肚明。


    君舒影似是看透她的心思,並未對她說過分的話,更不曾動手動腳,隻讓她好好照顧自己,並說總有一天,他們還會再聚。


    他走後不久,趙國的使臣也跟著離開。


    沈妙言懶懶坐在長生殿,抱著雪團子捋毛,添香急匆匆從外麵帶來消息,說皇上已經在調集三軍,準備正月過後出征楚國。


    她托住腮,並不知道君天瀾是如何說服那些大臣禦駕親征的。


    但唯一知道的是,他在為他們的未來拚命。


    她把雪團子抱得緊緊,雙眼迷離:“我有那麽好嗎?值得你如此……”


    眼見著即將出正月,忽有急報從北境傳來,說北幕攻過來了!


    朝廷裏一派嘩然,文武百官皆是氣憤無比:


    “潑賊豎子!兀那小兒!枉咱們正月裏還曾以國宴款待,沒想到他們竟然一轉身就打了過來!”


    “北帝性仁,定是張祁雲那個山野匹夫唆使的!老夫就知道張祁雲心懷不軌!”


    君天瀾聽他們在下麵怒罵好一陣,直到顧欽原站出來:“啟稟皇上,如今北境麵臨大患,微臣以為,伐楚之事,暫時應當先緩一緩。之前準備的兵馬,可做北上之用。”


    他話音落地,朝中頓時一片附和之聲:“不錯不錯,丞相所言甚是有理!”


    “皇上料事如神!竟提前準備了兵馬糧草,真乃我大周之幸也!”


    眾臣幾近褒揚之詞,韓棠之認真道:“皇上還是要禦駕親征嗎?”


    君天瀾微微頷首。


    韓棠之立即撩起前裾跪下:“微臣願做先鋒,以供皇上驅使!”


    君天瀾又點了幾名副將,君無極欲言又止,在朝會將散時,終是忍不住道:“皇上!北帝他必然事出有因,更何況他又是我大周血脈,若能不戰而和,求皇上莫要發動戰事!”


    君天瀾並未保證什麽,隻淡漠地宣布退朝。


    他來到後宮,徑直去了長生殿。


    此時沈妙言正坐在窗邊的軟榻上喝著燕窩粥,他在她旁邊落座,輕輕抱住她的腰:“君舒影出兵襲擊北境。”


    沈妙言喝粥的動作頓住,側頭望向他。


    “消息是我的親兵傳回來的,不會有假。”君天瀾攬她入懷,“伐楚的計劃將會暫時擱置,我要親自去北幕。你一個人在宮中,可會害怕?”


    沈妙言撇嘴,“我是皇後,誰還能欺負到我頭上?有什麽可怕的。”


    君天瀾親了親她的臉蛋,“如此便好。本想帶你一起去,可你二月便該臨盆,長途跋涉對你身體不好。”


    沈妙言低下頭,並未掙脫他。


    君天瀾抱了會兒,許是臨別在即,終是忍不住,在軟榻上小心翼翼地要了她一次。


    ……


    三天後,君天瀾帶兵出征北幕。


    薛寶璋倚在貴妃榻上,盯著手中的皇宮布局圖,美眸中都是深思。


    皇上臨走前,在沈妙言身邊悄悄放了不少暗衛,接近她,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她看了會兒,目光落在禦膳房處,淡淡問道:“禦膳房每日送菜蔬的馬車,一般什麽時辰進宮?”


    碧兒答道:“回娘娘,一般寅時進宮。”


    “寅時……”薛寶璋眼中掠過深思,又問道,“何時出宮?”


    “戌時出宮。”


    薛寶璋唇角微微勾起,“戌時啊,天正好黑了……通知本宮的父親,讓他想辦法買通送菜的人,最近這段時日,都得隨時待命。”


    碧兒立即點頭:“奴婢記下了!”


    薛寶璋揭開香爐,把地圖扔了進去,“再去通知盛大人,讓他這段時日,把皇宮西大門的守衛都換成他的人。”


    盛大人乃是盛晴的父親,在鎬京擔任都指揮使,同時也負責調度皇宮西大門的禁軍。


    碧兒應著,蹙眉道:“奴婢瞧著,最關鍵的,還是如何把沈妙言從長生殿弄出來。”


    薛寶璋盯著香爐中漸漸燃起的火光,語氣平靜得幾近詭異:“本宮自有妙計。”


    夜漸漸深了。


    沈妙言獨自睡在鳳榻上,明明平日裏頗為厭惡那個人抱著她睡覺,可他如今離開,她反倒不習慣了。


    睡了一會兒實在睡不著,她坐起身,“拂衣,什麽時辰了?”


    守夜的拂衣出現在帳幔外,柔聲道:“剛過戌時。”


    沈妙言“喔”了聲,喝了半碗水,正要繼續躺下睡覺,素問忽然進來,輕聲道:“娘娘,冷宮裏傳來消息,徐思棋沒了。”


    沈妙言怔了怔。


    冷宮一如其名,在夜色中寂靜冷清得令人畏懼。


    沈妙言睡不著,幹脆帶了素問她們,來這裏看看徐思棋和那位神秘的柳妃。


    剛踏進冷宮,忽有縹緲的歌聲幽幽傳來:“今夕何夕,存耶沒耶?良人去兮天之涯,園樹傷心兮三見花……”


    沈妙言側耳聆聽,除夕那晚,她聽過這歌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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