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蒙蒙亮。


    香菱、香兒、京兒、雙卿魚貫而入,來到平兒房間。


    她們動作雖然很輕,但平兒依舊驚醒過來。


    到底是當丫鬟的,從來都是伺候人,沒被人伺候過,有些不習慣。


    賈芸眯了眯眼,小聲道:“你再睡會兒吧,我緊著去衙門,你這會兒起來了,也不方便回賈府去。”


    平兒搖搖頭,說:“還是不睡了,正好也讓我伺候你一回。”


    兩人從床上下來。


    平兒打量了香兒、京兒、雙卿幾眼,眼睛一亮,好奇道:“你們誰是香兒?誰是京兒?誰是雙卿?”


    至於香菱,她是認識的。


    香兒幾人上前,各自介紹自己的名字。


    平兒含笑點頭道:“果然都是個頂個出挑的,把我比下去了。”


    說話的同時,平兒利索的將自己的衣服穿上,頭發將就的紮了一下,就過來伺候賈芸穿戴。


    “今兒別怪我搶你們的活幹啊,我很少過來,就想伺候他一回。”平兒溫柔說道。


    香兒幾人都掩嘴兒竊笑,覺得平兒挺有意思的。


    賈芸看著她們不說話,哈欠連天,穿好衣服後,又開始洗漱。


    接著平兒拿來木梳,給他梳頭,動作輕柔,效率卻很高。


    賈芸問道:“多大開始學著伺候人了?”


    “記不大清了,五六歲吧!”平兒想了想,回道。


    賈芸沉吟片刻,又問:“還記得家裏人麽?”


    平兒搖頭道:“記不大清了,模糊記得是隨著家人逃難來京城,被賣到王家的,後來七八歲的時候,就跟了奶奶。”


    賈芸從銅鏡中看了她一眼,問道:“有想過尋找家人麽?”


    “沒想過,到底很小就和他們分開了,沒什麽念想。”平兒抿嘴回道。


    賈芸嗯了聲,右手反握住她拿著梳子的手,柔聲道:“以後跟了我,也要學會被人伺候的日子,曉得吧!”


    平兒鼻子酸了酸,張開嘴哈了口氣,默默點頭,又繼續給賈芸梳頭。


    這種被人嗬護的感覺,最能讓她心軟了。


    說到底,沒有人是天生就愛伺候別人的。


    賈芸沒再多說什麽。


    整個賈府的丫鬟當中,他最喜歡的就是平兒了。


    對她的喜歡,甚至都超過了襲人。


    平兒人長得俏麗,性格又溫柔體貼,各方麵都落在了他心坎上。


    所以,剛才他才會問她那麽多話,並提醒她,今後她的歸宿。


    看得出來,平兒似乎因為香兒等丫頭,有些緊張了。


    畢竟這會兒在屋裏的這些丫頭,有一個,算一個,都有各自的特長。


    比如香菱,自讀書後,都會寫詩了,香兒幾個更不用說,琴棋書畫樣樣都懂。


    偏偏平兒,大字不識一個,倒是會做女紅,可這是女兒家的基本功,誰不會?


    正因為如此,她感受到了壓力,連丫鬟進來,也不讓伺候。


    很快,平兒就給賈芸梳好了頭,並拿著銅鏡讓他自己看看。


    賈芸打量幾眼,滿意道:“很好,就這樣!”


    站起身來,他直視著平兒的眼睛,鄭重道:“記住我剛說的話!”


    “嗯,爺,我記住了!”平兒抿了抿嘴,認真回答道。


    賈芸嗬嗬一笑,邁步往外走,並道:“我就先去衙門了,早上在外邊兒吃,平兒你吃了再回賈府,香菱你們幾個伺候平兒。”


