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一段時間,北直隸各府縣不時有捷報傳回。


    巡捕營的倉庫也逐漸豐裕起來,金銀財寶、糧食馬匹,不一而足。


    隨著巡捕營剿匪深入展開,京城附近的治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好了起來。


    不但常常在外遊蕩的混混都謹守本分,連一些宦官家族的紈絝子弟,似乎也老實不少,暫時收起了囂張跋扈的性子,倒是意外的收獲。


    也正因為如此,賈芸的名聲便慢慢傳開。


    許多人還笑說賈芸跟他老祖宗曹阿瞞,擔任洛陽北部尉時,立下五色榜的故事差不多,都讓京城的治安為之一清。


    這個笑談,賈芸聽到過不止一次。


    每次聽到後,他都莞爾一笑,並不在意別人調侃。


    三伏天,天氣越發燥熱了。


    上午,賈芸耐著性子,在軍營盯著書吏將剛送來繳獲入庫後,馬不停蹄的騎馬往家趕去。


    才進城門,就聽有人喊他。


    “賈大人,賈大人稍待!”


    賈芸勒住韁繩,尋聲看去,就見六皇子解文熹站在一座茶樓窗戶前,舉著茶杯向他點了點。


    喊話的人並不是六皇子,而是一個書生打扮的年輕人。


    賈芸向六皇子拱了拱手,遲疑一下,翻身下馬,將馬繩扔給賈文琳,邁步往茶樓走去。


    “大人您請!”剛進茶樓,小二就迎了上來,側著身子在前邊兒帶路。


    賈芸點了點頭,提了提衣擺,跟著小二順著樓梯來到樓上。


    六皇子帶著那書生,在雅間門口迎接,賈芸歎了口氣,上前行禮。


    “見過六皇子!”賈芸拱手道。


    六皇子上前扶住賈芸的胳膊,笑容滿麵道:“早想找機會感謝賈大人,卻因賈大人一直忙著公務,是以孤不敢冒昧攪擾,還請大人勿怪。”


    “不敢!”賈芸搖搖頭,又道:“殿下,那事兒已經過了,休要再提。”


    六皇子愣了下,繼而笑容可掬道:“是是是!都過了,不說此事,賈大人請裏邊兒坐,今兒有上好的大紅袍,賈大人可千萬要賞光品茗一二。”


    請他喝茶,賈芸自不會拒絕,反正來都來了。


    一陣寒暄後,三人來到雅間,六皇子又趁機將那書生介紹給賈芸認識。


    書生姓李,名尚之,字忠玉,二十八歲,南直隸人,長得相貌堂堂,有舉人功名,明年也將參加恩科會試。


    至於他是怎麽和六皇子攪在一起的,賈芸沒問,六皇子和李尚之也沒說。


    三人坐下,六皇子親自泡茶,給賈芸斟上。


    喝了幾杯茶,說了些毫無油鹽的話後。


    六皇子見賈芸始終沉得住氣,沒有好奇打聽自己找他何事,心知再這麽下去,賈芸可能就要找借口離開了。


    於是,六皇遲疑一下,放下茶杯,開口道:“敢問賈大人,對戶部催繳欠銀之事,有什麽看法?”


    賈芸慢慢喝著茶,並不急著回話。


    這六皇子做人很差!


    自他治好六皇子的病後,六皇子從來沒拜訪過他,甚至就連派人送點兒禮物來都不曾有過。


    唯有最開始送了賈芸一塊玉佩。


    雖說也是價值連城的皇家玩意兒,可到了這個層次後,六皇子的做派就有些用人的時候朝前,不用人的時候朝後的感覺了。


    所以,賈芸打心底對六皇子沒什麽好感。


    加上本就不想和這些皇子皇孫打太多交道,所以賈芸也打定主意,裝傻充愣,並不摻和到他們的事務當中去。


    “殿下怕是問錯人了吧?我一個五城禦史,哪有機會接觸到戶部的公務?所以對戶部催繳欠銀的事兒,也不好置評。”賈芸淡淡回道。


    說白了,兩人的關係連談及普通事務都夠不上,更何況談論這種敏感的話題。


    賈芸也不知道這個六皇子是怎麽想的,竟不知道輕重的前來問他這個話題。


    沉吟片刻,賈芸不待六皇子說話,便放下茶杯,起身拱手道:


    “這茶也喝了,多謝殿下款待,下官還有公務在忙,就先行告辭了!”


    說完,就轉身走了出去。


    “誒!”六皇子伸了伸手,想追出去,卻又忍住了。


    李尚之皺眉道:“殿下,這賈芸也太傲慢無禮了吧?”


    “人家有本事,自然敢對我無禮。”六皇子吸了口氣後,淡淡說道。


    賈芸不給他麵子,連說話都不想跟他說太多的,這讓他很是不滿。


    可他對賈芸也沒什麽辦法,不說賈芸跟皇帝關係密切,就說他自己擔任巡城禦史,可以風聞奏事,彈劾任何人,就不是那麽好惹的。


    李尚之心裏頗為嫉妒,賈芸這麽年輕,就跟他同為舉人,而且還身居要位。


    自己呢?


