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津玉府距離京城就不遠了。


    來到此處風土人情就已經和清河府大不相同,女子身形相對高大些,骨骼也較寬,皮膚自然是不及江南女子的細膩白皙,可是相對來說也都自帶些英氣;男兒就更加粗狂些,麵皮兒也黝黑些,身材更高大粗壯些。苗氏給各個姑娘的馬車上傳了話,叫媽媽們看著小姐們,不叫掀開簾子看外麵,北方不比清河府,還是更注重規矩些的。


    江雲雁跟著苗氏一個馬車,自然不敢亂動,縱然苗氏如今慈祥有加,但是她認真吩咐的事情還是沒有人敢違背。江雲靈兩姐妹就更不敢了,而且她們二人心中有數,自己姐妹是來相看婆家的,所以本身就帶著一絲拘謹,聽了吩咐,更是在馬車裏都不敢交頭接耳。


    津玉府有江家的宅子,所以就不住客棧了。


    經過這麽長時間的路途,就算江雲雀再怎麽粗心也發現江雲靈滿腹心事的樣子了,她曾試圖問過,也勸解過,但是江雲靈不肯說實話,她也著實沒有辦法,兩姐妹倒是生分了些。


    江家的宅子不過三進,但是二進和三進都是二層的閣樓,所以這些人安頓下來也不算擁擠。苗氏說這個宅子大體和京城的宅子是一樣的布局,隻是京城的宅子是五間正房,這裏是三間,而且京城的宅子東麵的民居被買下來改造成了花園等去處,比這裏要寬敞許多。


    江雲雀素來爽快,平日裏與江雲靈倒是互補,如今江雲靈每日苗氏沒有吩咐的時候就悶在房間裏不肯出來,她便無聊的緊,夜裏自己睡不著,老是想著江雲靈這麽苦悶究竟是為什麽,輾轉反側想不出來,又有些生氣江雲靈不跟自己說個明白,索性起來想去前麵的小院子走走。


    由於是半夜了,月光雖明亮,可是院子裏樹影婆娑,也不是一目了然的。但是江雲雀膽子大,也沒叫醒丫環,自己穿了衣服,披了鬥篷揣著個手爐就悄悄的開門出去了。樓底下守夜的婆子睡得很死,都沒聽到她開門的聲音。


    夜裏的冷風一吹,江雲雀深深吸了口氣,覺得煩躁的內心都清爽了不少。北方的天氣依然不那麽好,所以夜裏還是很涼的。她沿著院中的遊廊慢慢的踱著步子,不時的深吸口氣,開始考慮起自己這短短的十六年生活來。


    三姨娘懷了江雲靈的時候,父親江瑞聲買了四姨娘當小妾,不過三個月四姨娘就懷了江雲雀,所以江雲靈和江雲雀相隔不過四個月出生。因為都是女兒又都是庶出,並不怎麽受寵。


    好在四姨娘年輕漂亮又溫柔體貼,在她之後,父親再沒有納妾,當然,睡了某個丫環的事情倒是時有發生,但是母親都不管,底下的妾室們就更不敢管了。母親對於沒有生育子女的通房並不算仁慈,父親去世後都打發出去了。作為嫡母的苗氏素來對她們這些庶出的子女連看上一眼都不肯,對自己親生的子女也隻是盡一些必須的義務,就都交給祖父祖母教養了。母親自己忙於生意,忙於打理整個江家,她很忙,小的時候隻有在初一十五的時候,才能在祖父母那裏請安的時候見到嫡母。


    四姨娘是個聰明人,從小教導自己也是要擺正心態,她說不管別人怎麽說,要她相信嫡母總不會害她,要她尊敬嫡母。所以後來和江雲靈兩個人熟絡之後,她也慢慢給江雲靈灌輸這種思想,把江雲靈的姨娘三姨娘灌輸的爭寵、防備嫡母的心思都給扭轉過來。


    四姨娘曾經很是感慨的對她說:“靈丫頭啊,若不是天生一副柔軟心腸,還不知道會變成什麽樣子呢!她其實比你聰明多了,又有那麽一個姨娘……”


    江雲雀不明白,明明兩個人在一起的時候,江雲靈總是聽自己的,她很聰明嗎?真沒發覺。


    四姨娘卻隻是笑,說她:“遲早有一天你會明白,等你們要嫁人的時候,但是姨娘希望你不要看到那一天。”


    想到這裏,江雲雀似乎有點明悟了,她們此行進京為的是什麽大家心知肚明。母親自然是為了給她的父親祝壽,也為了來看久違的親人,而她們姐妹跟來的主要目的是選婆家。


    既然如此,那麽江雲靈離開前才有這種反應,難不成正是姨娘說起的嫁人的時候?