    香菱幾個欠身應是,等賈芸走後,都來到平兒麵前,圍著她說話,並要幫她梳頭。


    平兒想了想,點頭將梳子遞給香菱,緩緩坐到梳妝台前,心思說不出的複雜。


    賈芸出了門後,坐上官轎來到巡城衙門,處理日常公務。


    他這邊處理的案子,大都是治安事件,超出治安範疇的,就得移交順天府或者刑部衙門了。


    比如奸情、人命、盜匪、爭占、騙害、拐帶、婚姻、債負、脫罪、冤情等類型案件,通通移交。


    兵馬司和巡捕營隻從旁協助抓捕案犯,卻不幫忙調查案情,這是順天府和刑部的事兒。


    像打架鬥毆、鄰裏吵架、騷亂、暴亂、暴獄、劫獄、劫法場、大規模械鬥等,兵馬司和巡捕營都有權進行處置。


    這段時間以來,隨著兵馬司的改革深入,京城的治安倒是好了許多。


    尤其是在聯合順天府打黑之後,各種治安案件基本少了一半,而能匯報到賈芸這裏的就更少了。


    就算如此,需要賈芸批示的公文依舊不少。


    畢竟京城那麽大,有八十多萬人,每天的破事兒著實不少。


    不過,一般報到他這兒來的,都是比較棘手,五城兵馬司各指揮使都拿不定主意的。


    是繼續留在兵馬司,還是移交給順天府或刑部,就需要賈芸作主了。


    這事兒賈芸也不能輕易假於人手,必須自己批示,畢竟這是他的權利,也是他的責任,馬虎不得。


    接下來幾天,賈芸每逢單日,在衙門坐班,每逢雙日,就去城外巡捕營督促士兵們訓練。


    自從隆泰帝視察過巡捕營後,賈芸對巡捕營的重視程度又提高了幾個等級。


    從各方麵來看,巡捕營已經成了隆泰帝轄製京營的重要力量。


    今後搞不好京營出了事兒,就是巡捕營前去彈壓,所以賈芸也不敢懈怠。


    忙碌的日子總是過的極快,轉眼就到了五月二十七。


    傍晚。


    賈芸從巡城衙門回到家,賈代令等族長和族老在他家等候多時了。


    見禮寒暄之後,賈代令道:“族人們都通知到了,明兒一早巳時開宗祠祭祖,同時修改族譜。”


    “老祖宗放心,明天我肯定會準時參加。”賈芸拱手道。


    畢竟準備了這麽長時間,他哪怕再忙也不敢放鴿子,要不然族人都要罵死他。


    得到了賈芸的準信兒,賈代令等人都鬆了口氣。


    接著,賈代令遲疑問道:“芸哥兒,義學的那些夫子……”


    “哦,他們明天早上也將去義學報道,放心吧,都是說好了的。”賈芸連忙回道。


    難怪這些人來得這麽齊,估計這才是讓其他房族人重視的事情。


    賈芸繼續道:“另外給族人安排做工的事兒,隻要是報了名兒的,也都安排好了,下月初一,統一前往十八坊報道就可以了。”


    賈代令高興道:“這就好,芸哥兒辦事就是靠譜!有了穩定的收入,今後誰敢再說咱們賈家窮?”


    賈芸幹笑道:“老祖宗,我得先說好,給族人們安排的差事,暫時是按照他們的特長分配的,其中大部分人也就能混個溫飽,想要掙個富貴是不可能的。”


    賈代令怔了怔,恍然道:“也是,是我高興過頭了,不過能混個溫飽也很不錯了,再者上次你還說會找人教他們手藝,這事兒還當真嗎?”


    “這事兒自然是真的,所以我剛才說是暫時,以後他們要是能用心學手藝,自然能掙錢養家。”賈芸肯定道。


    賈代令和其他房族長交頭接耳一陣兒後,回頭說道:


    “這就很好了,芸哥兒給了他們機會,就很難得了,今後他們到底日子過得怎麽樣,就靠他們自己了。”


    賈芸頷首道:“是這個理兒,畢竟薛家建立工坊,也不是專門用來養閑人的,要是有族人偷奸耍滑,肯定是不行的。”


    “所以為了長遠計,族裏還需要給族人們叮囑到位,免得他們以為沾我了光,是去享福的,那樣讓我反倒做了惡人!”


    賈代令等人都說不會,讓賈芸直管放心,他們會盯好族人,有誰敢囂張跋扈、狐假虎威,族裏第一個不會饒他。


    對於族長們說的話,賈芸一隻耳朵進,一隻耳朵出。


    他這會兒就能預見到,肯定會有他說的情況發生,到時候十八坊那邊肯定也會處理一批人。


    賈芸之所以提前說起此事,就是打個預防針罷了。


    對於那些總想混日子的,工坊的那些管事有的是方法收拾他們。


    至於會不會得罪人,賈芸就不再乎了。


    畢竟不聽話的人都是極少數,那些沒成色的族人得罪了也沒多大事兒。


    再者說,十八坊將他們處置了,他們也沒道理怪到自己頭上不是?


    晚上,賈芸邀請賈代令等人留下用飯。


    這次他們倒是沒有拒絕,一頓飯吃到很晚才結束。


    門口,送走賈代令等人後,賈芸長長的吐了口氣。


    說實在話,賈芸不是太喜歡和這些族長和族老打交道。


    因為他輩份太低了,哪怕自己官做的再大,在他們麵前也隻有裝孫子的份兒,這讓他很不習慣。


    可人活在世上,就少不了人情世故,尤其是在古代這種宗族治家的年代,跟族長和族老打交道是必不可免的。


    所以,賈芸在也多方麵的去學習和適應處理這方麵的關係。


    回到院兒裏,燈火通明下,襲人帶著晴雯、麝月候在那裏。


    賈芸皺眉道:“我不是說了麽,伺候人的事兒讓我房裏丫頭做就行,不用你經常親自過來。”


    “賤妾就是伺候人的命,要是一天不伺候老爺,就像丟了魂兒似的。”襲人抿著嘴笑道。


    賈芸伸手在她額頭上點了點頭,說:“你呀,讓你享福都不會!”


    說著,他又看了晴雯、麝月兩女幾眼,暗歎了口氣。


    這兩個丫鬟,因為反對賈寶玉讓小廝進屋伺候,終究是被攆出府了,於是就過來投奔了襲人。


    這麽一來,自己似乎就陰差陽錯,將賈寶玉的幾個大丫鬟,全弄了到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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