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薛叔叔沒見過你,但聽說過你的事,對你很欣賞,也非常好奇,一直想看看什麽樣的英雄少年,能做出這樣的偉業來。不過他見過娟子,官方會談的場合,估計還是頭一次和這麽年輕的小孩談話,會談的還是關於鋼鐵廠和船業公司的事。回來對我說,現在的年輕人真不簡單。還是上大學的年紀,就已經能主持這麽重大的工作。”


    廚房內,孟潔笑著誇道。


    張青笑道:“她是比我厲害的多。”


    孟潔笑問道:“張青啊,你怎麽還能安得下心思在華清讀書的?”


    張青笑道:“校園裏清靜,我還沒畢業,就已經開始懷念華清的東操場和圖書館前的草坪了。”


    孟潔好笑道:“你的思想,跟幾十歲的人一樣。隻有我們這個年紀才會懷念青春。豔豔,你想不想?”


    周豔豔搖頭笑道:“我沒讀幾年書,讀書那幾年,每學期開頭都有半個月被學校趕回家要學費,中間又要被趕回去要勤工儉學費……”


    孟潔麵色逐漸凝重道:“勤工儉學是讓學生體驗勞動、鍛煉身體,知道家裏賺錢來之不易。學校趕回去要錢是為什麽?”


    周豔豔聞言嘻嘻一笑,看向張青。


    張青好笑道:“看我幹什麽?孟阿姨問你什麽,你回答就是了。實話實說嘛,又不是瞎編亂造。”


    周豔豔道:“孟阿姨,學校就是要收錢嘛。一年級二年級的十塊,三年級、四年級、五年級的二十,再大一點的要三十。其實哪賺的了那麽多,天天下地撿麥子、撿打瓜也掙不夠,隻能問家裏要。我家裏的錢都被我爸拿去抽煙喝酒賭掉了,我媽看病都沒得錢。交不上錢,老師罵人也難聽,校長還打過我一耳光。沒上完三年級,我就不上了。”


    孟潔臉色很不好看,問張青道:“你呢?這些事你肯定也知道啊,現在還這樣嗎?”


    張青點點頭道:“大城市或許好一些,越落後的地方,收的越狠。《明報》在大陸的記者跟打了雞血一樣,到處找這樣的素材,辦公室裏都堆滿了,接下來會做個係列報導。”


    孟潔聞言一怔,目光複雜道:“你這樣一幹,要得罪多少人啊。奶粉的事雖然沒有流出去,可掉帽子坐牢的都有一大批。這邊還沒平息,你又……我不是為那些人說話,是怕你以後的路難走啊。這本不是你該背負的責任……”


    張青笑道:“孟阿姨,《明報》的管理和我可沒關係。我哪有時間去管那些?再說,您說,這些事該不該報導?學生上學,交點學費、書本費也就算了,那些亂七八糟的雜費怎麽這麽多?偏偏平京、魔都這樣的大城市、好學校裏,這樣的費用反而很少。越是學生資源貧瘠的地方,收的反而越狠。收上去的錢幹什麽了?就《明報》記者調查,收上去的錢,學校截留一批,縣裏教育局截留一批,往上再送一批。”


    孟潔惱火道:“他們拿這些錢幹什麽了?”


    張青澹澹道:“旅遊的旅遊,發獎金的發獎金。衙門口的人,什麽時候虧待得了自己?咱們的報紙電視老說全國人民都在艱苦奮鬥,其實不是的,即便是抗戰的時候,魔都還有一座百樂門,亞洲第一豪華的夜總會。現在嘛,縣級招待所去看看,裝修的不要太舒適。”


    “張青!


    ”


    孟潔嚴肅道:“你是不是有些膨脹了,這些牢騷話是能在外麵說的嗎?這要傳到外麵去,你又掌握著那麽多傳媒平台,你不是給自己找麻煩嗎?”


    張青笑道:“阿姨,偉人都說了,不要怕群眾牢騷。群眾牢騷了,說明工作沒做到位嘛。沒事的,我在金秋園的時候和隋老談過這些事。”


    孟潔又是一驚,道:“這些事,你在金秋園說過?隋老怎麽講?”


    張青樂道:“隋老說,雖然他建議我在大方向上和中樞保持一致,但也不反對,對下麵一些胡作非為的事進行適當的曝光,省得港島一些人,總說《明報》成了內地的官報了。他和其他幾位老同誌,現在每天看的報紙裏就有《明報》呢。報導一些這樣的事,也讓他們了解一下,下麵的真實情況。孟阿姨,您瞧,豔豔不說的話,連您都沒聽說過這樣的事。”


    孟潔放心了些,笑道:“隋老是有非常大的格局和氣魄的,既然他都開口了,那就沒有問題了。不錯,能當個有良心的媒體人,也很了不起。”


    但有些話,她還是準備去和李素芝說。


    她還是不建議張青,作為一個個體,來屢次曝光這樣的事。


    隋老當然有足夠的胸懷,但下麵人呢?


