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京市,東湖花園府。


    座落於東湖畔的一處低調內斂但舒適度頗佳的高檔小區,齊家便在此。


    一家三口驅車從酒吧回來後,等夫妻二人回房後,沉靜了好一會兒,齊平才輕輕長歎一聲。


    論對女兒的疼愛,他是刻入骨髓的。


    對於女兒的成長,他們夫妻二人,可以說是當下國內最開明的家長了。


    為了接地氣知民生,他們拒絕了齊家老爺子在魔都明珠找的貴族私立,也沒有去平京的權貴子弟圈子裏打轉,而是選擇了江京市小學、中學、高中。


    他們培養的齊娟熱愛生活,熱愛音樂,熱愛體育運動,熱愛學習。


    性格開朗大方,思想獨立自由。


    若是尋常百姓家,到了這一步已是綽綽有餘,足以過好這一生。


    可齊家不是尋常百姓家!


    身後的天鴻重工,是國內民營企業中排名靠前,國家和社會重點扶持的龍頭企業,有數萬名員工在那裏奮鬥。


    齊娟作為齊家唯一的孫輩,在齊平沒有興趣也沒有能力接手天鴻重工的情況下,她是齊家寄托希望的存在。


    到了齊家這個地步,這根本不是錢的問題,而是責任、義務、擔當和傳承。


    所以將來,壓在齊娟肩頭的,是一副萬斤重擔!


    這樣的重擔,需要極強大的承壓能力,和極成熟穩健的心理素質才能擔得起。


    齊娟眼下的天真爛漫,肯定還不行,光靠聰明是不夠的。


    能讓一個人,無論男孩還是女孩,可以快速成長蛻變的,當然不隻有情殤。


    可這又是絕大多數人的人生成長中,必不可少的環節,無法回避。


    所以,齊家不擔憂齊娟談戀愛,到了合適的年紀,他們甚至還鼓勵。


    他們自信,能讓“壞事”,變成好事,成為齊娟成熟成長的捷徑。


    然而明白歸明白,真看到自家女兒墜入其中時,齊平夫妻還是忍不住的心疼。


    感情沒有高低貴賤之分,人的第一次戀愛是多麽的刻骨銘心他們豈能不知?


    更何況以他們女兒的性格,再加上張青的優秀……


    尤其是張青的特殊和優秀,大大出乎了他們的意料之外。


    唉,將來恐怕難逃“慘烈”二字。


    素來冷靜理智的李素芝此刻都動搖了,遲疑道:“你說有沒有可能……”


    平時感性的齊平這會兒卻難得冷靜,搖頭歎息道:“老爺子那關過不去的,天鴻的未來需要一個女強人,不是一個小女人。”


    李素芝突然十分憤怒,大聲道:“什麽話?那娟子的幸福呢?”


    齊平這會兒感覺心都揪揪的生疼,戒煙多年的他這會兒想抽煙想到發瘋,他悶聲道:“並不是說犧牲姑娘的幸福,隻是她的幸福,不是張青。等她成熟理智後,會有能保護能幫助她的人出現,帶給她幸福。而不是……躲在她身後,需要她來庇護的人。我們都知道,娟子將來要麵對的,根本不是一個區區趙家紈絝。”


    他很喜歡張青,甚至欣賞,願意和張青這樣的音樂奇才成為朋友。但朋友再重要,和至愛的女兒相比,也無法相及。


    李素芝沒話說了,因為她知道,齊娟將來一定會遇到很多困難、挫折,需要麵對很多即使齊、李兩家都會感到棘手的難題。


    到那個時候,風花雪月和歌舞升平,又能有什麽用?


    即使她再欣賞張青,也不敢相信,他的未來能走到可以幫助女兒的地步。


    如果不能,難道讓齊娟將來孤身一人,奮戰在比沙場還殘酷的商場,和那些政界、商界的人廝殺血戰,而張青在後麵彈著吉他唱著歌,寫著武俠小說飛簷走壁?


    所以,他最大的用處,就是幫助齊娟成長。


    而張青所得到的,就是齊家為他做的種種。


    這是一場很公平的交易,齊平和李素芝相信,將來張青會明白,也會理解的。


    “早點睡吧。”


    “嗯。”


    ……


    夜雨霖霖。


    落地窗畔,齊娟穿著一身素色睡衣,坐在橘黃色的單人沙發上,手中抱著一把吉他,輕輕的撥動著琴弦。


    願你三冬暖


    願你春不寒


    願你雨天有傘


    願你夢能安


    輕吟淺唱了一段後,齊娟嘴角微微揚起,看著窗外雨幕濛濛,不遠處的東湖上如雨打芭蕉般星星點點,心情恍若雨夜,莫名惆悵,又有欣喜。


    哪個少女不懷春?


