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少年,宛如那斷了線的風箏,整個人倒飛出去,重重撞到圓桌上,把圓桌撞得稀爛。


    他捂住胸口,皺眉,咯出大口鮮血。


    “太子哥哥!”鰩鰩驚叫出聲,不顧一切就要去看他。


    然而君天瀾卻把她抱起來,大步朝殿外走去。


    鰩鰩氣急,狠狠咬住君天瀾的手指!


    君天瀾沒提防,一陣吃痛,下意識地鬆開了手。


    鰩鰩跌坐在地,飛快奔向魏化雨,淚花翻湧:“太子哥哥,你疼不疼啊?!”


    魏化雨捧了她淚流滿麵的臉,唇角笑容透著淡淡的邪肆,“一點都不疼……”


    “嗚嗚嗚……”


    君天瀾望著那兩個小人兒彼此憐惜的模樣,心中越發不快,上前扯住鰩鰩的手,拖著她往殿外走。


    鰩鰩另一手死死握住魏化雨的手,一邊哭,一邊掙紮,奶聲奶氣地哭著大喊:“我不走,我不走!大壞蛋放開我!”


    可君天瀾從不是容易心軟的男人。


    他麵無表情地把鰩鰩抱起來,生生扯開她拽著魏化雨的小手,不顧她趴在他肩頭撕心裂肺地哭嚎,就這麽離開了思錯殿。


    魏化雨靜靜望著那個粉嫩嫩的小團子,大哭著消失在他的視野中。


    寢殿寂靜,隻剩下他和花思慕。


    花思慕轉向他,俊俏的麵龐上,透出冷意來:“或許過去,你和她關係更好。可從今往後,她是我花思慕的未婚妻。魏化雨,若不出意外,你這一生,恐怕都會被困在這小小的思錯殿內,你的人生已經止步於此。”


    他頓了頓,語帶認真:“可鰩鰩不同。鰩鰩是大周的公主,她的人生,會是錦繡輝煌。你的身份,已經配不上她了。我與她,才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說完這幾句話,他才抬步離去。


    魏化雨慢慢坐起來,獨自麵對滿殿狼藉,忽然發出一聲低笑。


    窗外落了夜雨。


    冷風吹開了雕窗,枝形燈盞上的燭火明明滅滅。


    他的笑聲越來越恣意。


    “哈哈哈哈哈……”


    他站起身,錦袍在夜風中搖擺翩飛。


    漆眸深邃,他周身的氣勢,是上位者才有的凜冽高貴。


    而錦袍上的血液,讓他更像是浴血的修羅。


    乾元宮。


    沈妙言從溫泉池回來,還未進寢殿,就聽見裏麵傳出哭鬧和打砸聲。


    那是鰩鰩的聲音。


    她忙推門而入,隻見寢殿中一片狼藉,鰩鰩赤腳站在地上,披頭散發的,哭嚎得小臉通紅,晶瑩的眼淚,一滴滴順著她白嫩的雙腮滾落在地,叫人看了心疼。


    那個男人端坐在殿中唯一一張完好的大椅上,臉色陰沉得可怕。


    她瞬間就猜想到發生了什麽,上前把鰩鰩抱到懷裏,冷冷轉向君天瀾:“你到底想怎麽樣?”


    君天瀾抬起暗紅鳳眸,冷聲:“你問問她,把這寢殿都砸了,到底是想怎麽樣?!”


    嚴厲的口吻,如同天底下無數個恨鐵不成鋼的父親。


    沈妙言給鰩鰩擦去眼淚,聲音淡淡:“她不過是想留在小雨點身邊,又不算什麽大事,值得你這樣生氣?再說了,鰩鰩長大了就是要嫁給小雨點的——”


    “住嘴。”君天瀾冷聲,“鎬京城世家眾多,莫非還沒有合適她的?為何偏要扯上魏化雨?”


    鰩鰩摟著沈妙言的脖頸,隻一個勁兒地哭。


    沈妙言抱著她坐到龍榻上,給她仔細把小臉擦幹淨,“鰩鰩乖,咱們將來就嫁給太子哥哥,好不好?”


    鰩鰩羞羞的,含淚點了點小腦袋,聲音細弱:“鰩鰩歡喜太子哥哥……”


    母女倆說著話,壓根兒把君天瀾排除在外。


    君天瀾眉尖蹙起,眼見著沈妙言哄了鰩鰩睡覺,才低聲道:“魏化雨的身份,性情,都不適合鰩鰩。”


    “我覺著合適。”沈妙言給鰩鰩蓋好錦被,細細凝視小女兒的眉眼。


    小姑娘便是睡著了,眼睫上也仍舊還掛著晶瑩剔透的小淚珠子,惹人憐惜。


    君天瀾撚著一把玉如意,“魏化雨這輩子,都不可能出思錯殿,妙妙莫非要讓咱們的女兒,也陪他在那裏待一輩子?”


    沈妙言不可置信地轉向他,“你要把他關一輩子?!”


    君天瀾不語。


    沈妙言盯著他,琥珀色圓眼睛裏流露出恨意,“你若敢把他關一輩子,我現在就死給你看!”


    君天瀾不耐,“你為了個小崽子,值得同我鬧?”


    “你以為你算什麽東西,我之所以留在這裏,還不是因為你拿小雨點威脅我?!”


    沈妙言忍不住抬高音量,把心中的委屈,一股腦兒地罵了出來,“我恨死你了,你隻會欺負我,從不尊重我!君天瀾,我恨不得你去死!”


    她與君天瀾的爭吵,把剛剛入睡的鰩鰩驚醒。


    小姑娘坐起來,茫然地望了望自己爹娘,“哇”地嚎哭出聲。


    沈妙言忙摟了她,正要細細哄她,君天瀾直接把手中的那柄玉如意給砸了。


    上好的和田玉,在地麵碎裂成無數瓣,折射出綠幽幽的暗光。


    男人的麵色,在琉璃燈盞下,很是陰沉可怕。


    “沈嘉,把你剛剛的話,再說一遍。”他盯著沈妙言的雙眼,一字一頓。


    沈妙言說完那番話,早已後怕不已,見他砸東西,越發驚恐,哪裏還敢再複述一遍。


    她抱著鰩鰩,鼻尖一酸,跟著哭了起來。


    母女倆的哭聲如出一轍的委屈驚懼,回蕩在整座寢殿裏,連外麵值夜的內侍宮女都聽得一清二楚。


    君天瀾頭疼地捏了捏眉心,淡淡吩咐拂衣:“把公主抱到東宮。”


    拂衣低著頭,福身應是,小心翼翼把大哭不止的鰩鰩抱起來,朝東宮而去。


    添香領著其他宮女,戰戰兢兢把寢殿重新收拾幹淨,才掩上門退下。


    沈妙言縮在床角,一邊警惕地望著君天瀾,一邊嗚嗚咽咽。


    君天瀾走到龍床邊,狹長鳳眸在昏惑的光線中,宛如淬過鮮血,越發猩紅可怖。


    他盯著床角,“過來。”


    沈妙言哪裏敢過去,哆哆嗦嗦蜷成一團,動也不敢動一下。


    “不聽話?”男人聲音冷漠。


    沈妙言抖了抖,被他聲音裏的冷意嚇得肝膽俱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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