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妙言心急如焚,一咬牙,奪了夜涼的長劍,足尖點上樹冠,幾個跳躍起伏,縱身躍向問情亭。


    連澈堪堪避開君天瀾的刀尖,沈妙言及時擋在他前麵,長劍直指君天瀾:“你住手!”


    君天瀾盯著他們二人,眸中暗流湧動,冷冷道:“你要幫他?”


    “他是我弟弟!他姓沈,是我沈家最後一點血脈!四哥當年沒出手救我爹娘,如今連我家最後一點血脈,也要趕盡殺絕嗎?!”


    “更何況,我在大魏那許多年,保家複國也好,開疆拓土也罷,都是他為我身先士卒!他是大魏的功臣,是朕的功臣!”


    大雪簌簌,寒風撩起她及腰的長發,豔絕小臉嚴肅認真,大有與君天瀾拚命的架勢。


    君天瀾緩慢地垂下長刀,視線越過她的肩膀,死死盯著連澈。


    連澈麵無表情。


    大雪逐漸落了三人滿頭滿身。


    君天瀾忽而上前,緊緊握住沈妙言的手腕,居高臨下地問道:“沈嘉,我不問你與他可曾發生過關係沒有,也不問你這麽多年來,你待我的心意究竟有沒有改變過……我隻問你,此時此刻,你心中所愛,究竟是誰?!”


    不等沈妙言回答,他又冷硬問道:“若非要在我與大魏之間做一個抉擇,你,又會怎麽選?!”


    問情亭,問情,亦問心。


    沈妙言仰頭望向他,斑駁的夜色光影中,他雙眸灼灼,透著濃濃的希望。


    他抓得太緊,她的手腕疼得厲害。


    她強忍著疼痛,緩緩綻出一個笑容:“那麽四哥呢,於你而言,大周或是我,哪個更重要?就算我如今是大魏的女帝,你也一定會吞並我大魏,對不對?”


    君天瀾沉默。


    數百年了,大周的列祖列宗,都致力於重新統一四海。


    他是皇帝,他背負著這樣的重擔,無法逃避,也不能逃避。


    良久後,他聲音發澀:“你若願意,我也可設諸侯。”


    沈妙言緩慢掙開他鐵鉗似的手,“大魏皇族,絕不屈居人下。”


    琥珀色瞳眸,極為沉寂平靜。


    早就知道的。


    早就知道會有這樣對峙的一天。


    這些天以來,那些細碎的溫暖,不過都是浮於流光表麵的虛影。


    他們之間隔著巨大的鴻溝,他們誰都想跨過去,可身後的社稷黎民,卻不允許他們跨過去。


    沈妙言轉身要走,君天瀾忽而從背後再度扣住她的手腕。


    他在無數雙震驚的目光中,把沈妙言擄走了。


    連澈罵了聲娘,提刀去追,卻因為身上有傷,而被君天瀾迅速甩脫,隻得眼睜睜望著他們消失於茫茫夜色中。


    北風呼嘯而過,沈妙言努力掙紮,卻被男人點了穴道,在他懷中動彈不得。


    他似乎早有此打算,因為一輛不起眼的馬車正等候在山穀口。


    他抱著沈妙言上了車,夜凜拉著韁繩,一手甩鞭,馬車飛快駛往南方。


    馬車中陳設極為舒適,還有夜明珠用以照明。


    君天瀾低頭望向懷中的姑娘,見她狠狠瞪著一雙水眸,於是俯首吻住她的小嘴。


    他吻得用力而貪婪,恣肆地攫取著她的甘甜,如此熱切,像是一對熱戀中的情人。


    終於吻夠了,他用指腹憐惜地拂拭過她的唇角,“我帶你去個地方,你會喜歡的。”


    馬車行了兩天,終於在一處小鎮上停下。


    君天瀾扶著沈妙言下馬車,小姑娘鼓著白嫩的腮幫子,掃視了一圈小鎮,又跺了跺繡花鞋,“真是可惡,你把我帶到這鬼地方來做什麽?這是哪兒?”


    君天瀾烏發高束,身著一襲墨色繡金竹葉紋錦襖,腰間係著四指寬的寶相花紋暗紅腰帶,越發襯得整個人修長高大,引來四周無數大姑娘小媳婦驚豔的眼神。


    他牽著她的小手,慢條斯理地沿著青石街道往裏走,薄唇含笑,“再仔細瞧瞧,會想起來的。”


    沈妙言撇撇嘴,朝四周張望,隻見小鎮祥和,青石板磚鋪就的街道,格外幹淨。


    沿街的攤販雙手筒在袖管裏,個個兒臉上都掛著滿足和善的微笑。


    幾樹梅花點綴在商鋪門口,梅花鮮紅,枝頭落著幾簇晶瑩白雪,多了幾分近年底的團圓年味兒。


    遠處是墨色起伏的山巒,山腳下有良田,有溪流,有木屋,有在田埂上追著小孩兒們撒歡的狗子,有神氣地領著群絨絨小雞們捉蟲吃的花母雞。


    她歪了歪腦袋,“這裏是……”


    男人答得從容:“棉城。”


    琥珀色瞳眸微微一閃,她仰起頭,驚訝地望向君天瀾:“四國盛典在即,你帶我來這兒作甚?”


    兩人出了青石板街,踩著泥土封凍的鄉間小路,一路向前。


    君天瀾始終把她的小手牽得緊緊:“當年你曾說過,與君舒影在幕村的那段時光,是你此生中最快樂的歲月之一。我當初奪走了你的快樂,總得還你一份。妙妙,咱們把家國天下,都暫且拋到腦後,好不好?”


    沈妙言始終仰著小腦袋瞅他,眼中滿是狐疑:“你會這樣好心?”


    君天瀾駐足,“看。”


    沈妙言望過去,隻見麵前矗立著一座農家木屋,外麵圍著齊整的木柵欄,門前種了兩廂菜地,雖是寒冬,可碧綠欲滴的白菜卻圓滾滾的,生長得極好。


    一側還種了棵極粗壯的梅花樹,樹下設石桌石凳,還有剛泡好的熱茶與點心。


    木屋十分精致,推門而入,裏麵陳設幹淨整潔,一應家具擺設俱是青竹木打造,散發出的草木清香,令人神清氣爽。


    沈妙言撩開深藍色棉布簾,踏進離間,隻見青竹床上,素白帳幔挽起,藍底碎花的棉被折疊整齊。


    她又捏了捏枕頭,枕芯是幹茶葉,散發出的氣息叫人渾身舒暢。


    窗明幾淨,竹編窗簾高卷,窗台上擺著隻白瓷瓶,裏麵還插著一枝嬌豔梅花。


    她又摸了摸梳妝台上,那一角繪著鴛鴦戲水的精致菱花鏡,忽而奔出去,一把抱住君天瀾的勁腰:“四哥,我喜歡這裏!”


    君天瀾輕撫過她纖細的脊背,暗紅鳳眸透出一絲複雜。


    沈妙言從他懷中仰起小臉:“咱們要在這裏住多久?”


    ——


    嗷,讀者“愛七月”的書評:桃(陶)之夭夭,灼灼其(祁)華!


    真的,感覺形容謝陶和張祁雲好合適啊,寓意也好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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