    隻是很多時候,未遇到對的人而已。


    第一次張青入了齊娟眼時,並不是他展露頭角的時候,而是前年班裏看他過的如此清苦,想要為他獻愛心,而被他強烈拒絕時。


    如果隻是如此,倒也沒什麽。


    可是據她所知,張青不是一味的偏執要強,他還在付出極大的努力在學習,想去改變命運。


    所有人都對張青高三以來的蛻變感到驚訝乃至不解,但齊娟不會。


    她認為,一個努力刻苦入骨的男生,理應有所突破,得到上天的眷顧。


    而真正讓她心動的時候,則是在他彈唱這一首《願你》時,那天她的感動,連父親齊平都為之吃味。


    念及此,齊娟抿嘴一笑,隨後隨手拿起台燈下小幾上的紅色電話,撥通了那一串號碼……


    “嘟……嘟……嘟……”


    “喂,哪位?”


    平淡的聲音從電話中傳出,齊娟嘴角的弧度更大了些,道:“是我。你東西收拾好了麽?”


    張青嗬嗬一笑,道:“就兩身換洗的衣服,夏天簡單,男生更簡單。你呢?”


    齊娟笑道:“我也沒複雜到哪去,不過珊珊應該比較惱火,肯定帶行李箱。張藍怎麽樣了?”


    張青道:“她參加了五一夏令營,回不來。下次再帶她去吧。”


    齊娟聞言居然鬆了口氣,道:“你這個妹妹,別看不聲不響的,其實很有主意。”


    張青笑道:“真的假的?她在你跟前連話都不敢說吧?”


    齊娟笑了聲,道:“你根本不懂女孩子,你妹妹什麽不懂?小心思多著呢。我有時候覺得,她比你媽媽還厲害。”


    張青差點笑死,道:“放心,十個她加起來,也不是你的對手。”


    齊娟哼了聲,道:“真對付她,你還不跳起來?欸,怎麽說著說著,像是嫂子和小姑子鬥法了?”


    張青嗬嗬一笑,沒有言語。


    齊娟沉默稍許後笑道:“張青,你覺得未來會怎樣?”


    張青聲音平靜但很堅定道:“未來一定很美好。”


    齊娟忍不住笑道:“你不要太自大,很多事不是天才就能解決的。”


    張青道:“我知道,但我仍充滿信心。”


    上天給了他如此奇遇,他要是再把握不住,那真的白活了。


    齊娟笑了好一陣後,轉歸平淡,問道:“剛幹什麽呢?”


    張青道:“打電話。”


    齊娟眉尖一揚,道:“趙薔?”


    張青道:“不是,我們村裏的事。”


    齊娟又繃不住笑道:“你身在漢江,心懷萬裏啊?”


    張青笑道:“還真是。開始嚴(厲)打(擊)了,我們村不少人都進去了。上回說的那個豁子很倒黴,沒跑掉。”


    齊娟好奇道:“不是經你指點,早早跑路了麽?”


    張青道:“他問題倒不是很嚴重,就是嚇唬人偶爾動動手。但他下麵有幾個小年輕,迫害過婦女,被抓後把他給供了出來。因為我爸爸和他朋友接手了豁子的牛場,有關部門就找上門。我爸爸朋友的兒子,沒有替他保守秘密,把他賣了。”


    齊娟麵色肅了肅,道:“我建議你爸爸還是盡早脫手,不是說畏懼邪惡,但你也說了,這個人沒犯過人命大惡,未必能到絕路。將來出來後,少不了起風波。你知道趙穆、王磊、褚凡那些人,最忌諱的是什麽人麽?”


    張青道:“亡命之徒?”


    齊娟嗬嗬道:“家業敗了後,這些人連命都可以不要,隻為出一口惡氣,很危險的。”


    張青點頭道:“你說的有道理。我爸爸朋友那個兒子,膽大心野,但又沒有足夠的學識去控製平衡自己的野心,早晚要翻車。沒關係,將來我需要用人的時候,就讓我爸爸出來就好。”


    齊娟笑道:“你用人的時候?做什麽?哦對了,你想開家音樂公司,那令尊大人去做什麽?”


    張青道:“又不止做一件事。隻一個唱片公司,又怎敢信心十足?”


    齊娟一下沉默了,過了好一陣,兩人都聽得見對方的呼吸,齊娟才語氣輕柔道:“你不要,有太大的壓力。你不是隻想做有意義的事麽?”


    張青笑道:“這就是最有意義的事。”


    齊娟歎息道:“我們終究還是流為俗人。”


    張青不覺得:“俗人其實更好些,因為詩情畫意多以悲劇結束,悲劇才讓人緬懷成經典,以為不俗。”


    齊娟咯咯笑道:“好,大俗人,早點休息,晚安。”


    “晚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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