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人可憐呐,衣衫襤褸的,孩子們瘦的跟猴似的。


    也就秦有德幾個人站出來撐起了場麵。


    可依舊難掩他們骨子裏的畏懼和緊張。


    秦墨也不知道自己當初是怎麽想的,在此之前,他們沒有任何的交集,卻能毫無條件的信任他們,將他們當成自己的家人。


    或許,這就是這個時代,宗族的力量。


    他突然就明白,為何封建時代,會有宗族了。


    那是一個又一個小民抱團,為自己爭取利益,讓自己不被外人欺負。


    因為,這個時代的統治者,是沒有良心的。


    就算是他初來時的大乾,統治者隻是照本宣科的治理百姓。


    他們隻是想在自己的履曆上多添加幾項牛掰的功績。


    他們可曾想過小民?


    不會的。


    真以為自己在皇莊裏種了幾塊地,就懂得民生疾苦了。


    不是的。


    “都一家人,說這些作甚。”秦墨拍著他的手寬慰道:“你啊,放寬心態,這一大家子,有我照看著,我肯定讓他們都出息。


    誰要是敢不出息......”


    “就大嘴巴子抽就是了!”親相貴道:“這些小兔崽子,就是要在後麵用鞭子抽打追趕,要不然不上進。


    您可千萬不要對他們太好了,要是當一個米蟲,就一腳把他們全都踹出去。


    咱們秦族人,可不做垃圾!”


    秦墨點點頭,“您放心,秦族我會管好的。”


    秦相貴笑了笑,“這我就放心了。”


    他看了一眼站在旁邊的家人,“你們呐,都要好好的忠君愛國,這可是咱們的國啊,若是日後你們好吃懶做,我死也不會瞑目!”


    孝子孝孫跪了一地。


    秦墨沒說話,隻是握著他越發冰冷的手。


    秦相貴卻是越發的亢奮,精神頭也越來越足,似乎要把當年在族內指點江山的氣勢拿出來。


    “想當年,咱們秦族多難呐,難到一家人共穿一套衣服,難到祖地被占,難到寄人籬下,天天被人欺負。


    難到我徹夜徹夜睡不著,有些時候,我都能夢到咱們秦族的先祖。


    我慚愧啊,日日躲在房間裏抹眼淚......


    你們是幸運的,你們是好樣的,我的兒孫們,務必,要愛自己的國啊!”


    說完這句話,老族長嘴角微微上揚,最後看了秦墨一眼,眼中的光一點一點的消散。


    到最後,那一絲氣息也無了。


    手無力的垂了下去。


    秦墨心裏難受的慌,他說道:“來,老族長愛幹淨,孝子孝順來幫朕,給老族長換衣!”


    此話一出,孝子孝孫哭倒一片。


    整個秦族也聞風敢來。


    在西京的也第一時間趕來,不在西京的,也傳信給他們,讓他們盡快回來。


    秦相如也來了。


    看著族兄,也是拜了拜,上了香。


    朝中的大臣也來了,不斷的有人過來吊唁。


    兩個皇帝給老族長撐門麵,所有人都看到了父子兩的良心,他們也看到了老秦族的人情味。


    秦相如,親自寫了一副挽聯,也是悲從心底起。


    當年,族兄對他照顧頗多。


    他父母早亡,要不是有族內的人幫襯著,早死了。


    可是那時候大家都窮,都吃的不好,再加上天下大亂,他實在是太餓了。


    拿著家傳的馬槊,就出門打獵。


    族兄說,外麵兵荒馬亂,他們躲在這裏,日子還能過。


    他說,他不想餓死在這裏。


    結果,在打獵的途中,就碰到了李世隆。


    這一去,就是幾十年,等再次見到族兄,二人都是滿頭白霜。


    他帶著族人過來尋一個活下去的希望。


    他說起這些往事,也是不斷的抹眼淚,“族兄身體一直很好,這一次走的這麽突然,我還有好些話沒跟他說。”


    秦墨道:“爹,老族長沒有遺憾,走的時候是笑的。”


    秦相如點點頭,“那就好,今夜,咱們父子,就陪一陪族兄。”


    父子二人給秦相如守了一夜,他們都希望將這一條列為族內的慣例。


    幾日後,秦墨更是親自送秦相貴上山。


    按理說,他的身份,是萬不能的。


    但他還是這麽做了。


    那些跟著他來的老人,日後,他都會一個一個的送走。


    他們來時跟著自己,走時,自己也希望能夠跟他們說說話,讓他們走的安心。


    這叫有始有終。


    送走了老族長,秦墨情緒很是低落了一段時間,對世界而言,隻不過是故去了一位高壽的老者,可對秦墨而言,離開的是一段故事,是一個他尊重信任的長輩。


    他往後一看,是一個又一個跟著自己,信任自己的人。


    這故事續上了。


    秦墨突然就想通了。


    他明白了傳承的意義。


    老一輩的將火傳到了自己的手裏,自己有義務將這一把火傳遞給下一代。


    一代又一代人添柴火,最後這火水潑不滅,沙掩不熄!


    見秦墨心情重新好了起來,方蓴道:“想通了?”


    “嗯,想通了,總覺得自己比以前冷血了,或許是看多了生死吧?”


    方蓴伸手敲了秦墨一下,“這叫成熟!”


    “師姐,說話就說話,能不能別老動手啊,我這都四十了,還要被你打!”


    “你就算是四百歲又如何?”方蓴昂著腦袋,“除非你不是我師弟!”


    秦墨頓時萎了,“是是是,師姐說什麽都是對的。”


    四十多歲的方蓴,臉上多了歲月的痕跡,好在袁天罡醫術不錯,這些年,一直讓方蓴服用秘藥,所以方蓴身體一直很好。


    胸口那一道醜陋的疤痕,也逐漸淡去了。


    “妙雲,等咱們去了大乾,你能在陪我去一趟草原嗎?”


    “去草原做什麽?”


    方蓴道:“我想在去一次咱們成婚的地方。”


    秦墨笑了笑,“可以,等我讓位,我就帶著你們去遊山玩水,去你們想去的地方。”


    方蓴擁著秦墨,“妙雲啊,你說你怎麽這麽好呢,都說男人會變心,可這麽多年了,你就不膩我嗎?”


    當年秦墨受她欺負,現在都是皇帝了,在她麵前也還是老老實實的被欺負,打不還手,罵不還口的。


    “不膩,我還可以玩幾十年!”秦墨咧嘴笑道:“誰讓師姐天生麗質,就算老了,也是個老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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