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隆泰帝在京營用餐。


    沒有另外置辦席麵,吃的和士兵一樣的飯菜。


    “紅燒肉、酸菜魚、炒豆芽、麻婆豆腐、胡辣湯,饅頭管夠。”隆泰帝微笑著說:


    “難怪愛卿上報的夥食費那麽高,就這夥食,估計在全軍也是獨一份兒了。”


    賈芸微笑道:“沒辦法,操練的很,夥食就必須跟上,要不然人就容易垮了。”


    隆泰帝頷首笑道:“朕沒有怪責愛卿的意思,相反,你能夠體恤士兵,讓他們衣食無憂,專心訓練,這比什麽都好。”


    很快,太監試餐完畢,戴權小聲匯報說無毒,可以就餐。


    在軍營中視察了一上午,隆泰帝早就餓的饑腸轆轆,於是夾起饅頭就小口吃了起來,剛咬一口,咀嚼幾下,眼神不由一亮。


    “嗯,這饅頭好吃,鬆軟香甜,宣軟有筋,菜也好吃,你這兒的廚子是專門請來的大廚?”隆泰帝好奇道。


    賈芸笑嗬嗬道:“總廚是微臣從家裏調遣過來,實際掌廚的是精心選拔具有廚藝天賦的火頭軍。”


    “這些家常菜倒也沒什麽巧,隻要知曉關鍵之處,就能做出可口的飯菜,很快就能學會。”


    隆泰帝指著賈芸笑道:“哦,朕差點忘了,愛卿還是個廚藝精湛的,能做出好吃的,肯定也很會吃,跟愛卿一塊兒,餓不著。”


    賈芸的身世很容易調查出來,當初薛蟠將自家的那口檣木棺材板賣給戴權幹兒子的時候,隆泰帝就讓人調查了賈芸。


    正因為賈芸出身市井,雖說姓賈,卻也出了五服,跟四王八公基本沒什麽牽扯,所以隆泰帝才敢放心用他。


    至於賈芸以前幹過廚子的事兒,對隆泰帝來說都是小事兒。


    這年頭許多讀書人說什麽君子遠庖廚,這話其實是些不中弟的童聲去糊弄大字不識一個的百姓說的話。


    真正的讀書人,誰不知道這句話的含義?


    要真把君子遠庖廚這句掛在嘴邊,說是不讓讀書人進廚房,那才是鬧笑話呢!


    一頓飯,隆泰帝吃得酣暢淋漓。


    在宮中吃飯,因為要注意安全,所以基本吃的都是冷席,哪有這剛出鍋的飯菜可口?