    江雲靈聰明嗎?江雲雀不敢肯定,但是對於刺繡女紅,江雲靈是看看就會的,那麽對於念書她是真的不擅長嗎?回想這麽多年來,江雲靈上課的時候老是走神,還悄悄做女紅,但是她的成績從來都沒有到了被先生責罵的地步,她隻是落後於其他姐妹而已。


    難道,她是一直在藏拙?


    想到這個可能性,江雲雀頓時覺得有些冷,手中的手爐也給雙手提供不了足夠的溫度。都是好姐妹,何必如此呢?難道隻有自己把她當做好姐妹嗎?


    此時,江雲雀忽然聽到院子的角門響了,她下意識的躲進了一旁的樹叢。不為什麽,隻是一個姑娘家大半夜的出現在院子裏,怕影響不好。可是那個從角門進來的黑影卻一步步的走近亭子,江雲雀有點害怕,她本人就在亭子外的樹叢裏蹲著。黑影四處看看就進了亭子坐下,隱隱的看著江雲靈的閣樓。江雲雀看出來了,這是一個婆子,當下放心了些,不是壞人就好。片刻後,閣樓處也傳來一聲細響,在這寂靜的夜裏更加清晰。一個嬌小的身影小跑過來,也進了亭子。


    “郭媽媽,可是吹雪來晚了?”小女孩問道,江雲雀才知道,這是江雲靈身邊的三等丫環,原先一直跟著三姨娘的,臨行前江雲靈的三等丫環聽雪忽然得了痢疾,便換了吹雪。


    “哪裏,我也是剛到。”那叫郭媽媽的回道:“吹雪姑娘,這幾日二小姐如何了?”


    “二小姐似乎還是沒想通,這幾日仍在偷偷的哭,奴婢也勸了幾句,二小姐竟發脾氣趕了奴婢出來。”


    “吹雪姑娘莫生氣,二小姐遲早要聽三姨娘的話!她現在念著跟三小姐的情誼,又想著不願意做妾,而三小姐將來是個正妻。她心裏還有些放不下,姑娘好生勸著就是了,將來二小姐不還得仰仗三姨娘跟姑娘你麽。”


    吹雪心情好些,歎口氣道:“不知道二小姐有什麽,那麽清高,看三姨娘這一輩子都穿金戴銀的,做妾有什麽不好!看三姨娘如何幫襯娘家哥哥做生意的,要不是當年給張家出了主意定下了大小姐,這麽些年能跟張家一起做生意賺錢嗎?”


    郭婆子連連點頭:“是是是,姑娘說的是。”


    “就是麽!”吹雪似是在江雲靈處受了委屈,此時不吐不快:“以三姨娘的頭腦,加上二爺的能幹,二奶奶的聰慧,何愁不能鬥倒大爺!二爺就是缺一個有力的後盾,如今老爺去世,三姨娘是沒辦法了,這不是要讓二小姐在京城找個機會攀附一個高官,好歹做了人家小妾,以二小姐這些年來接受的手段,還怕不能給二爺助力?就像三姨娘說的,讓夫人做主嫁給一個書生或者小官多少年才有前途,如今不趁著三少爺年少趕緊撈些好處,難不成將來真的在三少爺手底下討生活!二小姐真是的,不知道她怎麽想的。三姨娘都教她多少次了,讓她趁機壞了三小姐的名聲,她都下不去手,何必!也不想想,她相貌沒有三小姐討喜,性格軟弱,若是同時找婆家,誰不會挑三小姐!幸虧這次夫人帶著二小姐進京,先前的打算都作罷,好歹三小姐似乎沒有這種想法。”


    郭婆子道:“是啊,哪裏有親娘會害自己閨女的,二小姐也太不知好歹了。”


    “就是。”吹雪道:“不論如何,進京後,你先把東西找渠道備好。三姨娘說反正不能找武官,最好是什麽戶部的……奴婢也不懂,不過二小姐應該是懂得的。”