    得罪的人太多了,他們總有法子報複回來。


    真正見過鬥爭的人,才知道有多殘酷、慘烈……


    張青經曆的畢竟還少,又年輕氣盛,但李素芝肯定明白。


    這個世道,那麽複雜,不是想象的是非分明……


    孟潔看了眼一旁吃黃瓜吃的沒心沒肺的周豔豔,笑了笑,打心底裏喜歡。


    也是奇怪了,她們這樣的人,本來最厭惡的就是周豔豔這樣的人。


    開始她也不喜歡,可不知為何,對這個絲毫不做作的女孩子,越相處越覺得真誠,再了解一些事的背景和原委後,就越來越喜歡上這個姑娘了。


    本不該她問,可孟潔還是話家常閑聊道:“張青,豔豔這邊你準備怎麽辦?雖然有些事大家都能理解,你也不能太虧待豔豔了。”


    張青不好意思的笑道:“不會的,將來都有安排。”


    周豔豔不領情:“你可別給我安排,我一點都不需要。好好過日子就行,你可別添亂啊。”


    孟潔驚訝道:“怎麽會是添亂呢?哪個女孩子不喜歡驚喜?”


    周豔豔笑道:“阿姨,別人可能喜歡,我就不喜歡,我就喜歡安安穩穩的自己過日子。現在過的特別好,又順心又自在,我不喜歡折騰。他是虧欠娟子的,好好用心補償吧。他沒虧欠我,做多了我心裏還不自在。”


    孟潔停下手上的活,看著周豔豔問道:“你就不想也領一本證?以張青對社會的貢獻,他向上麵開口,總有法子的。”


    周豔豔樂道:“費那勁幹啥,以後反而不好解釋,麻煩人。再說日後有了孩子,孩子大了奇怪,怎麽兩個媽,不好解釋。”


    孟潔驚訝的看了張青一眼,又看向周豔豔問道:“那你準備怎麽說?”


    周豔豔咯咯笑道:“就給孩子說,他爹沒良心,出國跑了。我和娟子是姐妹,讓他管姨夫喊爹!”


    孟潔失笑道:“這也行?早晚要露餡啊。”


    周豔豔沒所謂道:“露餡也到孩子懂事了,那麽大了,知道就知道吧。”


    孟潔笑道:“你就不怕孩子不理解?”


    周豔豔撇嘴道:“不理解就不理解,想離家出走也隨他。啥時候餓明白了,也就理解回來了。”


    孟潔道:“那一直不理解呢?”


    周豔豔樂道:“那說明他在外麵混的還不賴,就讓他自己過去吧。”


    孟潔哈哈大笑起來,笑完又凶巴巴的瞪了張青一眼,道:“天下哪個男人不羨慕你?張青,好好對豔豔,要是我知道了豔豔受了委屈,我是要給她出頭做主的!”


    周豔豔得意的對著張青搖擺起來:“啦啦啦~”


    孟潔看著愈發喜歡,笑著摸了摸她的長發……


    ……


    九月三十號,夜。


    李楚東一臉問號的看著張青的倆兒子,十個月大的兄弟倆,看到李楚東就開始笑。


    咯咯咯笑的聲音響亮。


    傷害性不大,侮辱性極高!


    今天下午華清就開始放假了,金星、李楚東、吳曼、蔡麗四人到張青家,準備明天一早看五十年大慶閱兵。


    沒想到,湯圓、元寶兩個看到李楚東樂成這樣。


    其他人自然也笑瘋了,李楚東麵紅耳赤的尷尬道:“上個月見的時候,也沒這樣啊。”


    金星語重心長道:“上個月你雖然也醜,但還沒這麽醜!”


    李楚東勃然大怒:“放你個西瓜……雞毛!”


    到底顧忌兩個孩子在,沒能爆粗口。


    齊娟玩笑道:“阿處是長的喜慶嘛,聽說找女朋友了?人逢喜事精神爽,更喜慶了。”


    李楚東臉都紅了,連忙擺手道:“沒有沒有,還不是呢,嘿嘿嘿。”


    金星歎息道:“這人呐,沒法說。我就想不通,莫曉敏是不是腦子壞掉了,出國都不出了,就為了這樣的……”


    李楚東樂了,道:“你純粹是嫉妒!你連我都不如,還有臉說我?”


    吳曼感慨道:“愛情的力量真的偉大,莫曉敏……就是覺得阿處好,也不知哪裏想不開。”


    蔡麗咯咯樂道:“阿處挺好的,每天早上給人送早飯,晚上一起在校園裏散步,還給人買冰激淩。”


    眼看李楚東越來越不好意思,張青笑著解圍道:“公司最近報上來一件事,你們看著分析一下。”


    李楚東順坡下驢,忙關心問道:“什麽事?”


    張青道:“集團下屬的一個企業的銷售部門,有個經理吃回扣,收了乙方四萬,優先供應。事情暴露後,自然是交錢走人,因為是老員工,就沒送進去。可是這人卻不肯走,寧肯當個一線工人。人事部當然不同意,結果就有別的公司的老總上門來請,花高薪水請他過去,年薪都開到了二十萬。


    這個數字,已經算是國內最頂級的了,但他居然不肯去。人事部經理好奇之下,查了查這人的履曆,發現在營銷上,水平的確相當高,一個人幾乎包攬了公司三成以上的業務。現在報告一路打了上來到了我的手裏,讓我拿主意。各級管理附加的意見裏,求情的占多一點。但也有堅持原則的,措辭非常強硬……


    你們怎麽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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