    隆泰帝放下碗筷後,陪同用餐的賈芸和千戶以上人員,也都默默停下吃飯。


    從大帳篷出來,日居頭頂,正是陽光毒辣的時候。


    隆泰帝卻不管天氣怎麽樣,吩咐眾人啟程回宮。


    寬敞的馬車上,隆泰帝上坐,賈芸下坐。


    今天隆泰帝高興,給賈芸說了許多的話,言裏言外叮囑他要用心辦差。


    這皇帝卻是個實在人,不給官員畫大餅,不輕易許諾將來如何如何,隻道辦差立功後,不吝賞賜。


    這話賈芸卻真信了,因為有林如海的這個例子在,連升幾級啊,搞不好回京之後,還要繼續升遷。


    這說明隆泰帝確實是個言出必行的,不屑用畫大餅的方法拉攏大臣。


    可能他也清楚,自己底蘊尚淺。


    就算用畫大餅的辦法,拉攏了一些大臣站到他一方搖旗助威,可得一時之利。


    但從長遠來看,對朝廷對百姓都沒什麽好處。


    說白了,隆泰帝是個行動派。


    想要有所作為,名下缺的是辦實事的忠臣。


    一些溜須拍馬之類的,他卻寧願手下沒人,也置之不顧。


    由此,賈芸對隆泰帝有了更進一步的認識和了解,自是滿口答應會辦好差事。


    回城之後,賈芸主動下了馬車,告辭離開。


    今兒忙了大半天,他也不想再去巡城衙門辦公了。


    其實像他們這種禦史,是不用守在辦公室裏的,其本職工作,就是整天沒事兒幹,到處晃悠,言官風聞奏事就是這麽來的。


    所謂“風聞奏事”,就是對於居官婪取之人,必須及時揭發。


    不管證據確鑿還是道聽途說,都可上奏。


    即使是上奏錯了,也不追究奏報者的責任。


    然而遺憾的是,賈芸就任將近一個月了,也還沒有風聞奏事過。


    如果放在別人身上,不管是皇帝,還是都察院,早就來找他麻煩了,禦史為皇帝耳目風紀之臣,不彈劾幾個人,就是不稱職。


    可賈芸到底不一樣,上任不到一個月,就幹了許多的實事兒。


    比如安置流民,改善京城環境衛生,規整商鋪防火設備,打黑除惡,外加改革兵馬司,整頓和擴編巡捕營等。


    這些事,每件都可以擰出來單獨大談細談,但賈芸卻都不著痕跡的全辦好了。


    尤其是安置流民和改革兵馬司之事,這兩件事,向來讓朝廷比較頭疼。


    在流民問題上,賈芸通過薛家商路,新建十八坊,統計城中商鋪需要的夥計人手,還從礦場、官府修建水利等地方想辦法,多方安置流民。


    京城那麽多的流民,硬是讓他有條不紊的全都安置下去了,基本上沒鬧出什麽大的波動和群體事件,這就是能力,也是政績。


    再說兵馬司改革之事,這也是個極為敏感的問題。


    這些年來,兵馬司幾乎都淪為雜役了,被各衙門隨意使喚。


    但賈芸一上台,就將兵馬司內部管理梳理了一遍,將職責劃分清楚,淘汰老弱,又給予皇帝妃子的父親兄弟那些副指揮實職,讓他們去對付各個衙門。


    等等手段下去,賈芸輕易就將兵馬司掌控了不說,還讓兵馬司脫離了苦海,真正恢複了昔日的職權和榮耀。


    也正因為有了兵馬司的改革成功,所以隆泰帝才敢放心大膽的將巡捕營的整頓和擴編交給賈芸去辦,這是真正的簡在帝心。


    所以,賈芸作為禦史,沒去彈劾別人,非但沒人說他不對,反而他就不應該隨便去彈劾。


    畢竟,看這個情形,賈芸也是隆泰帝的心腹了。


    真要彈劾官員,很大可能一彈一個準,沒人想沒事兒找事兒,沾惹晦氣。


    “隆泰手下都是些狠角色,前有林如海,在江南抄家滅族,幾十個家族說沒就沒了,金銀珠寶往內庫拉了幾十近百船。”


    “如今又來了個賈芸,看他的處事風格,幹脆利索,目的性強,大巧若拙,卻又麵麵俱到,又是個不輸林如海的能臣……”


    有其他派係的官員溜班,站在茶樓上,看到賈芸從馬車上下來,竊竊私語道。


    “林如海先不說,雖說在南邊有了建術,卻也是險象環生,但眼前的這個賈芸卻有些讓人看不明白。”


    “你看他做的這些事,每件都頗為棘手,偏他就能找對路子,輕易的就將事兒辦了,還沒鬧出什麽太大的風波,這就有些可怕了。”


    “還真是這樣,比如前段時間好些家的店鋪被封了,開始有人上跳下竄,偏偏第二天這些人就乖乖的去繳了罰銀,並全力配合兵馬整改後,才重新開業的。”


    “還有兵馬司和巡捕營淘汰了不少老弱,也有一些仗著資曆四處奔走,多方串連,反對此事。”


    “後來那些人全被拉去服徭役了,好處沒撈著,反而還要受苦,何苦來哉?”


    “這事兒辦得有些不地道啊,那些老弱被辭退後,生活沒了來源,就隻能等死嗎?”


    “這你又想差了,賈芸並沒有不管那些被辭退的老弱,隻要是沒鬧事兒的,都得到了妥善安置。”


    “開玩笑,他連京城那麽多流民都安置好了,一些個士兵還安置不了?之所以要將那些跳得歡的拉去服徭役,不外乎是立威罷了,這裏麵的彎彎繞多著呢。”


    “這麽說來,這賈芸還真有些手段啊,這才多久,就做了那麽多的事兒,偏偏又像春風般潤物無聲,難怪他能成為隆泰的心腹之臣。”


    “嗬嗬,那是當然,要是沒本事,哪能入隆泰這個眼高於頂的皇上法眼?”


    “……”


    街上。


    雖然離得遠,但因為賈芸察覺出有人在說他的名字,於是便聽了幾耳朵。


    他暗自笑笑,說實話,辦事的時候,他真沒想那麽多,如今倒好,他的一舉一動,就富有了含義。


    對此,賈芸也隻是當樂子聽了,並不會因此驕傲自滿。


    因為他清楚,自己兩世為人,真正做官也才差不多一年,經驗欠缺是肯定的,這也是為什麽他很少參與到朝廷爭鬥當中去,就是怕被人利用了。


    再者說,隻要別人不惹他,他也不會隨便招惹別人,因為就算將其他官員拉下台了,他也得不到好處,反倒會惹上一身騷,倒不如安下心來,做幾件實事。


    顯然,他的這個態度是對的,今天隆泰帝微服視察軍營,就是個很好的信號。


    加上皇上泄露明年恩科殿試的考題,無不說明隆泰對他的看重,希望他早些獲取進士功名,將來才有資格獨擋一麵、獨震一方。


    回到家,襲人帶著香菱幾個丫頭,備了熱水,讓賈芸沐浴更衣,洗去了一身的暑氣。


    穿了身寬鬆的衣服,賈芸來到茶室喝茶休息,茶室角落裏放了無數盆冰塊,格外涼爽,讓人舒坦。


    很快,薛寶釵、林黛玉、秦可卿、媚人等女過來了。


    “今兒夫君怎麽回來這麽早,是出了什麽事嗎?”薛寶釵擔憂道。


    其他幾個女人,也都神色緊張。


    賈芸笑著搖頭道:“胡亂猜測,沒有的事兒,今兒陪同皇上視察了城外的軍營,所以就回來的早些!”


    幾女聞言,都鬆了口氣。


    薛寶釵含笑道:“是奴家想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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