    “婆子也不知道,”郭婆子咧著嘴笑:“婆子隻知道聽吹雪姑娘的吩咐,隨時傳遞消息給三姨娘,遇到緊急情況聯絡二爺。”


    吹雪道:“對了,你可別說漏了嘴,三姨娘騙二小姐說二爺同意了,但是其實二爺當時是甩了門離開的,三姨娘估計著二爺不會同意,隻是若到時候二小姐自己想要做妾,想必二爺心疼妹妹是會幫忙的,到時候你可千萬別給說漏嘴了,記得傳話的時候兩邊都含糊些,別露了馬腳。”


    “吹雪姑娘放心,今日之後咱們就不好見麵了,婆子會盯緊兩方的。姑娘有吩咐盡管把消息遞給小刀子。”


    “嗯,如此便這樣吧。奴婢回去還得再勸勸二小姐,我估計著她還怕自己做妾連累了三小姐的名聲呢,其實這有什麽,誰不是光想著自己。我就不相信如意郎君隻有一個的時候三小姐會讓給二小姐!”


    兩個人絮叨了幾句就各自離開了。


    江雲雀蹲的腿腳發麻,天氣寒冷身上幾乎快凍僵了,可是她不敢動,她聽到後來就明白了一切,更明白一個事實,那就是三姨娘若是想害誰一定是不擇手段的,沒想到大姐的親事是三姨娘的手段。


    她臉上的淚落下又流出來,她不敢擦,她更害怕自己偷跑出來的事情被婆子丫環發覺,到時時間一對,吹雪那丫頭肯定知道自己知道了什麽,說不得會做出什麽事情來。自己除了本身偷聽到的話,沒有任何證據,到時候沒人相信該怎麽辦!


    過了半柱香的時間,江雲雀才敢慢慢動了動腿。一刻鍾以後,她才低著身子順著樹叢的遮掩進入遊廊,又隱身在暗處溜回了閣樓前,靜靜的等了等,這才悄悄的慢慢的推開自己閣樓的房門,一切都慢而悄然的處理好,這才上樓收好衣服上床睡覺。


    此刻她的心房跳動的極為快速,從來沒有這麽快過。而她無比慶幸今日值夜的丫環是平日裏睡覺最沉的一個!


    她開始回想吹雪的話,一字一句,當時太害怕了,都不敢動腦筋。


    如今想來,三姨娘竟然早就指使江雲靈陷害自己,毀了自己的名聲她才能找到最好的婆家,這都是什麽歪理!


    雲靈沒有做!這才是重點。


    而且,三姨娘還讓雲靈找機會攀附戶部官員做妾,必要時找二哥幫忙。二哥其實不同意三姨娘的計劃,但是這一點雲靈不知道,三姨娘讓雲靈誤以為二哥也同意了,而且還會幫她。至於吹雪,怕是三姨娘故意安插在雲靈身邊的,既可以監視她又可以傳遞消息幫忙製造機會。這麽說,就連那個婆子都是三姨娘安插進來的,除此之外還有個小刀子,她們是三姨娘的人。


    說起來,那個郭婆子,聽聲音不就是先前被母親打發出去的雲靈的乳母麽!三姨娘好手段,竟然又把她給弄了進來。


    而且,今日後院的守門婆子是誰?竟然會半夜放了郭婆子進來跟吹雪接頭!


    她還提到了大姐,難道大姐的婚事不是母親做主,竟然是三姨娘在背後操縱?也是,當時父親還在世,憑借三姨娘的手段,父親的無所謂,母親那時候的不上心,這件事情還真的有可能。


    江雲雀越想越害怕,情不自禁的哆嗦起來。


    第二天一早,她發起高燒來,丫環趕緊稟報了苗氏,苗氏派人請了大夫,親自來後院閣樓看望江雲雀。


    後院是前麵兩進加跨院的寬度,所以是九間房的寬度,分成三間閣樓,各自有樓梯上樓,所以雖然連在一起,但卻是三間獨立的閣樓,江雲靈住在東側,江雲雀住在中間,江雲雁住在西邊。苗氏過來的時候,得到消息的江家姐妹已經到江雲雀的閣樓上看望了,隻是江雲雀說怕過了病氣給她們,隻讓她們在桌前坐了,不讓坐到床邊。


    苗氏來了,女孩兒們都給她見禮。


    苗氏不顧江雲雀的推辭,一股腦坐在了床邊,伸手試探她額頭的溫度,又摸了摸她的手,看了她的臉色,皺了眉頭問雙喜:“去看看,大夫什麽時候來?”


