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年,君天瀾沒日沒夜地打磨自己,隻想讓自己成為這世間最優秀的男兒,足以從無寂那種怪物的手中,保護好他的妙妙。


    他身形快如鬼魅,掠到君舒影背後,一個掃蕩腿,狠狠把他從半空打落,徑直把遊廊上方的頂子砸出了一個大窟窿!


    君舒影趴在地上,吐出大口汙血。


    君天瀾緩緩落在遊廊裏,麵無表情地盯著他,似是在考慮該怎麽處置這個撞破自己秘密的人。


    君舒影一手撐著地麵,艱難地爬起來。


    血液從他的唇角淌落,在地麵灑下粘稠的一連串。


    他踉踉蹌蹌地扶著廊柱,充血的丹鳳眼狠狠盯著君天瀾,“四哥,我曾見過最心狠手辣的人,也及不上你半分……”


    君天瀾背著手,本黑色繡金龍大氅在風中獵獵作響。


    滿頭青絲用金冠齊整地束在發頂,麵容冷峻威嚴,他看起來凜凜不可侵犯。


    他終於像是一個真正的帝王了。


    卻也仿佛真的,丟了初心。


    麵對君舒影的評價,他不置可否。


    “你是不是以為,我會乖乖束手就擒?”君舒影的肋骨被砸斷了,一說話,就是一口汙血,把白牙和唇瓣也給染得鮮紅,看起來有一種別樣的淒美。


    君天瀾仍不說話,隻緩緩轉動指間的墨玉扳指。


    攝骨的寒風從遊廊中刮過,不知過了多久,他終於緩慢開口:“夜凜,把他關進國師府。”


    夜凜應了聲是,正要上前去抓君舒影,君舒影倚著扶欄,笑容宛若荼蘼盛開,“皇兄,我祝你,坐擁錦繡江山,永失所愛之人!”


    話音落地,他用盡最後的力氣,猛地翻身躍下扶欄!


    遊廊橫亙建在半空中,下方就是瀑布衝下的河川。


    他落進河川,濺起高高浪花,須臾就沒了蹤影。


    君天瀾神色微凜,“調集暗衛,無論生死,務必找到他。”


    若是君舒影提前找到妙妙通風報信,他所有的準備,就都成了泡影。


    夜凜與夜寒領命,立即去辦。


    細雪如絮,溫柔灑落在男人本黑色的大氅上。


    他閉了閉眼,腦海中卻浮現出君舒影的話:


    ——皇兄,我祝你,坐擁錦繡江山,永失所愛之人!


    他睜開眼,暗紅鳳眸清冷孤寂,“五弟,江山美人,我都想要……”


    儀元殿內,幕昔年左等右等,都沒能等到君舒影。


    他命令伺候他的雪姑姑去尋人,雪姑帶著北幕的一幹侍女,找遍了附近,卻都沒能找著君舒影。


    幕昔年聽著她的回話,小臉清寒,大步闖進了沈妙言的寢殿。


    沈妙言恰恰梳洗好,見他過來,忙一把拉住他,搓了搓他的小手,“早膳可食了?”


    幕昔年點點小腦袋,“娘親,父皇不見了,您能否派人搜宮?”


    沈妙言失笑,“那麽大個人,定是去哪處偷懶閑逛,他就是這般性子,沒什麽可擔憂的。娘親尚未食早膳,你陪娘親一塊兒吃,可好?”


    幕昔年雖憂心忡忡,卻也暗道,父皇的確是個不著調的,總愛到處亂逛,說不準現在正躲在哪間宮室裏睡懶覺也說不準。


    因此他稍稍放下心,與沈妙言一同去外殿用膳。


    食早膳時,正好君天瀾回來了。


    他在沈妙言身邊坐了,望見這個不大願意搭理自己的兒子,薄唇的弧度冷峻了幾分,淡淡道:“書讀到哪兒來了?”


    小東西雖不願搭理他,可他終究是他的生身父親,關心他是應當的。


    沈妙言笑眯眯給幕昔年盛了碗蝦仁粥,“我之前問過,說是剛剛讀完《四書》。”


    君天瀾麵無表情地望了她一眼,又問道:“功夫學到哪兒了?”


    “還在練基本功呢,五哥哥親自教導,我瞧著是不差的。”沈妙言把蝦仁粥遞給幕昔年。


    “我又沒問你,他自己不會說話嗎?”君天瀾露出不悅的神情,仿佛是無數普通家庭裏那嚴厲的父親。


    沈妙言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自己的孩子嘛,總是會格外熱情些。


    而幕昔年吃著粥,隔著圓桌,卻隱約嗅到君天瀾身上,有淡淡的蓮花香。


    蓮香與蓮香之間,也是不同的。


    他父皇所熏蓮香,乃是用北幕特有的雪蓮煉製,清雅之中還蘊著一股雪香,是中原所沒有的。


    而此時此刻,他這親爹身上,就有這般味道。


    眼底不動聲色地掠過一絲猜想,他狀似隨口問道:“皇伯伯,我父皇說您有晨起練劍的習慣,您今兒一早,都在禦花園練劍嗎?”


    君天瀾每每聽見這聲“皇伯伯”,就有想殺人的衝動。


    然而他很快抑製住,淡淡道:“一日之計在於晨,早上自然要用功。昔年,你也該如此。”


    幕昔年聽著,一顆心漸漸墜了下去。


    雪姑姑她們找父皇時,也去禦花園找過,根本就沒人在那裏練劍。


    而他親爹身上還有父皇的殘香,他剛剛,必定見過父皇。


    可他卻撒謊……


    父皇失蹤,必然與他相關……


    他會不會,已經殺了父皇?


    攥著小金匙的手指倏然收緊,他害怕被君天瀾發現異樣,又強迫自己放鬆下來,用無害的軟聲說道:“寒冬臘月的,天氣嚴寒。皇伯伯若是練劍後出了汗,可得好好換身衣裳,莫要著了風寒。”


    這話貼心至極。


    君天瀾瞳眸微動,臉上卻仍是沒有表情,隻淡淡應了聲。


    待到早膳用罷,幕昔年陪沈妙言坐了會兒,才告辭離去。


    一離開儀元殿,他的小臉霎時變得清寒迫人。


    小手揣在毛絨袖管裏,他大步往文華宮而去,一邊走一邊命令:“雪姑姑,等會兒就放消息出去,說本宮染了風寒,見不得外客。封鎖文華宮,不準任何人外出進入。再遣身手最好的暗衛,偷偷搜查楚宮和那座國師府。”


    他的聲音稚嫩卻冷靜,透著從容不迫。


    雪姑跟在他身後亦步亦趨,鄭重應了聲“喏”。


    幕昔年疾步回了文華宮,朱紅的厚重宮門在他身後重重合上。


    他麵無表情,漆黑鳳眸卻閃爍著思量。


    明日的四國盛典,怕是要出大事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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