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氏拉著謝陶坐了,“那張公子是個不錯的人,你嫁過去,可莫要給人家添麻煩。若再被休棄回家,怕是不會再有人要你了。”


    “娘,我與欽原哥哥是和離,並非休棄!”謝陶無奈。


    範氏擺了擺手,“無所謂了,反正在外人看來,就是人家休棄了你。畢竟,人家可是相爺,年輕有為,前程錦繡。你能嫁給他做正室,是祖上燒了高香,纏著都來不及,又哪裏能主動提出和離?”


    謝陶無語。


    範氏又板著張臉,繼續道:“你小時候總是闖禍,不如昭兒聽話懂事,也不及她孝順乖巧。我雖惱恨你,可你終究是我身上掉下來的肉。從前的恩恩怨怨,娘也不跟你計較了。”


    謝陶聽著,心裏不禁一陣犯嘀咕。


    她小時候,什麽時候闖過禍了?


    再說了,她哪裏不及謝昭孝順,每次爹娘生病,都是她鞍前馬後的服侍,謝昭可什麽都沒有做呢。


    她正想著,又聽見範氏道:“說起來,你既然與顧相已非夫妻,可你姐姐卻還是他的妾室。你該想個法子,讓顧相把你姐姐扶正。”


    謝陶攏在寬袖中的手忍不住收緊,“娘——”


    “休要多言!”範氏打斷她的話,“昭兒說,是你攔著不讓顧相把她扶正的。你姐姐自幼就疼愛你,你心眼兒便是再如何小,可如今好歹已經與顧相和離,何不大方些,讓顧相把你姐姐扶正?也不枉你們姐妹一場。”


    謝陶眼圈微紅。


    她的雙手輕輕握住寬袖,強忍著脾氣,才沒有當場發作。


    範氏沒察覺到她的心情,又道:“這次顧相拿來了不少聘禮,照規矩,娘該拿出一半,讓你帶著做嫁妝的。可是顧相兩袖清風,家中不及張公子寬裕。所以娘做主,把那聘禮全部送給你姐姐,你該沒有意見吧?”


    “娘!”謝陶終於忍不住了,皺著眉尖,從繡墩上站起身。


    她正要爭辯,一個小丫鬟喘著氣,急匆匆奔了進來:“吉時、吉時快到了,小姐快快準備吧,大人的迎親隊伍已經到門口了呢!”


    謝陶委屈不已,還未來得及跟範氏爭一爭,兩名侍女忙把她按在繡墩上,匆匆給她蓋上大紅喜帕,又拿了寶瓶,讓她好好捧在手上,細細叮囑著千萬不能把如意寶瓶摔碎了。


    屋子裏,侍女們進進出出,一片混亂。


    沈妙言眼瞧著範氏起身離開,也跟了上去。


    她尾隨著範氏走到一處偏僻的朱廊拐角,才淡淡發聲:“夫人留步。”


    範氏回轉身,看見是她,不覺抬起帕子擦拭了下唇角,眉梢眼角都是鄙夷,“做什麽?”


    沈妙言並不在意她臉上那顯而易見的嫌棄,隻靜靜站在原地,“我踏遍四國,卻從沒有聽說過,居然有母親,把親生女兒的聘禮,拿去給義女補貼家用的。若這事兒傳出去,無論是謝府還是相府,臉麵怕都不要了。”


    範氏額角的青筋跳了跳,沒好氣道:“這是我們的家事,與你這外人何幹?不過一個官妓罷了,到底還不曾封後,怎敢插手我府中的事兒?哼,我告訴你,以後離我家陶陶遠些,免得把教坊司裏那些不三不四的習慣,都沾染到她身上!”


    這話刻薄至極。


    沈妙言的雙手緊緊攥成了拳,幸而攏在寬袖中,才不曾被人察覺。


    她的脊背挺得很直,明明是天生的嫵媚,卻偏偏強撐著做出端莊之色。


    麵對範氏的刻薄,她盯著她,一字一頓:“天下人生而平等,官家小姐也好,青樓妓子也罷,百年後,不過都是同樣的一捧白骨。夫人又何必如此瞧不起人?”


    她站在光裏,琥珀色的瞳眸純淨明亮。


    那瞳眸裏,藏著問心無愧的從容,藏著天下大同的盛光。


    範氏被她的氣場震得愣了半晌。


    她很快回過神,強忍著在她麵前落荒而逃的衝動,強詞奪理道:“官妓就是官妓,我不管你是不是自願的,總之,你進了教坊司,就是低賤的官妓!就算你將來做了皇後,也洗不掉這層汙垢!


    “我管你還是不是清白身子,管你是歹毒還是良善,你既進了教坊司,就是低人一等,就是要遭人唾棄的!哼,與你站在這處說話,都是本夫人自降身份!”


    沈妙言望著她臉上的冷漠,黛青眉尖,忍不住蹙起。


    她正要反駁,謝昭出現在範氏身邊,輕柔扶住她的手,笑道:“娘同這麽個妓子說話做什麽?叫旁人見了,要笑話咱們的。一點朱唇千人嚐,一雙玉臂萬人枕,說的就是她這種人呢。真不知道皇上看中了她哪兒,竟然力排眾議,非要立她為後!”


    沈妙言氣得嘴唇發抖。


    謝昭這個女人,怎麽有臉說這種話,明明她比她肮髒多了好嗎?!


    正氣得不輕時,一道低沉清冷的聲音,自背後響起:“怎麽,謝氏可是對朕立後一事,有意見?”


    說話之間,溫涼的大掌,緊緊把沈妙言的小手包覆在掌心。


    冷甜的龍涎香攜裹著濃烈的霸道,男人周身的氣息,凜冽至極。


    謝昭與範氏駭了一跳,忙不迭跪下去:“臣女(臣婦)見過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君天瀾隻是居高臨下地盯著她們。


    如今雖是三月天,可朱廊裏鋪著的石板卻是冰涼的。


    再加上她們向來養尊處優,因此沒跪上一時半會兒,膝蓋處就綿綿密密似那針紮般疼痛。


    而來自上方的那道陰沉目光,含著強大的威壓,更是叫她們驚懼顫抖,後背和額頭競相滲出細汗,打濕了那薄薄的春衫。


    眼見著範氏的身子搖搖欲墜,君天瀾才牽著沈妙言,麵無表情地離開。


    兩人穿過朱廊,沈妙言仰頭望向他:“你怎麽會在後院?”


    後院是女眷們住的地方,外男輕易是不能進來的。


    君天瀾淡淡道:“在前院等了許久,不見你出來,所以就尋了來。”


    “哦……”沈妙言點點小腦袋。


    君天瀾忽然駐足,挑起她的下頜。


    沈妙言仰起小臉,正對上男人幽深複雜的雙瞳。


    ——


    嗷,章節標題是讀者寶貝提供的,當時菜菜取名時,並沒有想到這個梗,哈哈哈,果然看菜菜書的寶貝,都是極有文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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