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氏聲音發抖:“我這輩子,最後悔的事,就是讓你頂替那個女人,做了郡主……”


    沈青青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頭,旋即獰笑著掰開劉氏最後一根手指。


    劉氏發出一聲後悔至極的尖嘯,從萬丈懸崖生生摔落!


    沈青青笑著站起身,側目望向為首的強盜,“過來砍我一刀。”


    “啥?”


    “路遇山賊,他們都死了我卻活著,宮裏人會起疑的。”沈青青轉過身,“朝背上砍,傷口越深越好。”


    “是你自己要求的哈,疼可別怪老子!”那強盜依言,上去就給了她一刀。


    沈青青痛呼一聲,猛地向前栽倒。


    血液汨汨染紅了她的衣裳,因為疼痛,她的雙手深深抓進泥土中。


    半晌後,她抬起頭,臉上竟不見半點兒眼淚,唇角逐漸牽起,在寂靜的山道中癲狂大笑:“哈哈哈哈哈!沈妙言,你沒料到我不走了吧?!沈妙言,我才是郡主,我才是郡主!”


    她瘋狂地大叫大嚷,原本秀美的小臉猙獰可怖。


    空氣中的血腥氣息逐漸淡了,她的親人們躺在血泊中,大睜著眼睛,不知是在看天,還是在看她。


    入夜之後,祥雲宮亂成一團。


    魏涵坐在寢殿,望著醫女們把一盆盆血水從帳幔後端出來,不覺皺眉,厲聲道:“裏麵到底怎麽樣了?!”


    一名醫女連忙屈膝行禮,“回大長公主話,郡主——沈姑娘已經無礙,就是失血過多,需要補血。這半個月不能隨便移動,今後也得好好將養著才是。”


    正說著,另一位醫女過來,屈膝道:“大長公主,郡主的傷口已經包紮完畢,想來過不了多久就能醒來。”


    魏涵頷首,抬手示意她們都退下。


    寢殿中恢複了寂靜,魏涵走到榻邊,守在旁邊的秋枝立即挽起帳幔。


    床上的女孩兒,連唇色都是蒼白的,緊閉眼睛的模樣,憔悴而叫人心疼。


    魏涵給她把被子攏好,摸了摸她的臉兒,歎息道:“可憐的孩子……”


    說著,正要把她的手塞進被褥,卻見她右手緊緊攥著,仿佛正握著什麽東西。


    她把她的右手打開來,隻見掌心緊緊躺著一枚被捏得變形的護身符。


    魏涵盯著那枚護身符,不禁有些發怔。


    沈青青恰在此時醒過來,隨著魏涵的目光看去,唇角輕挽,笑得虛弱,“這是青青為外祖母求來的護身符……大師說,佩戴在身上,可以保佑平安的……”


    說著,眼淚忽然撲簌簌地落了下來,“都捏皺了……是青青不好,外祖母不要怪我……”


    “傻孩子!”魏涵把她擁到懷裏,也暗暗紅了眼圈。


    “外祖母!”沈青青將臉頰貼到她的心口,崩潰大哭,“我沒有娘親了,也沒有爹爹了……以後怎麽辦呀!”


    她的聲音含著滿滿的辛酸與悲痛,端的是無助至極的模樣。


    魏涵垂眸,輕輕拍了拍她的後背,“乖,以後就還是住在宮裏好了。”


    沈青青抬起朦朧淚眼,“可是,可是天訣她會不會不高興呀?”


    “她最是大度不過,不會與你計較。”魏涵摸了摸她的頭,憐愛道,“今後還是去梧桐書院上學,等你過了孝期,本宮再為你尋個好夫婿。”


    “還是外祖母疼我!”沈青青再度淚如雨下,“外祖母,等我身子好些了,我想出宮拜祭爹娘,請僧侶為他們超度亡魂。他們生養了我,我卻不曾好好盡孝,心中十分難過……”


    魏涵歎息一聲,滿目憐愛,“都依你。”


    魏涵走後,沈青青抬袖擦去臉上的淚水,瞳眸薄涼冷漠。


    她冷笑一聲,讓秋枝扶她下床去偏殿。


    殿中燭火幽幽,這是沈蘆和劉氏他們住過的地方。


    沈青青麵無表情地緩步踏進,走到劉氏睡的床榻前,果然如她所言那般,從枕頭下麵找到了一個包袱。


    打開來,裏麵擺著幾件折疊整齊的衣裙。


    沈青青把裙子抖開,那裙子針腳倒是密密綿綿,可惜用料尋常,顏色庸俗,自然不是她這種身份的人該穿的。


    眼中滿是鄙夷,她把裙子扔到地上踩了幾腳,又拿起桌上的燭台,直接把火油傾倒在裙子上。


    望著燃燒的火光,她開心地笑出了聲。


    此時的未央宮中。


    窗邊的軟榻上,沈妙言正與魏長歌對弈。


    寂靜的長夜中,燭火發出些微的蓽撥聲,越發襯得黑夜靜默。


    兩人的身影投影到紙窗上,伴著窗外的婆娑花影,看上去竟如皮影戲一般熱鬧。


    魏長歌隨手落子,旋即靠在軟枕上,豪爽大笑:“妹妹又輸了。”


    沈妙言望著掌心剩下的幾粒墨玉棋子,慢條斯理地把它們一顆顆放進棋簍。


    魏長歌注視著她,她眼睫低垂,在白淨的臉龐上投下兩道扇形陰影,看起來……


    並不快樂。


    他忽然坐正了,拉住她的一角衣袖,“在想沈青青?”


    少女仍舊低著頭,把最後一粒棋子放進棋簍,用手指輕輕在裏麵攪合,“嗯。”


    “要解決她也不難,端看妹妹狠不狠得下心了。”魏長歌薄唇揚起淡漠的輕笑,想起什麽,把腰間的佩刀遞給她,“傍晚與你的賭局,倒是我輸了。”


    沈妙言目光落在他的彎刀上,那刀製作的很是精美,大約是他的愛刀。


    她拔出刀刃,燭火的暖黃光暈中,刀刃閃爍著攝人的鋒芒,頗為攝人。


    “真是好刀……”


    她稱讚,忽然站起身,朝著棋盤就是一刀。


    那匕首深深紮進棋盤,精致的玉棋盤,瞬間以刀尖為中心點,散布出無數裂痕。


    魏長歌挑了挑眉,這丫頭,果然是心情不好。


    沈妙言把刀刃插進刀鞘,遞還給他,“表哥喜歡的東西,我自然不會橫刀奪愛。”


    魏長歌從她腰間取下荷包晃了晃,“那表妹便用這個來換好了!”


    說著,偏頭見窗外墨色濃鬱,起身道:“時間不早了,妹妹早些休息。”


    沈妙言點頭,目送他離開。


    魏長歌走出未央宮,往自己宮殿方向走了幾步,腦海中卻浮現出沈妙言強顏歡笑的模樣。


    英俊的麵容沉了沉,他折了方向,往君天瀾的寢宮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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