    除了有個舉人身份外,連六皇子的幕僚都算不上。


    兩相對比,李尚之心裏能舒服才怪。


    想了想,李尚之道:“殿下,如今各皇之間,為了入駐戶部,都絞盡腦汁,咱們這邊,賈芸的這種路是走不通了,下一步該怎麽辦?”


    “你以為呢?”六皇子看了他一眼,問道。


    李尚之遲疑一下,道:“昨個北靜郡王府的管家,前來跟學生遞話,想和殿下聯手,殿下可以考慮一下。”


    六皇子瞪了他一眼,沒好氣道:“你是糊塗了是吧?不知道父皇對北靜郡王不滿嗎?”


    “怎麽會?不是傳聞皇上正在拉攏北靜郡王嗎?”李尚之皺眉道。


    六皇子癟嘴道:“那不叫拉攏,那叫虛與委蛇,父皇想慢慢解除北靜郡王的防備,不得不這樣做。”


    見李尚之還要追問,六皇子將茶杯擲在桌麵上,刷地起身,麵無表情道:


    “不要再問,原以為你是個有成色的,如今看來,也不過如此,再給你一個月時間,要不是想不出讓孤入駐戶部的方法,今後你就不要來王府了。”


    說完,六皇子不再理會李尚之,氣鼓鼓走了。


    李尚之愣在原地,半響過後,啪的一下將茶杯扔在地上,臉色青黑,雙眼通紅,咬牙切齒:“氣煞吾也!”


    “客官,勞駕三十兩銀子,外加五兩茶杯錢。”外麵的小二聽到聲音後,快速竄了進來,輕言細語道。


    李尚之更氣了,指著小二瑟瑟發抖,好一會兒才不情不願從懷裏拿了張銀票出來。


    ……


    賈芸沒去衙門辦差,直接回了家。


    從城外回來,全身是灰,賈芸沐浴更衣,換了身寬鬆的薄衫。


    院子裏人來人往,都在為明天過八月十五忙碌。


    房間中,賈芸跟薛寶釵道:“下午我讓人傳信,請嶽母和薛大哥明天過來,你怎麽如何?”


    “你這人真是,這中秋佳節,哪能讓他們過來的道理?應該咱們過去才是。”薛寶釵輕輕打了一下賈芸,笑著說。


    賈芸愣了下,哈哈大笑道:“呃,也是哈,每次都是薛大哥帶著嶽母往我們家來,倒是養成習慣了都。”


    “那你是同意明兒去薛家了?”薛寶釵高興雀躍道。


    賈芸頷首道:“自是要去,這中秋可是大節,沒有不去的道理。”


    薛寶釵點點頭,微笑道:“那好,奴家這安排鶯兒,去薛家傳信兒,讓母親和哥哥有所準備。”


    “我也要忙,今天下午就要將送出去的禮物備好,明天一早差人送出去。”賈芸伸了個懶腰,說道。


    他在京城有同門、同窗、同僚、座師、老師、師傅,外加族裏的族老等,都是要送禮的。


    當然了,明天肯定也有許多人給他送禮,不過他是親自接收不到了,隻能讓倪兒負責接收。


    薛寶釵吩咐鶯兒去薛家報信後,回頭說:“那我就負責準備明天去娘家的禮物吧,這樣兩不耽擱,夫君以為如何?”


    “行,就這麽辦!”賈芸點頭道。


    ……


    榮國府,鳳姐院兒。


    房間中,王熙鳳見平兒領著一些小丫鬟搬了些月餅、西瓜、蘋果、李子、葡萄等時令水果進來,滿頭霧水。


    待丫鬟們退了去後,平兒小聲道:“這是剛剛襲人帶人送來的,說這都是新鮮的水果,比市麵上的要好吃許多。”


    “另外,襲人帶寶釵的話,說明兒是中秋節,今兒提前多發一個月的月例。”


    王熙鳳點了點頭,吩咐平兒道:“行吧,你把這些瓜果都分分,送去各房吧!順便將月例銀子也帶去。”


    平兒點了點頭,伸出手指,拈了塊月餅,分成兩半,遞給王熙鳳一半,笑著說:“快嚐嚐芸二爺家的月餅,比咱們府上的更好吃。”


    王熙鳳接過去小嚐了一口,眼神一亮,說:“確實好吃,比去年送來的月餅更好吃了。”


    “今年應該是芸二爺指點過的緣故,他可是個挑嘴的。”平兒含笑道。


    王熙鳳邊吃著月餅,邊笑嗬嗬道:“關鍵是他不但挑嘴兒,還知道怎麽做了好吃,所以咱們也跟著有口福。”


    平兒點點頭,三兩下將月餅吃完,拍拍手後,開始分發瓜果。


    王熙鳳也沒閑著,去取了密匣出來,從裏麵取了些銀子,按人分配。


    有的人多,有的人少,分好後用香囊裝起來,做好標記,以免平兒送錯。


    很快,二人就分別弄好。


    平兒出去了一趟,拿了個竹籃進來,將李紈主仆的那份裝到籃子裏。


    “探丫頭的那份,讓她自己過來拿,你去大嫂子院兒的時候,順便告訴探丫頭一聲就行了。”王熙鳳吩咐道。


    平兒點頭道:“鴛鴦那份,就隻能奶奶去通知了,奴婢倒不方便過去。”


    “去吧,這事兒我記住了,等會兒就過去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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