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停盼望她的欽原哥哥能來看她一眼,問問她,可有吃飽,可有穿暖。


    可是並沒有,她什麽也沒有等到。


    她的眼淚凍結在無數個寒冷的冬夜裏,根本無人問津。


    她已經傻夠了,如今的她,不想再做那個傻兮兮隻會等待的小姑娘。


    若幸福不肯來找她,那她就主動去追尋幸福。


    而她很幸運,在最悲慘的境遇裏,遇見了大叔。


    幸福於她而言,已然觸手可及。


    顧欽原聽著她的話,垂下眼簾,輕聲道:“你不在的這些天,我已經理清了自己的心。陶陶,咱們不和離好不好?我會給你正妻該有的尊重,不會再讓謝昭欺負了你。你若愛掌家,我就把掌家的權力給你。”


    謝陶認真凝望他的雙眼,事到如今,他也仍舊沒有提出休棄謝昭。


    不過已經無所謂了,她已然不愛,又怎會在乎他對謝昭的態度?


    她笑了笑,低下頭,緩慢拂開他搭在她腕上的手,“欽原哥哥,和離書已經寫下,你我之間,再無可能。”


    她轉身,往木亭外走了幾步,撩起垂落的素紗帳簾,又忽然頓住步子,微微側首,“對了,欽原哥哥,我已經和大叔訂婚了,等翻過黃曆,就可以擇日成親。喜宴會訂在花好月圓樓,到時候,會遣人送請帖去你府上。你若真對我有那麽一點點憐惜,大可抱著放手的心態,前來觀禮。我與大叔,都會真心歡迎你。”


    她說完,便大步離開。


    顧欽原獨自站在原地。


    寒風把四周的素白垂紗高高吹拂起來,那個穿雲碧色小襖的姑娘,在他的視線中,終於漸行漸遠,最後逐漸無影無蹤。


    他抬手扶住心口。


    下一瞬,他猛地咯出一口汙血!


    冷峻清秀的麵龐,在此刻慘白如金紙,他的身形搖搖欲墜,最後終是無法支撐軀體,重重倒落在地!


    他望著木亭頂部的木雕,意識逐漸渙散開,耳邊隱隱約約聽見小廝們大喊著“相爺吐血了”,到最後,那嘈雜紛亂的聲音也漸漸隱去,隻餘下無邊無際的黑暗和孤單。


    而翠柏後麵,一雙琥珀色瞳眸,始終靜靜注視著這一切。


    謝陶回到壽宴上,因著顧欽原和謝昭的事兒,所以壽宴也未能好好舉辦下去。


    顧靈均急著去看弟弟,於是宣布壽宴提前結束。


    張祁雲牽著謝陶的手隨著人流往外走,盛雨看不過他們恩愛的模樣,在背後嘲諷道:“哼,破鞋一隻罷了!男人也不是什麽好男人,一把大胡子看著就醜,起碼有四十多歲了!這樣的老男人,配你這種破鞋正合適!”


    謝陶大怒不已,正要回頭罵她欺辱朝廷命官,張祁雲緊了緊她的手,勾唇輕笑:“狗吠罷了,陶陶何必在意?”


    謝陶噘嘴,“大叔是好脾氣的人……看在大叔的麵子上,我就不與她計較了。”


    盛雨被人罵成“狗吠”,氣得心肝兒疼,還想再擠兌謝陶幾句,卻見張祁雲微微側頭,那雙星眸雖然含笑,可其中閃爍著的點點寒光,卻著實令人心驚膽顫。


    她下意識地閉上嘴,慫得不敢再多說話。


    另一邊,顧府花園。


    沈妙言獨自穿過花園,往前院而去。


    走到一半,卻見前方花徑上,負手立著一人,墨金袍擺在寒風中翻卷飛揚,不是君天瀾又是誰。


    她緩步走到他跟前,垂眸,屈膝見了個禮。


    君天瀾把她扶起,狹長鳳眼深邃複雜:“妙妙這一箭雙雕的計謀,倒是用得極為巧妙。”


    沈妙言心中一咯噔,仰頭望向他,卻見他薄唇含著淺淺的弧度,三分嘲諷,七分無奈。


    她收回視線,淡淡道:“我聽不懂你是什麽意思。”


    “你安排君子佩折磨謝昭,以此來報謝昭欺辱謝陶之仇,此為借刀殺人。又借著謝陶與張祁雲在一起的契機,用來刺激欽原,致使他舊病複發,以此來報複他過去對你的算計,此為美人計。”男人挑起沈妙言的下頜,“如此連環妙計,難道不值得朕誇獎一句?”


    他的聲音低啞深沉。


    暗紅鳳眸中,醞釀著的東西,複雜到沈妙言也看不懂。


    於是她麵無表情地別過視線,“沒有證據的東西,我是不會承認的。”


    君天瀾低低歎息了聲,“妙妙,欽原是我的左膀右臂,更是我的表弟。你可知他此次舊病複發,要有多艱難,才能恢複痊愈?”


    沈妙言嗓音淡漠:“他自己造的孽,便該做好承受的準備。更何況這些事情,分明與我半點兒關係都沒有,你為何卻偏偏要說是我設局做的?!你說你愛我,莫非不信任,就是你愛的方式?”


    冬末的陽光帶著溫暖,輕柔灑落在她的側臉上。


    她本就生得美,被教坊司的三位掌事大嬤嬤細細調教過後,便是不經意的一個冷眼,都透著冷冽的嫵媚,宛如盛開在白骨上的玫瑰,透出致命的誘惑。


    而君天瀾對這種誘惑,根本無從抵禦。


    他握住她的小手,抬步往廂房而去:“今夜就歇在顧府。”


    沈妙言跟在他身後半步的位置,一步一步,踩著他的影子。


    他這幾日都歇在長歡宮,大約吃膩了徐思嬌。


    若是回宮,免不得還得去徐思嬌那裏過夜。


    之所以留下來,其實是想睡她吧?


    她仰起頭,望著天穹那輪慘白的冬陽,唇角綻出的笑容,嘲諷而豔絕。


    究竟是該慶幸這幅軀體生得美貌,被他喜歡留戀,讓她不至於慘死在那群大臣手中,還是該憎惡這美貌給她帶來的一切災禍?


    夜華如水。


    隨行的宮女,細細為沈妙言沐浴打扮過,才為她穿上薄紗衣裙,把她送到君天瀾的廂房。


    她赤腳站在地上,望向身著中衣坐在燈下看書的男人,豔絕小臉上,滿滿都是厭世的情緒。


    君天瀾注意到她,頭也不抬,淡淡道:“過來。”


    沈妙言踩著羊絨地毯,緩步走到他跟前。


    君天瀾伸手把她抱到懷裏,俯首深嗅過她的纖細脖頸,評價道:“很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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