    雙喜道:“在樓下亭子裏候著呢。”


    苗氏正要叫馬上進來,這才看到屋裏還杵著兩個大姑娘,便道:“你們先回去,回避一下。”


    雲雁和雲靈站起來離開各自回房,苗氏讓其他人都下去,隻留下了雙喜。


    大夫上來的時候,床帳子已經放下來,雲雀的手搭在床沿上,蓋了一方手帕。


    大夫診脈過後,對苗氏說是受涼了,心神不穩也許還有些受了驚嚇。


    開了方子,苗氏便讓雙喜送出門去,自有管家給了診金安排小廝去抓藥。


    江雲雀清醒了一陣子,跟苗氏道歉:“對不住母親,因為雲雀身子不爭氣,還耽擱了行程。”


    苗氏道:“哪裏的話,原本我們就是提前出來的,耽擱幾天也不要緊,索性路不遠了,你們在這裏適應適應也好,別多想,好好休息。”


    回到了二進的正房,苗氏臉色陰沉,王媽媽見狀把來回事的幾個管事和媽媽都打發出去,走過來問:“夫人臉色不好,難道是三小姐不好了?”


    苗氏看已經清場幹淨,索性就道:“雲雀那丫頭你是知道的,性子灑脫膽大,大夫竟然說她受了些驚嚇。她素來身體好,生病本就稀奇,還受了驚嚇。雲雁和雲靈都沒有問題,她們的丫環婆子都沒有異常,隻雲雀生病,你道這不是有鬼麽?”


    王媽媽會意,分析道:“昨日晚間吃飯時候還好,今早就發了高燒,定然是夜間睡覺時發生了什麽事情。既然二小姐和四小姐都沒聽到什麽異動,那必然是隻有三小姐一個人有什麽不同,後院飯後就上了鎖,既然二小姐四小姐還有她們的丫環、三小姐的丫環婆子都沒有異常,那麽奴婢便去問問那守門的婆子。”


    “正是,辛苦你了。”苗氏道。


    “夫人說的是,這既然要在這裏住上幾日,那麽安排好值夜守門是奴婢分內的事情。”王媽媽了然的說著。


    苗氏很欣慰,王媽媽一向知道自己的意思,這事情要隱秘的查就要有個光明正大的理由。


    王媽媽先是去了外院,跟男主子們說了要耽擱幾日的事情,然後跟外院管事商量了門禁和用餐安排,車馬安排,又回到二進在廂耳房裏安頓了二進的守夜的人選,講了規矩。最後去了三進後院門房,找到了昨日守夜的婆子,跟她說明了還要在這裏多住幾日,辛苦她每日按時鎖門,後院是沒出閣的小姐,一定要慎重等話,還取出了一兩銀子的賞錢,道:“別人我都沒給這份賞錢,但是你不同,這後院裏的小姐們是萬萬受不得驚嚇的,更要看緊了,媽媽多費心。”


    老婆子高興的合不攏嘴,她是本地人,平日裏看宅子也隻是一份月例銀子,根本沒有多餘的進項,如今一下子就給了一個月的月例當賞錢,立刻恭敬的站起來拍著胸脯保證。


    王媽媽看時候差不多了,便讓婆子坐下,湊近她說道:“聽說昨天夜裏有人來看媽媽了?”


    老婆子沒明白,還挺高興的說:“是,是一個郭婆子,說自己是跟著夫人的,夫人不放心小姐們,讓她來看看角門鎖了沒有,老婆子還拉著她去看了角門,鎖的死死的!還告訴她,老婆子平日裏鑰匙就拴在褲腰帶上,總不離身的,要她放心!”


    王媽媽內心一震,果然有鬼。


    當下也笑著道:“是啊,這郭婆子呢,也是府裏的老人了,她本是很受重用的,可惜為人有點小缺點……”王媽媽看著婆子緊張的看著自己,猜測道:“她是不是找你喝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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